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皇太後跟皇後也還罷了，這兩位，一個同陛下情分深厚；一個關係到江山社稷，沒有非常原因，陛下是不肯動她們的。”雲風篁冷靜了下，低聲說道，“再怎麽心急，目前卻也急不來……這樣，這次且讓陛下疑心著她們，緩緩圖之。但淑妃算個什麽東西？歐陽燕然那老賊欺人太甚，他這孫女兒，也合該下去了！”

  清人會意道：“婢子看陛下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畢竟皇帝對歐陽淑妃可沒什麽深刻的情分，雖然淑妃也算出身名門，嫡親祖父還是皇帝倚重的重臣，但……也沒重要到讓皇帝為了他們祖孫倆，委屈自己寵妃的地步！

  “歐陽燕然那位子最好也變一變。”雲風篁冷笑，“殷衢雖然跟本宮未必不是一條心，但這人為了外孫是真的有擔當。左右謝氏出不了重臣，陛下跟前得用的人，換誰不是換，換個向著本宮的，總比歐陽那老東西好！”

  主仆倆於是商量了一番，雲風篁喝了滋補的湯藥睡去休憩。

  半晌後，淳嘉的忙碌告一段落，牽掛貴妃，遂來後頭看望。聽說雲風篁才喝了藥睡著，就沒讓打擾，隻喚了清人等近侍到外頭詢問情況。

  “陛下，求陛下責罰！”清人到了外麵，立刻跪下來請罪，說之前貴妃醒過來起了疑心，逼問來龍去脈，自己沒瞞過去，不得不將貴妃早產乃是為人謀害的事情交代出來。

  淳嘉的反應跟雲風篁估計的一模一樣，他歎口氣，並沒有責怪清人，隻道：“貴人素來精明，你又是她跟前老人，她發作之下，你無法遵照朕的吩咐，也是人之常情，罷了。貴妃知道就知道罷，早晚也是要告訴她的。隻是她聽了之後如何？可動氣？”

  清人泣道：“娘娘聽罷隻是落下淚來，婢子們一迭聲的勸著，說月子裏不可如此，否則必然會落下病根……好說歹說的，後來將小皇子抱到娘娘跟前，叫娘娘看了小皇子才這麽點大，若是沒了娘娘照顧，將來可要怎麽辦？娘娘總算緩和了點。婢子們又拉著娘娘看了會兒小皇子，才勸著娘娘喝了藥躺下了。”

  皇帝心頭惻然，他覺得自己這寵妃雖然聰慧機敏，卻也真是艱難。

  從雲風篁的親娘跟親姑姑來看，她合該是子嗣緣分豐厚的那種。

  要不是生不逢時，當年進宮之際趕著紀氏勢大，作為寒門之女為了封妃不得不冒險一搏，何至於這麽多年才懷孕生產？

  而且宮闈之中，諸妃嬪陸陸續續生下來也有差不多二十來個皇嗣了，再沒有誰像雲風篁這樣折騰的。

  在懷孕之前，才傳出能懷孕的時候，就差點著了暗手，之後……也是風波不斷。

  臨了臨

  了，都要生了，到底還是沒逃過謀害。

  這要是個天真些的女子，淳嘉覺得自己吩咐一番宮人，騙過去了，也就算了，好歹心裏舒坦著，不會東想西想。

  可偏偏雲風篁不是那種傻乎乎的主兒，天子想瞞她呢，卻也瞞不住。

  淳嘉嚐試了下揣測雲風篁此刻的心情，想必是極為難過的。

  貴妃從進宮起就桀驁得緊，誰叫她不好過她都敢於還回去。甚至沒招惹她的，她看不順眼也不會客氣。

  這麽一個恣肆的人，如今明知道自己被坑了，卻隻默默垂淚，待見著了孩子才勉強收斂……這份收斂之下，卻是何等的心如刀割？

  天子心頭十分萬的不是滋味，一方麵有些嫉妒自己這個初生的兒子，才落地，就叫雲風篁為其忍辱負重，換了往常的話，貴妃稍微受點兒委屈，少不得鬧起來，這次沒鬧，原因還用得著想嗎？必然是有了親生骨肉有了牽掛，不敢跟孤身一人的時候那樣肆無忌憚了；另外一方麵，他也是憋屈。

  口含天憲九五至尊，明知道寵妃為人所害險死還生……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

  卻無法以霹靂手段來還寵妃個公道，這……

  “……貴妃這兩日想必心緒不佳。”淳嘉思索良久，緩聲說道，“你們多將小皇子抱過去給她瞧瞧，還有秦王昭慶他們，若是過來請安，及時通稟，免得貴妃獨自在屋裏，容易多想。”

  他覺得雲風篁既然是那麽喜歡孩子的人，這種時候，也隻有孩子們的陪伴，能夠讓她解頤了。

  見清人誠惶誠恐的應下，想了想，又詢問了一番謝氏的具體情況。

  其實謝氏一族的底細，皇帝那兒，皇城司一早有著稟告。

  但這會兒淳嘉問起來，卻主要是雲風篁平素同謝氏哪些長輩來往密切、關係和睦。

  這是雲風篁沒交代過的，清人不免有些躊躇，被皇帝盯著，又不好不回答，隻能含糊著大概說了，邊說邊心虛，是怕自己回答錯誤，拖了雲風篁計劃的後腿。

  如此好容易等淳嘉回去太初宮，她忙不迭的跑進內室，輕輕兒搖醒了雲風篁，一五一十將事情告訴。

  “這應該是好事。”雲風篁聞言稍作思索，笑了一下，小聲說道，“陛下覺得本宮受大委屈了，又不好正兒八經的給本宮個公道，約莫是想從謝氏那邊彌補一二。雖然按著他的秉性，不可能給實權，大抵是給祖母還有母親她們些封賞，麵子好看的那種……但不要白不要。”

