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無對證
作者:繁朵      更新:2020-03-01 23:56      字數:4712
  雲風篁晉真妃之後,六宮少不得一番道賀。

  貴妃送的禮尤其的重,都快趕上去歲千秋節,煙蘭宮賀皇後生辰的禮了。

  以至於行宮頗有些人議論真妃來勢洶洶,連皇後貴妃這等貴人都不敢攖其鋒芒。

  低階宮嬪們眼界有限不知就裏,羨慕得不得了:出身不高靠著美貌手腕上位什麽的,這不就是她們心心念念感同身受的逆襲話本?

  再一打聽,跟腳晉了充容的魏橫煙,也是真妃抬舉之故——一時間蘭舟夜雨閣門庭若市,許多其他宮裏的宮嬪想方設法的靠上來,以求得到雲風篁的推薦。

  然而雲風篁是沒功夫理會她們的,開什麽玩笑,她自己手底下又不是沒人,有好事幹嘛分給外人?

  再說她如今跟著皇後揣摩宮務都來不及呢,故而吩咐了陳竹,再有這種請安表忠心的,一律打發了出去。

  宮嬪們直接討好她未果,卻仍舊不肯放棄,轉而討好起了雲風篁手底下的宮嬪們。

  如伊杏恩、曲紅篆等幾個雲風篁比較熟悉的,平素照顧的多,為人也機靈,見主位不愛理會外頭的宮嬪,她們也不敢跟人家過多來往,都尋借口推辭了。

  那些個宮嬪心裏當然是很不高興的,可也沒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的兜搭其餘宮嬪。

  究竟之前雲風篁宮裏分到的人多,雖然大部分都會看主位臉色,仍舊小部分宮嬪被奉承的飄飄然,當真跟這些人姐姐妹妹的親熱起來,又承諾有機會會跟雲風篁引薦她們……當然真有那機會她們敢不敢開口、願意不願意開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這些陳竹跟謝橫玉都看在眼裏,私下稟告了雲風篁,詢問是否需要幹涉?

  “讓她們勾心鬥角去好了。”雲風篁不在意的擺擺手,“陛下授命本宮給皇後娘娘打下手,光靠絢晴宮這些人肯定是不行的。魏婕妤,不,魏充容也是年輕。這些個宮嬪固然人微言輕,派不上大用場,但內中未必沒有能做事的。且讓她們這麽廝混著,若是有那出挑的,收攏了來,豈不正好?”

  她要是隻做個真妃,打理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是了,哪怕手底下沒人呢,有皇帝的寵愛,也能在宮裏過的不壞。

  但如今看袁太後跟皇帝的意思,是要推了她去奪皇後之權,未來如何且不說,單是這份期望,雲風篁就不可能在這宮裏獨善其身。

  當然了,就算沒有太後母子的這番計劃,雲風篁本身也不可能甘心做個尋常妃子,靠著帝寵過日子——這種喜怒哀樂生死榮辱係於他人手中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雲風篁寧可中途身敗名裂呢,也絕對不甘心如此被動的。

  所以羽翼必須有,而且因為本身出身不高,太金貴的貴女用著怕是沒那麽順手,還容易

  反噬——魏橫煙的出身就不低了,雲風篁覺得,自己這一派人裏,有一個魏橫煙已經足夠。其他的,還是盡可能籠絡出身尋常本身才幹紮實的妃嬪比較好。

  這樣魏橫煙跟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哪怕有家裏撐腰呢,也翻不起什麽水花……

  雲風篁這番安排自覺周全,然而世事難料:不幾日,她放任的宮嬪們就出了岔子。

  絢晴宮的奉衣金氏,看上了承月宮寶林安氏的一隻鐲子,然而那鐲子是安氏進宮前生母給的遺物,轉彎抹角索取未果,索性會同宮人強搶不說,還把安氏推倒在宮道上揚長而去!

  安氏爬起來後獨自哭泣了會兒,就遣開宮女,投水自.盡了。

  接到消息,雲風篁簡直是……

  金奉衣跪在堂下瑟瑟發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妾身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妾身知道錯了!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哪!”

  這金奉衣是伊杏恩同一批入宮的,寒門出身的采女,伺候過皇帝一次,但不管是皇帝還是雲風篁,都已經將她給忘記了。

  也正因為如此,手頭既拮據,素常也不受重視。

  雖然攝於雲風篁的名聲,以及絢晴宮新立,諸宮人還算老實,未敢克扣她日常份例。但對比伊杏恩等常受雲風篁眷顧的宮嬪,金氏究竟差了不少。

  故此沾主位的光,得到外頭各種誇讚羨慕後,金氏自覺在絢晴宮固然算不了什麽,可在外頭的宮嬪麵前,她也算個人物了——安寶林位份比她高又怎麽樣?主位崔氏才從馨妃被貶成婕妤,這許多日子了也不見皇帝去一趟。

  她主位可是剛剛晉封真妃,皇帝三天兩頭過來!

  金氏就不相信崔婕妤也好,安寶林也罷,敢為了一隻鐲子跟真妃起衝突!

