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馬車裏的，是攝政王。”

  聞言，沈若淳臉上的笑容僵住。

  上次在朝堂，自己和孟奇因為賞賜吵了一架，最後還是攝政王出來斬斷了這場糊塗官司，雖然賞賜還沒給，但是說到底，沈若淳還是承了他一個情。

  於情於理，沈若淳都應該恭敬接見。

  她從馬上下來，和孟奇一齊跪在地上。

  待到裴毓的馬車近了，她才出聲。

  “參見王爺。”

  馬車裏麵的人並沒有露麵，而是詢問道：“沈將軍，這是方才從外麵回來的？”

  “是，去辦了點私事。”

  裴毓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清：“如今你大勝歸來，萬眾矚目，做什麽事情格外上心些。”

  而這個聲音落在沈若淳的耳朵裏，卻總覺得像是在哪裏聽到過似的。

  為何會有這種熟悉感？

  “沈大人莫非是路上勞累了？”

  沈若淳回過神來，連忙抬起頭，隻見馬車裏麵的那個人已經掀開了簾子看著自己。

  這應該是沈若淳頭一次用這麽近的距離去觀察這個人。

  他乍一眼看上去，身上有一種讓人不自覺疏離的氣場，但是由於臉上的笑容，卻又讓人不自覺信服他。

  裴毓又叫了一聲：“沈大人？”

  沈若淳就回過神來，略顯慌忙地低下頭道：“沒有，一路上有孟大人的人瞧著，沒出什麽事。”

  “哦？”裴毓似笑非笑地看向孟奇：“你就這麽在意沈大人嗎？”

  “這……王爺。”孟奇很明顯是沒有想到，沈若淳竟然真的敢把這件事情放在台麵上，一時間表情略顯慌張，“方才是在和沈大人開玩笑呢，並未曾真的有人跟著沈大人。沈大人幫下官肅清禁衛軍軍紀，感謝還來不及呢。”

  沈若淳心中冷笑……真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沈大人城門口的那件事情，改日上朝的時候好好說說吧，大家都有些好奇沈大人是如何治軍的。眼下先回家看看吧。”

  說完這些，裴毓就放下了簾子，馬夫隨即就趕車走了。

  隨行的青禾問道：“王爺，您為何有意讓這件事情放大？沈大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多就有點過了。”

  裴毓摸著手中的湯婆子，隻是笑而不語。

  另一頭，沈若淳什麽話都沒有說，直接騎馬走了。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她的臉色也是無比嚴肅。

  攝政王的意思她並不是不知道……目的達到了，該承受的代價也應該承受了。

  既然是用了心機才達到了震懾四方的目的，那事情的結局自然是不能剛剛好地處在自己想要的位置上，掌權之人都喜歡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讓手下的人心裏有些落差也是慣用手段。

  回到了沈宅，沈若淳一路小跑地跑到了自己母親的院子裏，但是看了一圈之後卻沒有看到人：“我娘親呢？”

  “今日老宅的人過來請……我們想要跟著去的，卻被她拒絕了。”院中的婢女低著頭，一副等待懲罰的樣子。

  沈若淳的心中“蹭”地一下，冒起了無名怒火！

  都做到那個份上了，竟然還敢再來犯？！

  她顧不得去懲罰下人失責之罪，隻是騎著馬重新狂奔到了沈府。

  府門口的那幾個雜碎自然是不敢攔著她，沈若淳索性就一路騎著馬到了大堂門口。

  見大堂沒有人，沈若淳揪住了一個婢女問：“我娘親呢？”

  “將……將軍，奴婢不知道。”

  “唰！”

  沈若淳直接從自己腰間抽出來一把匕首，橫到她的脖子上，冷笑道：“你不知道？”

  小婢女哪裏見過這般場麵？當場就被嚇得跪了：“將軍饒命啊！是……是夫人帶著她去了祠堂，說……”

  “快點說！”沈若淳等得火急火燎，恨不得當場把沈家夷為平地。

  “說讓她給列祖列宗磕頭認罪……”話沒聽完，沈若淳就直接甩開了人，朝著祠堂的方向追了過去。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麵隻有一句話……他們怎麽敢的？！

  還沒有走進祠堂，就聽到了裏麵傳來細微的哭聲，緊接著就是一個巴掌聲。

  “還差三百個頭，快點磕！這個罪你必須求得祖宗的原諒！”

  這個聲音是沈夫人的！

  沈若淳心下悲憤，直接一腳踹開了祠堂的門，力氣大到甚至將門都踹的搖搖欲墜。

  她一眼就瞧見了跪在正中的雲氏，衣衫淩亂，頭上的簪子都快掉了，還在不斷磕頭。

  裏頭的人很明顯是被這個動靜給嚇了一跳，但是看到了沈若淳滿身怒火地站在門口的時候，沈夫人卻好像並沒有很驚訝，像是早就等著了似的。

  “喲，我還以為你不要你這個娘了呢！”沈夫人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直接出言嘲諷道：“你現在來了，我還挺欣慰的。”

  沈若淳咬著牙，垂在身側的手用力緊緊握著，冷笑道：“你們怎麽敢的？”

  “怎麽敢的？磕一千個頭向祖宗認錯，這些可是在座長老們下的懲罰命令，你敢違抗不成？”沈夫人又伸手打了雲氏一巴掌，雲氏終於扛不住了，徹底昏了過去。

  沈若淳心神巨震，三兩步跑了過去，將雲氏抱起來就準備走，不曾想沈夫人一聲令下，門外竟跑過來了十幾名帶著棍棒的小廝，齊刷刷堵著門口不讓出去。

  沈若淳咬牙問道：“你什麽意思？”

  此時一個長老站了出來，摸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冷笑著說：“你還不能把雲氏帶走，她的罪孽還沒有贖清，祖宗們也還沒有原諒！”

  “哦？”沈若淳氣極反笑：“我母親她犯了什麽天大的罪，竟然要磕一千個頭？”

  “教出你這種目無尊長，不分尊卑的逆女，難道還不是天大的罪名嗎？”沈夫人也冷冷笑道。

  “所以說……”沈若淳突然就把已經昏過去的雲氏放在旁邊，自己起身問：“是你把這些長老們叫過來的？”

  沈夫人被沈若淳的眼神嚇到了，頓了一下之後，看了看幾位長老，又看了看門外的小廝們，終於是鼓起了底氣，嗤笑道：“身為沈家的人，長老算是最德高望重的人了，你若心中真的有半點尊卑理念，就不會有今日闖祠堂一說了！”

  沈若淳突然笑了，然後疾步朝著沈夫人走了過去：“你要分尊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