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看著如一隻野貓般撲向自己的女子，眼裏湧起三分寵溺七分無奈。

  先前為了阻止沈若淳擅自行動，特地讓柳葉在她擦拭傷口的藥裏加了些東西，誰知道還是沒能讓她安分。

  也不知是柳葉心軟劑量沒加足，還是沈若淳忍痛的能力過於強大。

  “當真是隻撓人的貓啊？罷了，不謝就算了，想來也有段時日沒與你切磋武藝，不如趁此機會瞧瞧你有長進沒有！”不躲不避立於原處，裴毓隨手抓起臥室裏做裝飾用的陶瓷花瓶，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撥開了沈若淳的攻擊。

  四兩撥千斤，以小力勝大力。

  花瓶雖碎了，但沈若淳襲擊的方向卻被迫改變，若不是直接將晦光插在地上增大阻力，險些收不住勢。

  “你到底是誰！”

  沈若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回眸死死地盯著裴毓，試圖從他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熟悉感中找出些線索。

  雖然隻過了一招，但兩人心裏皆是清楚，若在糾纏下去，沈若淳很難占到上風。

  果然，他功力之深厚遠比人們口耳相傳的那般誇張！

  且他方才說……有段時日沒與她切磋？

  若從以前親自交涉過的人當中挑選嫌疑度最高的，毫無疑問，首當其衝的便是丞相李安之人。

  例如，孟奇。

  “嗬。”一聲笑意從裴毓喉嚨裏飄出，他左手伸進懷裏，掏了塊烏黑的令牌向空中一扔，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入沈若淳懷中，“淳兒，本座之前不是告誡過你，好生休養身體，不可再插手此事嗎？”

  不聽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本能的伸手接過令牌，待看清令牌模樣後，沈若淳緊握晦光的手頓了頓，隨即將劍收起，急忙行禮下跪。

  “見過星主！”

  雖然不敢置信，但眼前的令牌卻是貨真價實的。沈若淳閉了閉眼睛，回想起方才經曆的一切，一時間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原來自己找了這麽久的星主……竟就是“秋鴻振”？

  所以剛才把自己壓倒在床上，神情促狹地調笑她的，半開玩笑半認真誇她是個當媳婦兒的好料子的，也是星主？

  喝了好幾杯千年醉也隻是微微發紅的臉，一瞬間就燙得不得了，沈若淳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連頭都不敢抬，隻能安靜等待星主發話。

  “違反命令的事，等本座從青龍山莊離開後再找你細細算賬。”

  舉止優雅地在臥室桌邊坐下，裴毓給自己倒了杯水，卻不喝，拿著杯子在手裏晃啊晃，像是消磨無聊，也像是在把玩著什麽。

  沈若淳行動前義無反顧，但真到了被星主抓現行的時候，她還是隻能乖乖低頭認栽：“屬下知錯。”

  “若是換作以前，本座大多會給予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

  良久的沉默讓沈若淳忍不住抬眼。

  卸去偽裝後，星主的氣質與“秋鴻振”判若兩人，又恢複了沈若淳記憶中清冷疏離的模樣，哪怕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隻有短短幾步遠，卻硬是讓人覺得橫亙了一條不可逾越的深淵銀河，遙不可及。

  裴毓像是陷入了回憶。

  他眼神幽幽的盯著杯子裏晃動的水，卻又沒有聚焦。

  自他以星主的身份和沈若淳建立聯係後，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比起主仆關係，反而更像是兄妹，亦或是父女。

  不，到也不甚恰當。

  畢竟他對沈若淳的感情……並不純粹。

  他帶著麵具見證了沈若淳從一個扔進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出的黃毛小丫頭，逐漸蛻變成了殺伐果斷的鎮國大將軍，教她一招一式，教她怎樣在天寒地凍的極寒之地挖老鼠充饑，教她如何辨識軍中鋒芒暗藏的勾心鬥角。

  嚴格歸嚴格。

  罰，是不忍心的。

  就在沈若淳屏住呼吸等著裴毓說出對她的懲戒方式時，他卻突然扶著額頭笑了兩聲，話題一轉。

  “你要當心些，這青龍山莊除了咱倆之外，還有別的勢力參與其中。”不等沈若淳開口，裴毓便搶先將她尚未說出口的猜測給堵了回去，“不是李安也不是孟奇。究竟是何身份，還有待確定。”

  想起煙雲樓那抹刻意降低存在感的白色身影，裴毓眼睛裏掠過一絲玩味。

  “為了防止你一意孤行硬闖山莊，我特地將把位入口處的守衛換成了自己人，可最後結果什麽樣，你也知道。”

  連門檻都沒摸著，直接被轟了出去。

  沈若淳聽得心中打起了鼓。

  星主安排的眼線被替換了？

  “從後山翻進來時，是不是發現了兩個看似睡得很沉的家夥？我殺他們後特地挪到死角，除非有人發現巡邏隊伍人數缺少，而後刻意尋找，否則很難發現他們的屍體。可東窗事發距離我動手，竟隻有短短的兩個時辰。”

  “劉長卿起初從陸言手裏奪走星石時，並不知道其用處，隻當是塊破石頭，隨手亂扔。但後來也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消息，態度陡然變得珍視無比，睡覺洗浴都隨時帶在身邊，唯恐有人搶走。”

  言盡於此，裴毓並沒有往深處解釋，隻笑眯眯地看向沈若淳。

  “要想離開此地，你得配合本座演一出戲。”說起戲這個字，裴毓眸間的笑意愈發深了，“哦對了，淳兒的美人計，本座還是頭一次見識，不錯。”

  沈若淳：“……”

  羞死她得了！！

  “星主說的是什麽戲？請盡管吩咐。”

  “很簡單，你，還是那個人畜無害的漂亮女子，我，也還是在青龍山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當家。”終於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裴毓用最平靜的聲線語氣說著最令人臉紅心跳的話，“我對你一見鍾情，方才更是按捺不住強了你，所以，我們擇日成親，結為夫妻，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明白嗎？”

  “明，明白！”

  拚命按捺住不斷加速的心跳，沈若淳跟隨裴毓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二當家大喜的日子，山莊戒備再森嚴，也得有點喜慶的氣氛，不會輕易鬧事，更不會當著星主的麵給他難堪。

  如此一來，偷梁換柱的機會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