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照不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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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朵 更新:2020-03-06 14:48 字數:3468
半晌後,淳嘉匆匆趕到:“母後,這是?”
皇帝來的路上肯定已經聽人說過大概了,但進殿後看到賢妃跪在底下默默啜泣,還是故作不知的開口詢問,不無緩頰之意。
要是以往,袁太後就算心裏不舒服,也肯定會給他個麵子。
但是今兒個麽,不成!
她冷著臉,朝後靠了靠,道:“皇兒且坐。”
淳嘉隻好走過去坐下,溫言說道:“母後,卻不知道賢妃犯了何錯?”
“這兩日絢晴宮的動靜你也知道,宮裏已經好些年沒有出過這樣的沸反盈天了。”袁太後沒接他的話,隻冷笑著說道,“不過自從前皇後時常臥病起,宮務都是賢妃帶頭打理,哀家也就沒管。結果怎麽著?昨兒個晚上,倆宮人從絢晴宮跑了出來,同哀家說了些有的沒的,卻不得不叫皇兒來聽聽了!”
完了也不給淳嘉開口的機會,就叫那倆宮人上來複述雲風篁都做了些什麽?
在這兩人檢舉的罪名裏,太後最看重的當然就是雲風篁跟庶人鄭裳楚合謀針對袁楝娘這一件,其次就是淑妃之死——不過淳嘉聽罷,卻是皺眉:“朕不記得在浣花殿看到過你們,想來並非賢妃跟前的得意人,卻是怎麽知道這許多事情的?”
倆宮人怯生生答:“婢子們是私下裏聽念萱姐姐她們閑談時提到,悄悄記下來的。本來也不敢說出去,隻是這一回,娘娘怕是不會饒了婢子們,這才鬥膽稟告太後娘娘。”
“陛下,她們胡說!”雲風篁膝行兩步上前,悲聲說道,“且不說念萱雖然天真了些,卻也不是沒分寸的,如何會跟人閑聊這等事情?就說念萱雖然是妾身進宮時的陪嫁,卻早就不在妾身跟前伺候,又如何得知諸般秘密?”
袁太後森然喝道:“現在是皇兒詢問宮人,你多什麽嘴!”
雲風篁低頭:“是。”
淳嘉幹咳一聲,向太後道:“母後,那念萱的確很久未在賢妃跟前出現了,而且孩兒記得,那念萱也不是愛多話的人。”
“是不是多話,喊過來問問就知道了。”袁太後深深看了他一眼,緩聲說道,“而且庶人鄭氏雖然已經不在,伺候過她的人那許多,總不至於一個都沒有了吧?都叫過來,挨個的問,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是做過的,總有蛛絲馬跡!”
淳嘉注意到,太後這麽說的時候,底下雲風篁攥緊了拳。
他依稀記得這妃子初入宮闈時帶的那陪嫁忠誠是忠誠,但不是什麽聰明人,約莫就是為這點擔心。
果然念萱來了之後,先是一口咬定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而且她被調離雲風篁跟前足足一年有餘,對於主子的情況根本不那麽了解,又怎麽可能跟人提起?
太後就說:“聽聞你是跟
賢妃一起長大的,當初賢妃從北地遠來帝京,連乳母都沒帶,就帶了你,進宮也是你陪著她,可謂兢兢業業辛辛苦苦,結果賢妃後來有了新的侍者,就立刻將你打發走……跟了這麽個涼薄的主子,也是可憐。”
念萱就急忙給雲風篁辯解,說沒有這回事,雲風篁待她一直很好,隻不過她自己不行,不適合給雲風篁做近侍,這才轉去其他差使的。
“皇兒聽見了?”袁太後冷笑著轉向淳嘉,“這宮人一看就是個實心眼,對賢妃也是一片忠心。你說賢妃如果是踏踏實實做妃子,這種侍者斷然隻有嫌少沒有嫌多的,怎麽舍得調離身邊?必然是私下謀劃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覺得這宮人太過老實厚道,不合心意!”
念萱趕緊道:“娘娘明鑒,是婢子笨手笨腳,伺候的不好……”
“謝氏雖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卻也衣食無憂,哀家記得賢妃打小的貼身丫鬟也有四個吧?”袁太後似笑非笑,“你要是伺候的不好,當初謝氏會讓你單獨服侍著賢妃遠來帝京?”
“太後娘娘明鑒,是因為念萱略懂醫理,當時燮妃跟伊氏都有著身孕,妾身自己沒有生養方麵的經驗,怕照顧不好,專門安排了她這樣的可信可用之人去服侍。”雲風篁不得不親自出麵善後,解釋道,“這麽過了幾個月,妾身跟前的人都上手了,且個個用心,也不好換掉誰,正好念萱在那邊服侍的也還習慣,就這麽下來了。”
袁太後點著頭,道:“如此,你仍舊可以吩咐這念萱做事情,一旦出了岔子,卻能夠推卸到她伺候著的有孕妃嬪的頭上去,是也不是?”
雲風篁泣道:“妾身冤枉,請娘娘明察秋毫!”
“被問罪的人哪有不喊冤的?”太後冷然說道,“可怎麽別人宮裏不出岔子,就你宮裏沒個安生?而且,淑妃那一件,哀家手裏沒憑據,回頭說與翼國公夫婦聽,讓他們自行判斷也還罷了。但純恪夫人,你方才,可是親口招供,曾與庶人鄭氏,合謀陷害於她!”