  隻是她沒料到安氏會投水,這下子好了,事情鬧大了,金氏再糊塗,也曉得自己給主位惹了麻煩——她雖然麵對外人的時候沒什麽分寸,卻知道在主位眼裏她不算什麽,這會兒是真的怕,整個趴在地上,抖若篩糠,隨時隨地會暈過去的那種,望去可憐極了。

  但雲風篁一點兒可憐她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都沒叱罵她,隻讓人將所有隨行的宮嬪都喚過來,末了問陳竹:“崔婕妤去寶瑟小築了?”

  “去了。”陳竹看了眼地上的金氏,沉聲道,“如今正跪在庭中請皇後娘娘給她宮裏人做主。”

  頓了頓,“皇後娘娘正在更衣,似乎打算去請示慈母皇太後。”

  金氏在旁聽著,越發恐懼,忍不住尖叫起來:“娘娘救我!求娘娘救我!隻要娘娘救我,讓我做什麽都……”

  話沒說完,接到清都眼色的陳竹上前就是一腳,將她踹得在地上滾了兩滾才停下,張嘴就“哇”的一下吐出

  一口血,還想掙紮著說什麽,卻因虛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陳竹冷哼:“什麽賤婢,敢在娘娘跟前自稱‘我’?”

  轉對雲風篁,又是一副忠心耿耿恭敬萬分的姿態,“娘娘也要去芳音館麽?”

  “去是肯定要去的。”雲風篁環視周圍,見被自己看到的宮嬪莫不哆嗦,連帶有孕在身的伊杏恩都格外乖巧,冷哼一聲,緩緩說道,“本宮出身寒微,承蒙慈母皇太後與陛下不棄,方有今日!你們這些人出身固然比本宮還要艱難些,算著大家都是寒門之女。故而本宮在外頭再怎麽不留情麵,對著你們,自認為從來不曾虧欠過!”

  宮嬪們沉默了下,還是伊杏恩帶頭說:“娘娘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沒齒難忘!”

  方才稀稀拉拉的表態,說能夠給雲風篁作宮裏人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氣雲雲。

  雲風篁也不在乎這些不走心的奉承,隻道:“原本魏充容晉位之後,本宮就想挨個給你們考慮。結果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為著什麽要緊的緣故,你們打了殺了搶了什麽,本宮也不是怕事的人!可現在,就為了個鐲子?!”

  “本宮是缺你們吃了缺你們穿了缺你們份例了,眼皮子淺到這種程度?!”

  “慢說你們身為宮嬪,就是本宮在家裏時候,家中五兩銀子買來的丫鬟,都不曾做出這般丟人現眼的事情!!!”

  最主要的還不隻是丟臉——雲風篁好容易給皇後打下手呢,這會兒宮裏人就開始仗勢欺人、還出了人命,傳了出去那就是一個絢晴宮都管不好,這叫她還怎麽跟皇後爭權?!

  雲風篁越說越氣,抓起茶碗直接砸到金氏頭上,“本宮長這麽大,頭一次見著你這般蠢貨!簡直是開了眼界了今兒個!!!”

  金氏趴在地上,嗚嗚咽咽的說不了話,隻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雲風篁。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本宮記住一句話。”雲風篁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抽了帕子擦手指,冷笑著打量四周低眉順眼的宮嬪們,“本宮可以容忍你們吃幹飯,卻絕對不會容忍你們一邊吃幹飯,一邊給本宮拖後腿!”

  說著吩咐陳竹,“奉衣金氏與崔婕妤那邊的安寶林發生爭執後自.盡,故此經過如何,本宮也不知道!”

  “娘娘!娘娘!!!”金氏駭然,朝雲風篁爬去,然而沒爬多遠,已經被人強行拖了下去——半晌後,芳音館,雲風篁頂著崔憐夜幾欲噴火的目光,神色自若的稟告袁太後:“……妾身這些日子都在跟隨皇後娘娘追查胡奉衣之死,故此疏忽了蘭舟夜雨閣那邊,卻不清楚具體經過。畢竟金奉衣及其近侍都已暴斃,安寶林也已身故,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如今隻有安寶林的宮女能夠作證,這未免有

  些片麵了。”

  她說到此處朝崔憐夜笑了笑,“當然,本宮不是懷疑崔婕妤你手底下的人胡亂攀扯,隻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然的話,以後隨便派遣幾個宮女,就能空口白牙的栽贓陷害,這宮裏不是要亂套了,對吧?”

  崔憐夜氣的直哆嗦:“金奉衣與你同歲,今年不過十五,其近侍也是年歲仿佛……真妃娘娘真是好狠的心腸!好狠的手段!!!”

  “婕妤這話什麽意思?”雲風篁說翻臉就翻臉,臉上笑色倏忽收得幹幹淨淨,麵無表情的反問,“難不成你懷疑金奉衣主仆是本宮所害?!那崔婕妤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算個什麽東西本宮需要為了你謀害自己宮裏人?!”

  “你當本宮怕你不成!”

