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嘉禾
作者:繁朵      更新:2021-01-19 06:22      字數:3360
  皇帝同意了遂安的請求,卻也沒有立刻吩咐,而是在次日去了絢晴宮,同貴妃通個氣。

  畢竟謝無爭本身在淳嘉眼裏沒什麽打緊的,他才懶得考慮這位駙馬的心情。

  就遂安跟謝無爭出身的差距,謝無爭能夠有這門親事,就該謝天謝地。

  至於無嗣什麽的,在皇帝看來,都不算什麽。

  畢竟若非尚主,又有個貴妃妹妹,謝無爭八輩子都沒有如今的地位。

  但貴妃畢竟不一樣,如今又才有了身孕,總要格外體貼幾分。

  好在雲風篁聽完大概經過,故作為難的表示了一番對謝無爭毀諾的擔憂,在淳嘉表態會親自開口解決此事時,也就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還甜言蜜語的哄了皇帝一番。

  畢竟她跟謝無爭才是血脈相係,哪有不盼著自家兄弟膝下有嗣的道理?

  隻不過當年謝氏子弟眾多,並不缺謝無爭一個開枝散葉,那會兒最急需解決的卻是門楣太低,遂安傳出不能生育的消息後,謝無爭決定將計就計,用當情聖來換取仕途資源,她也就答應了。

  這是當著皇帝立的誓言,怎麽能夠輕易反悔?

  眼下淳嘉願意主動幫忙解圍,雲風篁自是心情大好。

  “娘娘,昨兒個宴上,遂安殿下借口更衣,跟著陛下去了後殿。”等皇帝走後,底下人提醒道,“這事兒約莫是遂安殿下提起來的。”

  “本宮猜也是。”雲風篁點了點頭,並不意外,“遂安待那兩個孩子極好,怎麽忍心她們都要議親了還沒名沒分的,往後嫁好的夠不上,嫁差的呢又不甘心,可不是得給她們落實了義女的身份?”

  近侍有些遺憾:“可惜隻是兩位小姐,若是駙馬跟殿下膝下能再收養公子就好了。”

  “慢慢兒來罷,左右他們都還在壯年……”雲風篁沉吟著,說道,“主支人丁凋敝,如今也沒什麽人了。旁支的呢,二十一哥卻又不怎麽看得上……好在遂安殿下在這事兒上比二十一哥還上心,二十一哥倒也的確不必心急。”

  她還有個不急著催謝無爭過繼兒子的緣故,就是謝弗忘跟謝狸都到了議親的年紀。

  一般來說,成親之後,若是走科舉的話,自然是潛心進學。

  若是不走科舉,那也該正兒八經的當差了。

  謝弗忘當然是要參加科舉的,可謝狸不是這塊料。

  雲風篁的打算裏,謝無爭此番還朝,謝狸就要交給這堂哥帶著的。

  而謝弗忘呢,功課也得謝無爭這榜眼指點不說,入仕的種種默契講究,兩個侄子都少不得謝無爭手把手指點。

  總而言之,這會兒若是謝無爭多個嗣子出來,不拘多大年紀,難免分了他的精力跟注意力去。

  人有遠近親疏,盡管謝氏覆滅之後,謝無爭跟雲風篁一下子親近起來。

  後來謝細雨也沒了,偌大謝氏,如今差不多就是堂兄妹相依為命的樣子了。

  但即使如此,謝弗忘跟謝狸作為雲風篁親侄子,在雲風篁眼裏,卻仍舊比謝無爭的嗣子更重要的。

  在這倆侄子的前途沒得到相當保證前,她並不希望謝無爭太過上心自己名下的孩子。

  當然這些想法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說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甚至連近侍都不會提。

  這會兒隨口搪塞了幾句,她思索著眼下的局勢,正自沉吟,就見陳兢匆匆而來,臉色古怪的說道:“娘娘,奴婢才從前頭聽到個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宮門口都在傳,說是扶陽郡那邊的官員派人快馬加鞭來稟告的。”

  雲風篁眸色一凝,道:“可是聖母皇太後……?”

  “聖母皇太後無恙。”陳兢忙道,“卻是曆代扶陽王陵墓前,倏忽生了一株嘉禾!”

  嘉禾是祥瑞,扶陽王一脈的陵墓前出了嘉禾……這誰做的?想幹嘛?

  雲風篁壓根就沒考慮過湊巧,這天底下哪裏來這麽多的湊巧?

  再者,尋常人丁單薄又沒多少權勢的遠支藩王陵墓前可能還會被糊弄下,扶陽王一脈?

  這可是當今天子的生父一脈!

  前些年才因為坍塌導致廟堂震動過呢,這會兒,別說嘉禾了,要是沒人安排,連株不起眼的雜草都不可能長起來。

  所以這必然是有人存心安排的。

  貴妃心念轉了轉,緩聲道:“若是如此,這卻是好事。”

  陳兢說道:“是呢,就是……”

  他偷偷瞥了眼貴妃,輕聲說道,“按照規矩,天降祥瑞,恩澤扶陽王一脈。扶陽王一脈的後人,總也該有所表示才是!”

