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殷春簷
作者:繁朵      更新:2021-01-19 06:21      字數:3489
  澤芝樓裏沉默了會兒,雲風篁幹咳一聲:“簡直胡鬧!快去個人吩咐他下來,這會兒大家興致正濃,本宮且不跟他計較。等宴散之後,再好生敲打一番!”

  “貴妃。”皇後神色古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委婉說道,“雖然金枝玉葉不是尋常女子能比的,但皇家聲譽,能顧及還是顧及點的好,你說呢?”

  皇家有個明惠大長公主還不夠丟人現眼的?

  可別再出個有乃姑之風的昭慶公主啊!

  其實皇後最在乎的還不是這個庶長女若是學了明惠,會讓皇室怎麽個顏麵掃地法。

  關鍵是,昭慶不是明惠,人家明惠駙馬之外麵首眾多,純靠身份尊貴。

  昭慶靠的卻是比其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傾國傾城,首先這吸引來的追求者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其次,明惠的麵首都指望從明惠手裏得好處,愛慕昭慶的高門貴子們,想的都是怎麽討好這位皇家的掌上明珠。

  看看柯赫罷,寧國公多謹慎的人,這些年來,無論皇後還是貴妃,誰不打他的主意?愣是一點兒空子都沒被找出來。

  這樣的人想也知道,平素裏對子孫定然管教嚴格的。

  結果呢?

  昭慶不過誇了雲燾一句,柯赫就不管不顧的安排跟這雲氏子“談談”去了。

  要是昭慶公主正兒八經的下降,哪怕就選皇後最不願意看到的柯赫,好歹也就籠絡了這麽一個。可她要是學明惠,來個左擁右抱風流恣意,這……血氣方剛的高門貴子們,有多少人會爭做她的裙下之臣?

  到時候豈不是家家戶戶都有人給絢晴宮母女倆奔走受命……?

  皇後可不是那種小門小戶出來的,迂腐的認為哪怕皇家公主,若是不能從一而終,也必然會被嫌棄為水性楊花。

  畢竟皇家也好,高門也罷,都是最講究規矩又最擅長踐踏規矩的。

  明惠大長公主叫皇帝操了多少回心了,如今還不是摟著麵首養著私生子過的開開心心?那還是皇帝有責任照顧但談不上感情好的嗣妹呢。

  何況昭慶可是淳嘉最疼愛的孩子。

  如果這位公主鐵了心不成婚,見天撩撥高門貴子,斡旋諸多少年之間……顧箴保證淳嘉罵歸罵說歸說,但壓根不會真的拿這女兒怎麽樣。

  朕辛辛苦苦到今日,不就是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嗣能夠享受常人不能享受的榮華富貴?

  是,女孩子勾三搭四不好,但自己女兒又不是普通人!

  朕的女兒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多喜歡了幾個男子而已,這能怪昭慶嗎?要怪隻怪愛慕昭慶的人太多,弄的昭慶也不知道該怎麽選了。

  昭慶還是個孩子,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就讓她玩兩年,長大了懂事了,可不就好了嘛!

  誰說十來歲已經不是孩子的!隻要朕活著一日,朕看她就是個孩子!

  ……皇後仿佛已經聽到淳嘉理直氣壯給女兒開脫的說辭。

  這種時候皇帝絕對做得出來。

  就算皇帝本身認為公主做的太過分了,雲風篁一勸,估計也能引著淳嘉這麽想……

  “皇後娘娘這話說的妾身也未免太替昭慶委屈了。”雲風篁聽著嘴角扯了扯,說道,“這些人也不是昭慶指使的。”

  皇後說道:“你可以讓昭慶勸一勸。”

  “他們私下所為,咱們都沒料到,讓昭慶怎麽勸?”貴妃歎口氣,“總不能誇完那雲燾,接著讓大家別針對他罷?這豈不是顯得皇家公主猜忌眾人了?傳了出去,諸公子們的長輩也會不喜。”

  又說道,“何況誰還沒個少年時候了?半大孩子麽哪有不惹事的?隻要別太過分,咱們權當看個樂子就是。娘娘何必如此上綱上線呢?”

  皇後沒好氣道:“你也知道別過分?那殷家公子都要拿石頭砸雲燾的腦袋了!若是砸出個好歹來,傳了出去,對昭慶難道是好事?”

  “這不是有咱們看著麽?”雲風篁理直氣壯道,“妾身都派人去勸了。”

  正說著,剛剛跑出去的宮人回來稟告,卻是苦笑著道:“娘娘,奴婢剛剛去了樹下勸殷公子下來,但殷公子堅持不肯,說自己喝多了。後來奴婢鬥膽,告訴殷公子,這是娘娘的吩咐,殷公子才下來了,卻死活不承認想對雲公子下手。隻說喝多了覺得高處涼爽些,決計沒有故意傷人的意思。”

  聞言皇後跟雲風篁還沒說什麽,年輕的敬婕妤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見貴妃側頭看自己,才趕緊福了福請罪,兀自忍著笑,說道:“娘娘恕罪,妾身隻是覺得這殷家公子淘氣得緊。”

  “……叫人給他送盞醒酒湯。”雲風篁也覺得這頑劣小子挺有意思的,笑歎道,“還有柯小公子那邊,這會兒怎麽樣了?”

