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撲朔迷離
作者:繁朵      更新:2020-04-03 00:06      字數:4350
  淳嘉聞言一怔,心裏下意識的生出些許微妙的失落來。

  他還以為雲風篁這般隆重,純粹是為他擔心來的,結果這妃子還存著趁勢釣出真凶的打算?

  果然賢妃就是賢妃,走一步算三步,每個舉動都不簡單。

  提到正事,淳嘉也就收了那些嬉鬧心思,沉吟道:“那也得你我近侍都可信才成。”

  “之前才徹查過,若是還有問題,我躺榻上水米難進的那些日子,怕就醒不過來了。”雲風篁歎口氣,“總不能因噎廢食,從此懷疑身邊沒個好人……當初我六姐姐的事兒才出後我就這麽過,但在姑姑膝下過日子的時候還好了,進了宮之後,念萱就是不趁手,還得清都她們能幹些。”

  “其實陸春草的確可疑。”淳嘉想了想,跟她說,“皇城司查出來的那些憑證雖然不全是真的,但下手的既是流虹,終歸跟攝政王脫不開幹係。攝政王那邊,最可能為他做這件事情的,就是陸春草。”

  雲風篁看著他,欲言又止。

  淳嘉道:“怎麽了?”

  “雖然陸氏父女同攝政王世子不和,但定北軍關係重大。”雲風篁猶豫了會兒才說道,“你別多心,我就是覺得,陸春草不像那種衝動的人。要是陸繼妃興許可能,但陸繼妃應該沒這能耐把手伸我宮裏來。”

  “咱們正兒八經說事情,我難道還會多想?”淳嘉哂道,“我曉得你的意思,攝政王厚待戚氏子,就是指望他往後接手定北軍。故此對你下毒手,很大可能會讓戚氏子不滿。陸春草所以不會這麽做。但問題是,戚氏子與宮闈沒有什麽聯係,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知道真相是什麽?”

  雲風篁蹙眉道:“你是說,陸春草可能打著謀害我,爾後嫁禍其他人,乃至於你的盤算?”

  見淳嘉頷首,她飛快的分析,皇帝這番話,真心假意?

  真心的話,這說明他應該是沒有懷疑她的。

  要是假意的話,那就有意思了。

  他莫不是已經查出了點什麽,為防驚動她,所以矢口否認?

  賢妃略作思索,決定偽裝到底,她代入這個事情壓根不是自己做的的立場考慮了下,搖頭,“若隻是為了讓戚氏子跟你離心,攝政王那邊何至於冒這個險?且不說戚氏子對我就算有些在意,究竟已然成親生女,上有雙親下有嬌女,難道還能為我舍生忘死不成?那也未免叫人太輕看了點。再者,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戚氏子真是個糊塗的,他什麽身份地位,配計較堂堂宮妃之死?”

  “阿篁,你忘了戚氏子受到攝政王重視的根本?是因為他能入昭武伯的眼。”淳嘉歎口氣,說道,“問題是,戚氏子

  就算當真被昭武伯當成入室弟子,離他執掌定北軍還遠著呢!對於攝政王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誰?為了戚氏子,陸春草也好攝政王也罷,可能不會太冒險,但為了昭武伯呢?”

  雲風篁怔忪了下,迅速反應過來:雖然昭武伯據說一直不讚成顧箴為後,淳嘉也不過說服了昭武伯的親爹跟親弟,決定趁著昭武伯人在邊疆,無詔不得返回,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昭武伯不能不認這個賬。

  可攝政王跟昭武伯畢竟是曾經一起在行伍裏廝混過的情誼,沒準就想著將計就計,讓顧箴成為皇後之後,更方便輔佐攝政王奪位呢?

  反正,顧箴作為三屍蟲的受害者之一,迄今無子,以後也不太可能有孩子。

  就算做了皇後,膝下子嗣封了東宮,也沒有顧氏的血脈。

  而顧箴又不是很得淳嘉的心意,就算她在後位上一直坐著,能夠帶給顧氏的裨益怕也不多。甚至等淳嘉帝位穩固之後,未嚐沒有步紀氏後塵的風險。

  倒是昭武伯跟攝政王關係密切,要是攝政王上台,豈能不倚賴顧氏?

  如此,攝政王那邊為了保證顧箴入主延福宮之後,不被分權,不被架空,謀劃毒殺雲風篁,倒是合情合理了。

  ……這事情要不是雲風篁自己做的,她都要相信了!

