難道山莊內部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道嗎？

  沈若淳沉吟片刻。

  “此事日後再議，咱們先離開雅山回旅館安頓下來再說。”說著，沈若淳下意識像往常一樣抬手想幫林旻擦擦臉上的血跡，但胳膊抬到一半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旅館應該還有多餘的客房，我待會兒向小二要兩間，你們好生洗個熱水澡。”

  看見沈若淳的小動作，林旻眼中的光芒從期盼轉為失望，又從失望轉為自嘲。

  難怪有人說，能當一輩子的朋友，就不要傻乎乎的捅破那層窗戶紙做情人——先前林旻還不以為然，覺得那是懦弱的表現，然而如今親手將自己和沈若淳之間的關係弄成這樣，他才恍然大悟，悔不當初。

  罷了。

  來日方長，他或許能挽救自己造成的殘局。

  隻要她……不嫁人，他就還有機會。

  念及此處，林旻忍不住又望了眼裴毓與沈若淳穿著的火紅衣袍，心裏像是被針紮著似的，有種說不出的疼痛。

  這種痛，比起方才被孟奇打破了內髒還要令他難以承受。

  ……

  禹州客棧。

  五人趕回城中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上山砍柴的村民發現昔日矗立於林中的山莊已然成為一片灰燼，嚇得不輕，奔走相告，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大街小巷，不僅平民百姓大為詫異，朝廷和衙門也被驚動了。

  但兩者對此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普通人長虛短歎，覺得老天不長眼，竟讓一個如此英勇正義的幫派消失於世，朝廷眾多官員卻樂得拍起了巴掌，恨不得都在皇上麵前拍著胸脯說這場大火是自己放的，以此邀功行賞。

  前台店小二見沈若淳等人渾身帶著血氣，嚇得說話都結巴了，根本不敢多問，戰戰兢兢收下銀兩，率先將殺氣最重的林旻帶到了房前。

  許林不習慣住這種地方，向沈若淳告別後便自行離開。

  柳葉想了片刻，也借口說自己需要上山采藥，婉拒了。

  至於裴毓……

  按理說沈若淳不該和攝政王同處一室，不僅身份不符，而且有男女之嫌，可她實在不放心裴毓獨自待著，咬咬牙，將他安置在了自己床中，又從櫃子裏扯了床新棉絮鋪在地上，閉目假寐。

  疲憊歸疲憊，卻不能睡死。

  否則一旦發生什麽意外，處於遲緩狀態的身體根本無法應對。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敲門聲，沈若淳睜開眼睛，略顯憔悴：“進。”

  來人是林旻。

  他此時已經洗淨了身上的血跡，換了身白色的幹淨衣裳，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幹練，比起穿軍裝鎧甲時親人不少。目光落在床榻間，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沈若淳，林旻啞著嗓子開口，字裏行間竟透露出了脆弱：

  “你跟他成親，是假的吧？”

  “哈？”

  不好好在房間休息，卻專門跑來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沈若淳疑惑的打量著林旻，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

  這不是廢話嗎？

  “傻子都看得出來吧？我和王爺隻是迫於形勢以成婚為幌子辦些事罷了，林旻，這點判斷力都沒有，不像是你的作風。”隱約猜到林旻為何如此，沈若淳臉上掠過無奈，卻隻能用嚴肅的語氣讓他認清現實。

  他們是不可能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林旻和她是一對極其般配的璧人，但沈若淳心裏卻明白得很，他們太像了，同樣堅韌，同樣偏執，仿佛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可以做知心好友，卻萬萬不能結為夫妻。

  “還有，忘了本將軍以前怎麽囑咐你的嗎？無論何時都要保持最大程度的理智和冷靜，你昨夜的表現讓本將軍很失望！”

  那副難以自持的態度，讓沈若淳又是難過又是內疚。

  但這不是一個副將該有的模樣。

  麵對上司的責罰，林旻低頭安靜的聽著，既不開口反駁，也不跪地認錯，隻是嘲諷的擠出一抹難看的笑：“淳兒，你不必這樣拐著彎拒絕我。”

  他能聽懂她話裏的意思。

  但他不會放棄。

  “我以前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觸手可及，可最近我才發現，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你以不著痕跡的方式將我向外推外，我什麽都做不了，因為我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反駁你。”

  “或許我的衝動讓你也不太好受，我也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後悔，但……若不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我不甘心。”

  “明明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即便你將自己的心事隱藏的很深很深，我也能夠察覺到……其實，一直有另一個男人占據了你的心，對不對？”

  林旻的聲音輕到像羽毛一般，可落在沈若淳耳中卻如同有千斤重量。

  她猛然抬頭看著那雙幽深溫柔的眸子：“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羞於見人的少女心思被人當麵揭穿，哪怕對方是自己並肩沙場多年的戰友，沈若淳也難免臉紅。

  因為……那人，此刻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身邊。

  或許是老天爺想要故意逗逗沈若淳，在藥物的鎮靜作用下沉沉睡去的裴毓竟然恰好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呼……”

  蒼白的嘴唇淺淺呼出一口氣，裴毓扶著床獨自坐起來，無視掉首先看見的林旻，卻對著沈若淳笑著開了口：“這是淳兒的房間麽？倒是雅致得很，嗯，榻上也是香香的，讓人聞了便舍不得下去了。”

  調侃的語氣裏不乏曖昧，聽得沈若淳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也聽得林旻眉目間的敵意愈發濃了。

  攝政王老狐狸！

  故意的！

  “本王方才迷迷糊糊間聽到你們在說什麽成親是真是假？”微微勾起唇瓣，裴毓直到此時才不急不緩的往向林旻，“副將真是好生可笑，禮都行了，該做的事都做了，還能是假的不成？”

  該做的事都做了……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讓林旻牙關咬得更緊了。

  沒錯。

  哪怕退一步說，成婚是做戲，但那事……確實是真真切切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