  畢竟她演這一場也不容易，總得拿點兒好處是吧？

  “得想個法子將事情引到淑妃頭上去。”貴妃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畢竟，江氏她

  們，封個國夫人什麽的，對雲風篁將來為兒子競爭東宮之位，有幫助嗎？基本上沒有！

  這種華而不實的封賞，雲風篁心裏簡直波瀾不驚。

  她這會兒倒是在尋思著，“等淑妃下去之後，四妃裏空出位子來……該推誰上去呢？”

  絢晴宮主仆眼裏，淑妃是涼定了的。

  然而淑妃自己不知道，她還覺得貴妃這次是不是熬不過去了？

  畢竟險死還生這種事情，常人碰見一次都算命大了。

  貴妃之前被人下毒就差點沒了，那還是她好好兒的呢，如今可是趕著生產的，皇帝都罷朝數日了，說是說人已經轉危為安，不過，宮禁裏也有私下的傳聞，說貴妃已經快不行了，皇帝那麽說，無非還沒查到實質上的線索，擔心幕後真凶聽說貴妃死了，越發的淡定。就想用貴妃已經沒事的消息，敲山震虎，來找出端倪。

  歐陽福履所以抄經抄的有點兒心神不寧，是想著如果謠言是真的的話，那……接下來這宮闈，恐怕有一番震蕩了。

  畢竟淳嘉這後宮，雖然承位十幾年以來來來往往了很多人，其實大概劃分的話，就兩個時代：袁楝娘盛寵之後，就是雲風篁睥睨六宮。

  而雲風篁自從淳嘉七年突兀崛起至今，一直帝寵無衰，就如今的宮闈，並沒有能夠取代她地位的妃嬪。

  假如這位貴妃沒了，也不知道接下來便宜了誰？

  歐陽福履思索著，就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麵頰，她比雲風篁晚進宮，算著卻是跟雲風篁同歲。

  二十一這個年紀在這般時候其實是有點兒尷尬，論鮮嫩水靈，不如那些十五六歲的；論風情萬種呢，又還欠缺了些。

  而且宮裏論美貌還有個無可爭議的伊杏恩，那才是真正的絕色傾城。

  不是尋常美人可比。

  ……所以應該是輪不到自己了？

  歐陽福履在心裏歎口氣，有些怏怏。

  “娘娘，若果貴妃娘娘不好了，您說絢晴宮諸位小主子，尤其是才落地的十五皇子，該怎麽辦啊？”近侍察言觀色，卻出言提醒，“十五皇子生母乃貴妃，可不是隨便什麽人有資格撫養的！”

  雲風篁所出的皇嗣排行十五，這是因為，在她之前，曲紅篆也生下了一位皇子。

  但這曲氏命中注定總是趕不上出風頭的機會。

  早先在做宮嬪的時候，就處處落後於伊杏恩了，懷孕也是。

  好不容易生個皇子，將連生兩位皇女的伊氏給壓下一頭，偏生同雲風篁懷孕將產的時間給撞上……整個過程就沒有一點點的存在感。

  甚至一向對手底下人還算關心的雲風篁，此番因著自顧不暇

  ，都沒太理會曲氏那邊。

  興許是因為太不起眼了，曲氏生產竟然十分順利，母子平安。

  “十五皇子……”歐陽福履停了筆，有些意動，“那孩子落地時哭聲響亮，倒不像是受到早產影響的。”

  近侍說道：“娘娘，十五皇子乃是貴妃與陛下的子嗣，這兩位都是福澤深厚，十五皇子又怎麽會被區區早產了數日影響到呢？”

  歐陽福履咬著唇沒作聲，心裏尋思著，要是貴妃當真不要了，這孩子……交給她撫養就好了！

  她對非親生的孩子，的確是愛不起來的。

  早先的二皇子，就因此落到了清舒夫人手裏。

  但，貴妃的親生骨肉，卻不一樣。

  隻看淳嘉對雲風篁的寵愛就知道，倘若貴妃有個閃失的話，這孩子必定會被淳嘉寄托感情，地位與諸兄弟不同。

  哪怕將來無望東宮之位，也必然是極為得寵的藩王。

  養在身邊，必然能夠固寵……

  而且她膝下隻生了一位皇女，尚無皇子。按照皇帝如今越發少到她這兒的情況來看，以後能不能有皇子還真不好說。

  要是沒有，這皇子也能夠扶持姊妹。

  隻是想的倒是好，想想當年二皇子的事情，歐陽福履不免又歎口氣，說道：“貴妃地位僅在皇後之下，就算絢晴宮的皇嗣們需要另外選擇養母，多半也是讓皇後，還有跟貴妃交好的德妃她們照顧，怎麽可能托付給本宮呢？”

  二皇子那個事情她是真的冤枉。

  當時雖然委屈，事後也沒覺得太難過。

  畢竟她也的確不想養著那個身世尷尬的皇子。

  卻沒想到會影響到現在。

  要不是有這麽個前科在的話，憑借歐陽燕然在皇帝麵前的地位，到時候去爭取，未必沒有指望……

  淑妃正鬱悶著，冷不防聽到外間有人驚叫出聲，跟著一迭聲的雜亂傳來！

  “是誰這樣沒規矩？！”主仆都是一驚，近侍連忙氣憤憤的出去看，嗬斥聲尚未落下，就聽一把尖細嗓音喝道：“奉皇後娘娘命搜宮，凡阻攔者一律視作謀害貴妃之罪魁禍首抑或同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