說這話時,她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旁邊的淳嘉。
淳嘉微微皺眉,看著底下的雲風篁,神情晦暝,看不出來喜怒。
太後有些微的失望,盡管早就明白,淳嘉跟袁楝娘之間決裂的根源,在於淳嘉登基到淳嘉八年期間,袁楝娘的所作所為,使得淳嘉耐心、情分都被耗盡。
爾後才有雲風篁稍作挑撥離間,原本恩愛的帝妃遂形同陌路。
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還有她居中調和,想著淳嘉聽到這消息,怎麽也該有所觸動?
然而淳嘉的心思,卻似乎完全放在了雲風篁身上。
袁太後不願意承認自己養大了一個負心薄幸的皇帝,她覺得這都是賢妃魅惑
君上,以至於淳嘉性情大變。
這讓她心頭的怨恨又多了幾分。
“妾身隻是說,庶人鄭氏夤夜到浣花殿,與妾身說了許多關於純恪夫人的事情,並未說過妾身謀害了純恪夫人。”底下雲風篁哽咽著辯解,“而且純恪夫人比妾身先了八年入宮,又有太後娘娘跟陛下照拂,妾身那會兒一介新人,勉強封妃罷了,哪裏有資格算計純恪夫人呢?”
“憑你一個人當然沒這本事,不是還有庶人鄭氏給你當靠山?”袁太後冷笑,“還是你覺得庶人鄭氏沒了就可以死無對證?”
雲風篁低著頭,抽噎了幾下,說道:“娘娘,說實話,庶人鄭氏也是陛下大婚時候進宮的老人了,如果想針對純恪夫人做什麽,何必等到妾身入宮?那八年的時間裏,她做什麽不可以呢?不過是庶人鄭氏當時有孕在身,為了未雨綢繆的緣故,想拉攏妾身,給妾身說了些六宮妃嬪的性情忌諱。”
“若隻是這樣,你算個什麽東西,值得當時還是貴妃的鄭氏親自夤夜登門?”袁太後嗬了一聲,“當時她可是有著身孕的!她就不怕你對她不利?哀家看你們早就有著勾結了!”
其實要證明雲風篁沒有跟鄭氏合謀,最簡單的一點,就是鄭氏基本上是雲風篁逼死的。
但這一點盡管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說出來。
不然,袁太後豈不是順勢問她個謀害貴妃的罪名?
鄭氏是因為觸犯宮規被淳嘉賜死的——同賢妃沒關係——雲風篁急速的思索了下,抿了抿嘴:“妾身是不算什麽,可妾身當時承蒙陛下厚愛,六宮都十分羨慕。鄭氏當時貴為貴妃,卻也不及妾身自在,自然不敢在妾身跟前拿喬。”
袁太後道:“你的意思是說皇兒縱著你不分尊卑?”
“妾身不敢,妾身的意思是,鄭氏敬畏陛下,連帶著不肯輕看妾身。至於說懷著身孕到浣花殿,娘娘請想,若是其他人,興許會對鄭氏的身孕有著嫉恨,但妾身當初之所以會封妃,就是因為受康婕妤所害不能生養,前皇後代表紀氏給的補償。”
“妾身自己不能生,還能攔著六宮不許生?早晚都是有人要給陛下開枝散葉的,妾身何必多此一舉,做那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要說六宮誰最不嫉恨別人為陛下延續血脈的,也隻有妾身了!”
“畢竟雖然前皇後她們身中三屍蟲,也不能生養,可她們不知道!隻有妾身,是確確實實曉得自己沒有那個福氣的。”
“母後,這些說來說去都沒什麽憑據。”雲風篁私下裏再三給淳嘉展現不能生養的痛楚,淳嘉這會兒就不太忍心聽下去,低聲勸太後,“隻為兩個宮人的口供懷疑四妃之一,未免不妥。要不還是將宮人交與皇城司徹查,
有了線索證據再作計議?”
袁太後側過頭來看著他,無悲無喜的說道:“如果這樣的線索這樣的證據是那麽好查的,何至於今日才知道鄭氏曾私下與小雲氏會晤?”
見淳嘉還待說什麽,她流露出悲戚之色,“皇兒啊,這兩年來,小雲氏受到質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太皇太後與庶人紀晟親自出麵,又是人證又是物證的,那種時候,你也站在她那邊。怎麽楝娘跟你一起長大,她原來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都不記得了?”
“你就相信她本性就是個討人厭的?”
“那樣你也好哀家也罷,還會將她留在身邊這許多年?!”
淳嘉在心裏歎了口氣,低頭道:“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孩兒隻是想著母後靜養多日,怕您太操心了。”
“哀家倒是不想.操心,可有些事情,哀家不出來說,誰又敢跟皇兒你指出來?”袁太後瞥了眼底下的雲風篁,意有所指道,“其他人也還罷了,隻楝娘這一件,哀家想跟賢妃問個明白,你可答應?”
“……孩兒遵母後之命。”
太後凝視著雲風篁:“你說你沒有摻合謀害楝娘,那你說一說,鄭氏當晚,是怎麽同你說楝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