  不等崔憐夜開口,她又說,“再者,按照安寶林宮女的話,雙方的爭執無非是為了個鐲子,哪怕那鐲子是安寶林亡母給的遺物呢,安寶林又不是啞巴,當時被搶走了東西,為什麽不回去跟你這主位告狀,讓你過來同本宮交涉?難不成本宮就眼皮子淺的,這麽點東西都要占著?!”

  “若是崔婕妤出馬未果,那安寶林絕望之下尋死,還有個說法。”

  “然而安寶林連崔婕妤所居的春酲院都沒回,直接投了水……這也未免太叫人想不通了!”

  “簡直就像是唯恐回去了再尋死會牽累崔婕妤引人懷疑一樣!”

  說話間轉向上首,“太後娘娘,妾身以為,這事兒,恐怕是有人嫉恨妾身得您跟陛下喜愛,專門設計陷害絢晴宮的人呢!”

  崔憐夜清冷的氣質維持不住,通身都散發著憤懣,眼中落下淚來,恨聲道:“太後娘娘,妾身敢以身家性命發誓,妾身事前對此一無所知!而且,安寶林素來老實怯懦,否則她身為寶林,如何會被區區一個奉衣搶走東西?”

  “是啊,妾身也是想不明白。”結果話音未落,雲風篁就插口道,“金奉衣隻是一個小小的奉衣,在妾身跟前也不得意,哪裏來的膽子搶寶林的東西?!這安寶林,隻怕不是普通的老實怯懦罷?可這就叫人想不明白了,寶林這位份在宮嬪裏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當初妾身才進宮的時候,初封就是寶林,主位當時也是妃位,與崔婕妤那會兒的位份相齊,可沒受過什麽委屈的!”

  “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本性再如何軟弱,究竟是有人伺候著的正兒八經的宮嬪,至於被個小奉衣嚇著?”

  “還是,這安寶林過的壓根不是寶林的日子,早就習慣了被位份比自己低,乃至於被奴才們踩一腳?”

  見崔憐夜按著胸口,很有被當場氣暈過去的意思,紀皇後不得不站出來:“真妃慎言!崔婕妤素來待下寬厚,不是你可以胡言亂語

  的!”

  當著袁太後的麵,雲風篁可不怕皇後,她不但不怕皇後,還要借此跟袁太後表忠心,當下微微一笑:“皇後娘娘,妾身哪裏胡言亂語了?寶林被奉衣搶了東西,連告狀都不敢,隻敢自己去尋死……這等事兒,妾身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如今金奉衣主仆都不在了,真相如何已經無法查清,當然隻能推測。”

  “按照崔婕妤所言的事情經過,安寶林的舉動,錯非長期遭受欺淩,早已習慣了被下位者欺負;必然就是故意為之,存心針對絢晴宮!”

  “不管是哪一種,崔婕妤不追究,妾身也不會就此甘休的!”

  她義正辭嚴道,“畢竟,崔婕妤不心疼安寶林,妾身的宮裏人,卻絕對不能白死!”

  要不是袁太後在場,紀皇後恨不得一個耳光扇過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那宮裏人怎麽死的,你怎麽有臉說這個話!!!

  皇後深呼吸,正待開口,偏這會兒皇帝接到消息過來了。

  “避暑才這麽幾日,已經死了多少宮嬪了?皇後就是這麽給朕主持後宮的?!”淳嘉進來的時候麵色冰冷,心情很不好,給太後見了禮,就溫言讓太後回後頭去休憩,說是自己來處置。

  這個舉動就讓皇後跟崔連夜心中一冷。

  皇帝這是明擺著怪她們來打擾袁太後的靜養。

  實際上紀皇後也的確不該帶崔憐夜來芳音館,畢竟三位太後裏身份最高的是紀太後,這些年來日常過問後宮的也隻有紀太後。

  可誰叫這次的事情跟雲風篁有關係?

  紀皇後太清楚這前任手下的口才跟手腕,這位如今又有袁太後以及淳嘉的支持,越發的難搞。皇後擔心自己姑侄聯手都拿她沒辦法,紀太後的脾氣也不怎麽好,要是弄僵了,雲風篁跑淳嘉母子跟前哭訴告狀,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麽。

  倒是袁太後,雖然跟紀氏之間的恩怨也是不淺。

  可這位比起雲風篁來有一道好,就是袁太後沒雲風篁那麽不要臉,還是講理的……

  至少場麵上的道理袁太後是認的。

  不會做那種胡攪蠻纏的事情。

  而當著袁太後的麵,雲風篁應該也不敢造次。

  結果皇後沒想到雲風篁年紀不大,手段卻狠,直接來了個死無對證!

  甚至還想倒打一耙。

  如今皇帝來了又是這般明顯的偏向,紀皇後與崔憐夜交換個眼色,眼中都是苦澀。

  果然淳嘉冷冰冰的問明經過,就以“無憑無據”為理由讓皇後跟崔憐夜走人。

  雲風篁見狀麵露微笑,正待上前撒嬌,誰知淳嘉卻轉頭看著她,緩聲問:“金氏主仆當真是暴斃?好端端的人,為何會暴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