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貴妃靜極思動，想在宮裏熱鬧下？”昭武伯夫人才跟皇後照麵，就開門見山的問。

  顧箴微微頷首“是有這麽回事……怎麽了？”

  昭武伯夫人端詳著她神情“娘娘答應麽？”

  “不答應。”顧箴搖頭道，“貴妃素來心思深沉，這回她找的理由差點都說得我心動了。但回過頭來想想，誰知道是真是假呢？就算是真的，也難保她沒有其他想法。祖父之前不是說了麽？咱們如今以隱忍為上，一動不如一靜。再者，父親即將抵達帝京，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貴妃趕著這時候提出這般要求，誰知道打的什麽主意？雖然陛下對我有著承諾，可是……”

  淳嘉對貴妃也是真的喜歡。

  皇後歎口氣，有些心累的說道，“總是還是穩妥些罷。就算這麽做會讓貴妃不高興，說不得會同陛下告狀。但，陛下本來也不喜歡我。”

  她又不是靠帝寵坐穩這個位子的。

  所以想開點的話，不如學習元後紀淩紫，皇帝討厭她就討厭好了，隻要他不廢後，就也不指望他對待中宮的態度有多好了。

  “娘娘想過沒有？就算陛下不會起那心思廢棄咱們家。”昭武伯夫人抿了抿嘴，小聲說道，“但貴妃顯然是野心勃勃……她想方設法的挑事兒，天長地久的，往後可是難說！就算十二皇子至今養在陛下膝下，十皇子呢陛下如今也十分的上心。但想想前朝被廢棄的太子當中，人到中年還被君父愛若珍寶，卻在君父晚年時見棄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咱們家就算不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但有些時候，順水推舟也是無妨。”

  顧箴微微皺眉，說道“娘的意思是？”

  “就讓她辦這宴飲好了。”昭武伯夫人眯起眼，“你忘記睦妃是怎麽進宮的了？”

  這話讓顧箴怔忪了下，旋即說道“可十二都落地了，陛下隻怕不會同意……”

  “隻要宮裏添新人就成，何必非要是咱們家的？”昭武伯夫人淡淡說道，“你祖父他們商量過了，說貴妃如今盛寵比安妃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算算時間，陛下的新鮮感也差不多過去了。就算她手段更在安妃之上，可頂多讓陛下不厭煩她，總不至於管的陛下從此往後這六宮都不再添人了吧？要是真到了那種程度，你說，咱們家還掙紮個什麽？反正這宴飲是她要開的，到時候出了岔子，能怪誰？莫忘記貴妃這些日子，單是孟氏歐陽氏的嫡女，就都死在她手裏！這兩家都是家大業大，就算礙著陛下不好對貴妃做什麽，花大力氣找些人分貴妃之寵，很難麽？”

  “左右他們已經跟貴妃結仇，也不在乎多一點少一點恩怨的。”

  “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損失不了什麽。”

  “如此，咱們家還能順勢做個好人，叫你父親回來之後，在前朝也少受些攻訐。”

  其實顧氏跟朝堂上下是沒多少恩怨的，可架不住如今皇權日漸強勢，諸臣少不得揣摩上意。

  有些人尋思著皇帝可能要對付顧氏，為了博取好感，免不得爭先恐後的落井下石，針對顧氏上下……而顧氏如今也是吃不準皇帝的具體心思，很難不擔心皇帝本來不打算拿顧氏怎麽樣的，看多了這些人遞上去的彈劾表書，沒準就有哪個妙筆生花的說動了天子，又或者趕著淳嘉心氣兒不順，一怒之下讓他們涼了呢？

  所以顧氏上下，也隻能處處謹慎考慮了。

  顧箴聽著，微微蹙眉，說道“不是我瞧不起孟氏歐陽氏，這兩家也不是傻的，他們要是能夠拿出來讓陛下心動到了罔顧貴妃的美人，早先會不獻上？哪怕為了自家名譽考慮，又或者怕得罪了貴妃，讓他們家嫡女在宮裏日子不好過，也有的是方法掩人耳目的送到陛下跟前罷？陛下可不是那等貪圖美色的淺薄之輩，宮裏的伊氏，你也是知道的，那是真正傾國傾城的姿容了。可你看她進宮以來，如今縱然是在妃位上，其實主要也還是靠著貴妃提攜。”

  “陛下在她們那一批人裏頭，臨幸她的次數倒是比較多的，可到底隻是一個尋常的解悶玩意兒，跟貴妃壓根就不能比！”

  “雖然我不喜歡貴妃，但也不得不承認，貴妃得寵可不是純靠美色。”

  “就算外頭找到容貌足以匹敵伊氏的人選，叫陛下應允收下來，能夠在這宮裏活幾天真的不好說……莫忘記歐陽氏、孟氏還有早先的鄭氏，那樣的出身跟位份，都死在貴妃手裏，何況其他人呢？”