  “柯小公子如今被總管公公請去旁邊水榭說話了。”宮人小聲說道,“那殷公子……他這會兒還在纏著咱們的人,說隻是看到他拿著石頭上樹而已,憑什麽說他想砸雲公子?這一定是雲公子栽贓陷害。他實在想不到帝京之中,竟然有這樣心胸狹窄的小人,還蒙混過關到昭慶公主殿下舉行的文會上來了,簡直……簡直就是豈有此理!所以他請求跟雲公子對質,將事情說個明白。”

  皇後:“……”

  雲風篁:“……”

  這種坐言起行的主兒果然都不是善茬。

  雲風篁歎道:“那你告訴他沒有?這不是雲公子告的狀,而是咱們的人瞧見之後,稟告過來,本宮這邊吩咐過去喊他下來的?”

  宮人道:“奴婢說了的。但殷公子不相信,說肯定是雲公子花言巧語,迷惑了幾位娘娘……總而言之殷公子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好歹也是高門之後。”皇後嘴角抽搐,說道,“怎麽這樣子胡攪蠻纏?”

  雲風篁笑著說道:“這年紀的少年人,難免將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何況還是在昭慶公主主持的相親宴上,這殷公子但凡惦記著美貌公主,又哪裏肯落下個半途離席試圖偷襲雲燾的名聲?

  哪怕胡攪蠻纏,也要找個體麵的台階下來才是。

  她想了想,緩聲說道:“罷了,左右這澤芝樓如今四周都掛著簾子,就讓他來門口,本宮親自問問。”

  說著同皇後解釋,“一個柯家小公子,一個這殷公子,這麽會兒功夫就兩個了。今日赴宴的孩子可不是少數。趁這光景,敲打一下他。回頭也讓席上之人有著畏懼才是。不然的話,接下來誰知道孩子們還會做出什麽事情?到時候沒得攪了文會興致。”

  畢竟這些少年雖然出發之前就被家裏耳提麵命好好表現,但年紀擱這兒,公主美色當前,駙馬前途誘惑,很難不衝動。

  皇後沉吟了下,說道:“也好。”

  反正她也一起聽著,若是貴妃有什麽不妥當的,自然會立刻阻止。

  片刻後,少年人被帶到樓下見禮,自報家門是殷衢嫡親弟弟的孫兒,名叫殷春簷,今年十五歲,父兄都在朝為官,官職雖然品級不算高,權力卻不小,畢竟伯父是皇帝重臣,自然受到照拂。

  澤芝樓中眾人聽著,心裏都是一個念頭:也難怪這種場合,敢親自上陣對雲燾下陰手。

  “都是束發的年紀了,怎麽還這樣衝動?”雲風篁聽著這名字,倒是有點兒印象。

  因著殷衢跟亡妻感情深厚,雖然膝下隻得兩個女兒,卻始終沒有再娶,也沒有納妾。

  這兩年,殷氏族中一直有人提議,讓他過繼族中子弟,延續香火。

  其中比較被推薦給他的,就有這殷春簷。

  雖然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殷春簷的父輩給殷衢做嗣子的,但這殷春簷有個非常善於後宅爭鬥的親娘,為了給嫡次子謀取個好前途,硬生生說服了族中數位耆老,給殷衢進言,勸他直接過繼嗣孫……

  這事兒從前益王妃進宮看望七皇子時,跟雲風篁閑聊,偶然提過兩句,還說她是比較讚成殷衢過繼嗣子或者嗣孫的,畢竟姐姐殷芄早逝,雖然留下了七皇子這個外孫,但因為皇子身份金貴,祖孫之間相見並不方便;自己呢,且不說膝下尚無子嗣,就說她作為益王正妃,長年隨益王在封地,就是回來了帝京,也還要住著益王府,不過偶爾才去看望殷衢。

  故此為了殷衢這番寂寥,益王妃也是讚成父親過繼子嗣,承歡膝下的。

  雖然殷氏這樣的門第,殷衢這樣的身份,並不指望子嗣養老送終,有的是底下人伺候,可人上了年紀之後,跟前有沒有孩子陪著,心情到底不一樣……嗯,至今無所出的益王妃,對這一點深有感觸。

  雲風篁收回思緒,柔聲說道,“你說你隻是覺得樹上涼爽些,那直接爬上去就是了,弄個石頭算什麽呢?”

  在澤芝樓眾人看來,這殷春簷的目的一目了然,硬是否認還對雲燾倒打一耙,多少有些死鴨子嘴硬了,顯得很沒氣度。

  結果殷春簷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末了理直氣壯道:“回貴妃娘娘的話,臣千真萬確是想去樹上乘涼的,之所以弄個石頭,卻是擔心樹上有蛇。”

  澤芝樓眾人都是一愣,下意識看雲風篁,雲風篁也沒想到這家夥還有這麽個理由,呆了一呆才輕斥道:“胡扯!皇家宮苑何等重地!怎麽可能有蛇!”

  “娘娘教訓的是,臣知道錯了。”殷春簷態度很好,旋即解釋,“都怪臣量淺,卻是醉了。醉後稀裏糊塗的,就沒想那許多。否則臣怎麽也不可能做出這樣放浪形骸之舉,還求娘娘原宥!”

  雲風篁哭笑不得,道:“罷了,念你年紀小,本宮不跟你計較。隻是,既然本宮的人都明確告訴你這事兒是本宮親自看到的,你做什麽還要一口咬定是雲燾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