  “若是牽扯到昭武伯。”雲風篁微微眯眼,在心裏快速盤算了一番,沉吟著開口,“我倒是有個想法。”

  見淳嘉詢問的望過來,她歎口氣,“攝政王想的倒是好,但洛氏那位已經在定北軍中磨礪數年的嫡子,會甘心麽?”

  “你是說洛鐵衣?”淳嘉思索了一會兒,道,“你懷疑這事兒是洛氏所為,目的是離間昭武伯與戚九麓,乃至於攝政王,方便洛鐵衣?”

  雲風篁道:“我隻是覺得,洛氏這等名門世家,聲名在外,其嫡子何等尊貴,不太可能容忍有人橫刀奪愛罷?但從戚氏子進入定北軍到現在,可曾聽說起過什麽風波?”

  淳嘉含蓄道:“其實也不一定風平浪靜,可能千裏迢迢的,咱們就不清楚。”

  雲風篁當然知道戚九麓進入定北軍後並不太平,一度險死還生,就是之前被晁靜幽帶著南下帝京告禦狀,又哪裏全是紀氏與淳嘉的安排?內中不無洛氏的推波助瀾,希望他直接死在路上。

  但她畢竟是“進了宮見到陛下就一門心思在陛下身上”的忠貞妃子,怎麽可以去關注前未婚夫呢?

  此刻就堅持:“定北軍何等緊要?要是當真出了大事咱們不可能聽不到的。反正我不相信洛鐵衣會坐視昭武伯跟攝政王自說自話,將他排除在外。不但洛鐵衣,洛氏上下都不可能咽的

  下這口氣罷?可是廟堂上也沒見他們死咬著攝政王不放,那八成就是想出盤外招了不是麽?總不能他們就這樣逆來順受,坐視洛鐵衣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此往後誰還將洛氏放在眼裏?”

  “……你說的也有道理。”淳嘉思索了會兒,說道,“我回頭讓皇城司盯著點。”

  雲風篁眼珠轉了轉,說道:“差點忘了,宣婕妤還在外頭等著呢。要不讓清都過去探探她的底,看她這會兒趕過來是有什麽事?興許就跟洛氏有關呢?咱們也好印證一二。”

  淳嘉自然沒有意見。

  於是清都去了,過了沒多久,就行色匆匆的回來稟告,道:“陛下,娘娘,宣婕妤說,剛剛乳母給二皇女喂奶,二皇女才喝了兩口,乳母忽然七竅流血倒地斃命,左右瞧著像是……鶴頂紅!”

  雲風篁一下子愣住,不止她,淳嘉也變了臉色:“當真?!”

  “婢子看宣婕妤的樣子不似作假。”清都看了眼雲風篁,低聲說道。

  ……這麽大的事情,洛寒衣瘋了才作假。

  雖然在長久等待之後得知賢妃臥榻皇帝親自陪伴在側,根本無暇理會她、隻能讓清都過來敷衍一二,她覺得自己快瘋了——索性清都進去之後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麵色凝重的淳嘉大步流星的走出來,簡短問了問情況,就讓她一起登輦去煙蘭宮,竟打算親自徹查此事!

  不止他,雲風篁都想親自去看看這到底什麽情況?

  但沒辦法,今兒個對外宣布臥病的是她,還為此導致皇帝不早朝,總不能立馬活蹦亂跳的跑去宣婕妤宮裏指手畫腳吧?

  故此淳嘉說起來就起來、說去查就去查,她還得窩在浣花殿裏當嬌花。

  雲嬌花當的非常不安穩,鶴頂紅是怎麽到浣花殿上的她最清楚不過,問題是二皇女這乳母怎麽回事?

  誰要害區區一個乳母呢?

  就算是二皇女,感覺也沒什麽被謀害的價值。

  首先皇女不能承位,其次她連長女都不是,第三不管是生母的出身還是養母的重視程度,二皇女都很尋常。

  淳嘉膝下五子三女她在裏頭一點兒也不出挑好吧?

  其他七個皇嗣都太平無事的情況下,二皇女究竟為什麽會成為目標?

  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宮闈裏沒有什麽可靠的盟友,雲風篁都要以為有人專門幹了這一票,好幫自己混淆視線來的。

  嗯等等……要是反過來,也有可能是懷疑自己但沒有證據,打算用這個事情栽贓她?

  想到這兒雲風篁就警覺起來了,再次回顧自己之前的計劃確認沒有留下破綻,又尋思著煙蘭宮這個事情會如何發展?