  她也沒覺得淳嘉對雲風篁寵愛到了看都不看其他絕色一眼的地步，問題是，叫皇帝一時意亂情迷，一點用都沒有啊！

  貴妃跟早先得寵過的安妃根本不是一路人。

  二妃之間手段城府的差距且不說，就說她們對皇帝在意的角度就不一樣。

  安妃是真的純粹在乎淳嘉這個人，所以看三宮六院沒有一個好東西，容不得淳嘉同其他任何人親近，哪怕是貞熙淑妃那種淳嘉最倚重的重臣嫡女也不例外，她的感情倒是真摯的很，隻是對於天子來說委實過於小家子氣了，純粹就是絆腳石的存在；至於說敏貴妃，這位就厲害了，她進宮以來，想方設法的晉位、想方設法的攬權、想方設法的提攜親信、想方設法的惠澤娘家、想方設法的搶皇嗣、想方設法的出風頭……但是！

  對於淳嘉臨幸其他妃嬪，她還真的挺大度的。

  隻要不是妨礙到她前途的，偶爾皇帝想換換口味，她就沒在意過，甚至還經常主動推薦己方派係的妃嬪伺候淳嘉。

  ……這也是皇後覺得貴妃比安妃威脅更大的緣故。

  畢竟在她，以及前朝後宮其他人眼裏，都看的清楚，敏貴妃這個位份還不韜光養晦，還這麽掐尖好強，求的又不是跟皇帝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除了母儀天下還能惦記個什麽？

  無奈淳嘉被蠱惑了似的，總覺得“貴妃就是這個性-子”。

  不，也許淳嘉心裏也是明白，隻是因為寵愛貴妃就不想承認。

  總之給皇帝安排新鮮的美人承寵，對於前任寵妃安妃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一樣的慘烈打擊；但對於現任寵妃雲風篁……她可能內心一點兒波動都沒有，睡了就睡了，反正宮裏如今後妃也不在少數，淳嘉不睡新人，偶爾也會去睡其他人。

  她才無所謂。

  甚至皇後都能想到，如果新人沒什麽妨礙又懂事，雲風篁可能還會做好人的給個比較高的位份，賞點兒東西之類，回頭再似真似假的去同皇帝撒嬌使性-子，哄得淳嘉更疼愛她幾分。

  要是當真被安排進來足以威脅到雲風篁的級別的新人，那……皇後可以肯定，雲風篁絕對會快刀斬亂麻，壓根不給人家成長的機會，直接弄死。

  畢竟雲風篁自己就是從寒門微戶出來的偽貴女爬到現在這地位的，防微杜漸的道理，她能不清楚？

  淳嘉身世曲折，城府既深沉，情感也內斂，本身就不是那種會得一見鍾情的人。

  新人再怎麽合心意，同他相處未久，能比得上雲風篁？

  想到這兒，顧箴不免勸昭武伯夫人別那麽異想天開“貴妃得寵以來沒少得罪前朝後宮，至今沒人用這法子來分她的寵，必然有著道理的。我看還是不要折騰了。說起來也是安妃無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分，竟然被個邊陲鄉紳之女給比了下去！”

  這話說出來又覺得不妥安妃再怎麽無用好歹得寵了多年，她們這些從來沒得寵過的又算什麽……

  好在昭武伯夫人沒多想，就算想到了肯定也不會嘲諷自己親生女兒，隻堅持道“也不費什麽功夫，何必不試試看呢？再說了，左右咱們家此番不打算安排人，就當是給其他人一個機會……而且貴妃威壓六宮不是一天兩天，此番連歐陽家的嫡女都沒了，其他人誰還敢跟她頂一句嘴？這麽下去對你有什麽好處呢？還不如叫其他人也來摻合一把，如此就算暫時對付不了貴妃，好歹也讓她頻頻出手，多少消磨一些陛下對她的寵愛。你知道的，陛下其實也不希望貴妃太過鬧騰。”

  話說到這份上，貴妃沉吟片刻，也就應了下來，但還是不太放心的叮囑“咱們算計貴妃的時候，貴妃說不得也有其他想法，如果咱們沒能算計過她……”

  “娘娘不如稱病如何？”昭武伯夫人想想也是，敏貴妃多詭計多端的人，依仗帝寵，平常行事說話都恣意的很，皇後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如今親自登門跟皇後商議事情，多半來者不善。

  就提議，“反正娘娘早先臥榻時，宮務都是貴妃操持的，不存在您不能視事，這熱鬧就攢不起來的道理。不如您就待在延福宮別出去，讓貴妃自個兒忙碌去！到時候不拘出了什麽岔子，那都是貴妃的責任，同您沒有關係！”

  顧箴想想也是，反正這次就是將計就計給其他針對貴妃的人搭個場子。

  那何必自己冒著事後背鍋的風險，親力親為呢？

  於是送走了昭武伯夫人，轉頭就派人去告訴貴妃，說自己倒是讚成雲風篁的要求，隻是因為之前連續衣不解帶的照顧十皇子，身心俱疲，怕是無力操持此事，如果雲風篁一定想弄的話，那隻能雲風篁自己操心了。

  “聽說昭武伯夫人剛剛走？”雲風篁聞言微哂，說道，“皇後此番倒是機警。”

  要是顧箴真的同意設宴，又不稱病回避的話，那麽她還真想在為謝猛解除跟鄧澄齋之間的婚約時，順手給皇後栽贓一把。

  但既然皇後一推二六五了，雲風篁尋思了下如今的宮中高位，德妃自己人，賢妃身份特殊，再下麵……嘖，沒有一個能打的。

  她搖了搖頭，命人去喊德妃過來“皇後既然要靜養，本宮自然不敢打擾，左右這等宮宴，本宮也不是沒主持過，就讓德妃來打個下手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