  如今的扶陽王是公襄若宧的孩子,當年喪父時年紀尚小,這會兒也不過堪堪到了議親的時候,尚未婚娶。

  眼下頂著祥瑞名號回去就藩倒也無妨,但,袁太後……

  合著這是衝著袁太後來的?

  那是誰幹的?

  最有嫌疑的肯定是曲太後,還有暗恨在心的林王妃,以及……淳嘉。

  淳嘉對袁太後毫無疑問有著感情的,但也毫無疑問,天子更重視他的帝位,以及這公襄氏的萬裏河山。

  從安妃、袁棵最近的動向來看,袁太後也似乎有在國本之爭裏插一腳的意思……

  皇帝找借口將這母後打發走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且看廟堂怎麽說罷。”雲風篁眯起眼思索了會兒,緩聲道,“這等事,也不是咱們好插話的。”

  她打算靜觀其變,其他人卻不想她閑著。

  這日晌午後,前朝還沒什麽說辭出來呢,皇後這邊,卻已經打發了麗婕妤去說敬婕妤,讓薑明淡往絢晴宮探探貴妃的口風。

  “麗姐姐就別多這個事兒了。”敬婕妤聽著不屑一笑,說道,“且不說貴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打擾!就說這等事,涉及扶陽王、慈母皇太後,哪裏能叫娘娘操心去?這不是陛下做主的事兒麽?若是姐姐想知道,回頭自去請問陛下好了,卻何必非要時時刻刻處處纏著貴妃娘娘?”

  麗婕妤看她的目光很奇怪。

  因為各自是皇後跟貴妃的馬前卒,再加上采選的時候就有過恩怨,她們兩個的關係,一向就很不好的。

  這些年來,隨著年紀見識的增長,逐漸意識到了自己棋子的身份後,固然一定程度上彼此釋然,但到底距離相處甚歡還有著相當的距離。

  這會兒黃靈芽就笑了笑,說道:“咱們又不是頭一天進宮了,幹嘛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兒?這些事,說是前朝的,可貴妃娘娘但凡想插手,有幹涉不成的時候麽?”

  “別淨說貴妃娘娘了。”薑明淡也笑,“說起來皇後娘娘才是這六宮的主人呢,這些事兒,姐姐想知道,幹什麽不去請教皇後娘娘?”

  黃靈芽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你這些年,為貴妃做事,為貴妃盡忠,為貴妃辯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本宮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對敏貴妃這般忠心耿耿?她對你談不上苛刻,但要說好的話,你小心翼翼伺候她這些年,如今卻還是個婕妤。當年她自己還是昭儀的時候,就推舉了魏橫煙做德妃。如今四妃之位明明空缺了一個,卻對你視而不見……你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不滿?”

  薑明淡臉色陰沉下來:“麗姐姐,本宮再說一句:別整天盯著貴妃娘娘好麽?四妃空著一個,大家都知道。也沒見皇後娘娘抬舉姐姐補那賢妃之位啊。”

  “姐姐若是不甘心,大可以自去皇後娘娘跟前分說。”

  “見天來挑撥本宮卻是何必?”

  “本宮才德淺薄,若非諸高位不棄,連這婕妤之位都未必有指望。”

  “可不比姐姐有皇後娘娘扶持,尚未進宮前,前程就已經有著許諾!”

  她出身不如黃靈芽,當年采選之際,卻是將黃靈芽風頭也壓下去的,這會兒自然應付自如,還說黃靈芽:“不過本宮也要說姐姐一句了,做人還是知足一點的好。畢竟麗姐姐這個封號,除了美色一無是處。而且這已經是姐姐入宮時的冊封了,這兩年姐姐年紀也大了,隻怕未必配得上這個‘麗’字?姐姐不思好生拾掇自己,見天琢磨這些有的沒的,卻是何苦?”

  麗婕妤皺皺眉,倒也沒生氣。

  這兩年她跟薑明淡掐的次數很多,尋常的羞辱,早就沒什麽波動了。

  此刻隻是打量著薑明淡,倏忽笑了笑,道:“可能因為本宮的皇女十分聽話懂事,以至於特別空閑,就喜歡想些事情罷。隻是……”

  她嘴角彎彎,“妹妹連個親生骨肉都沒有,卻怎麽就沒什麽想法了呢?”

  薑明淡臉色終於陰沉下來。

  她對於子嗣,雖然沒到非要不可的地步,但到底是耿耿於懷的一個痛處。

  這一點,黃靈芽心裏也是有數。

  兩人平素裏掐架,都默契的不真正激怒對方。

  畢竟雙方之間的恩怨主要是意氣之爭。

  原本也沒達到真正你死我活的地步。

  再者,她們的存在與關係,都是高位們的刻意安排。

  無論皇後還是貴妃,怎麽肯叫她們因為一些瑣事內耗了,以至於自己需要的時候沒人可用?

  黃靈芽此刻竟然主動犯了她忌諱,薑明淡自然不會客氣,微微眯眼,正待也撿著她難以承受的地方還擊,誰知道,黃靈芽緊接著柔聲說道:“不過這也不能怪妹妹,畢竟誰叫你跟著貴妃娘娘那樣的主子,這輩子若是還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才叫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