  她

  做了很多設想,但萬萬想不到,煙蘭宮這事兒的發展簡直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種種證據指向了斛珠宮!

  “荒謬!楝娘斷然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春慵宮,同樣關注著此事的袁太後聞訊勃然大怒,幾乎拍案而起,“這必然是那起子奴才在胡說八道!楝娘自從齊王薨逝後,終日裏足不出戶,這還容她不下,也配做妃嬪?!”

  淳嘉聽著這話似乎在影射雲風篁了,連忙解釋:“母後,不是楝娘,而是蓯娘!”

  “蓯娘?”袁太後一怔,差點沒想起來這侄女,畢竟相比一手帶大的袁楝娘,以及頂著嫡女名頭又得封昭媛的袁梔娘,袁蓯娘無論是出身還是位份都太容易被忽略了。

  就是袁太後對她的關注,也遠不如另外兩個侄女兒。

  此刻就更生氣了,說這怎麽可能,你要說楝娘謀害二皇女,至少她還可能有這個本事,但蓯娘……這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宮嬪,宮裏養著的閑人,她怕是壓根沒去過煙蘭宮呢她能做這事兒?

  袁太後冷笑著說道:“她要是有這本事,哀家看賢妃也是她害的!”

  其實淳嘉也不怎麽相信是袁蓯娘,問題是煙蘭宮徹查下來就是這個結果,他也隻能來跟袁太後商量如何善後:“洛氏一個勁的要孩兒給她主持公道,如今鐵證如山,不給她個說法也不好。”

  要隻是洛寒衣也還罷了,關鍵是他剛才跟雲風篁將人晾了半晌。

  洛寒衣心急如焚之餘,順勢讓人將消息送出宮,告訴了自己的父母兄長。

  等於說事情鬧到前朝去了。

  可想而知,現在需要封口的,已經不是區區一個妃子,而是偌大洛氏了。

  “什麽鐵證如山!”袁太後氣道,“哀家說不是就不是,不然讓洛氏過來哀家這兒,當著哀家的麵說一遍?!”

  這當然是氣話,洛寒衣興許好打發,洛氏卻絕對不是那麽好惹的。

  而且這次差點被謀害的是洛寒衣也還罷了,關鍵乳母是哺乳二皇女的人。

  二皇女再不受重視也是淳嘉的骨血。

  謀害皇嗣這罪名扣下去,袁蓯娘難逃死罪事小,興寧伯府八成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甚至連袁楝娘昔年那些苛刻宮嬪、謀害皇嗣的舉動,都要被翻出來……攝政王肯定很樂意這麽做。

  袁太後抿著嘴,再次後悔當初沒有用心調教袁楝娘。

  如果她這侄女兒有著賢惠大度的口碑,她怕什麽?

  鐵證如山她也敢繼續喊冤!

  就比如說雲風篁的生母江氏,有她將庶女當親生的撫養、甚至待遇比親生的還好的例子在前,這會兒謝蹇要是再找個妾生下子嗣,她

  直接將母子倆虐待致死,怕是說出去都沒人信的。

  可袁楝娘那名聲……

  由此推測袁楝娘姐妹的為人……

  那真的完全站不住腳。

  “母後,孩兒剛才已經委婉許諾,複洛氏之位。”淳嘉緩聲勸慰了一陣,說道,“至於其父兄那邊,孩兒明兒個跟他們講,想必也不會有問題的。隻是蓯娘跟興寧伯府那兒,還得母後費心叮囑一番。”

  袁太後恨聲道:“這些個混賬東西除了拖後腿什麽都不會,還叮囑個什麽?幹脆讓他們滾回扶陽郡去罷!免得在朝中、在宮裏丟人現眼!”

  說是這麽說,到底吩咐人將已經跪在殿外戴罪的袁蓯娘領進來,“哀家要親自問問這個狼心狗肺吃裏扒外的賤婢!袁家跟哀家還有皇兒什麽地方對不住她,她要這樣害人?!”

  其實母子倆對於袁蓯娘的吃裏扒外不是很詫異,畢竟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想不通的是,袁蓯娘哪裏來這本事?

  洛寒衣打理宮闈的手段當然不如雲風篁,甚至她對二皇女還不是很上心,隨便養養的那種,可這並不意味著,對二皇女的乳母下毒手就容易了。

  袁太後剛才說袁楝娘或者有這個本事,都是抬舉了袁楝娘。

  袁楝娘興許有這個資曆,但她還真未必有這手腕……何況袁蓯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