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心慌慌的來到浣花殿，才進來就開始抹眼淚：“妾身就是想給新人一個下馬威，哪裏想到皇後會那樣說妾身！要不是貴妃娘娘襄助，妾身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你蠢的麽？”雲風篁哼道，“你要挑事也想想好來龍去脈，想想好皇後也不是傻的會由著你折騰，什麽都沒想好就鬧上了，這不是給本宮添麻煩是什麽？”

  “是是是，這都是妾身不好。”淑妃委委屈屈的捏著帕子，說道，“可是皇後也忒過分了，她膝下養著三皇子跟楚王不說，之前楚王臥病，聽聞陛下也允諾了，但凡再有宮嬪生兒育女，定然繼續抱一位皇子給她當嫡子的，就這樣還要將娘家妹妹們塞進來！那顧蘇鬧騰的事情誰不知道啊，她就塞一個顧蘇也就算了，結果呢？足足來了三個！她幹脆將娘家未嫁的姊妹都拉進宮裏來算了……您說皇後這舉動，是不是忒不賢德？”

  雲風篁有點兒不耐煩：“皇後是否賢德，那是陛下說了算的，豈是你一個淑妃能夠評判？再者，這宮裏上上下下多少人，出身比顧蘇三人尊貴的，比她們會來事的，比她們更美貌的，比比皆是！你與本宮同歲，如今位列四妃，還有著身孕，你有必要同那仨計較？沒的丟了咱們四妃的體麵！”

  淑妃不敢說自己隻是臨時找個出氣筒，結果發揮不好叫皇後抓了把柄，底氣不足的解釋道：“可是如今昭武伯將得重用，陛下豈能不額外給顧氏女體麵？若是她們知趣也還罷了，若是不知趣，您說往後這宮裏，還能跟現在這樣風平浪靜嗎？”

  “這些本宮自然會考慮。”雲風篁皺著眉盯著她，狐疑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不穩重的，怎麽今兒個如此衝動？”

  “……許是妾身孕中多思的緣故。”淑妃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妾身這兩日一直不大舒坦。”

  雲風篁自己迄今沒有生養，手底下宮嬪懷孕也都是讓下人伺候著，是不可能親力親為照顧的，但她沒出閣時，因為謝氏人丁興旺，沒少見嫂子們妊娠，知道孕婦的確容易心緒不穩，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揮揮手：“既然如此就回去休憩罷，以後行事都好好兒掂量著點兒，本宮不怕事，卻也不喜沒事找事！”

  雖然她對顧蘇仨談不上好感，但今兒個這一場敲打跟挑剔完全是沒必要的，畢竟這仨進宮可是她一手促成的，結果臨了臨了給下馬威，這算什麽？

  平白落個小氣的名頭，怎麽算也劃不來。

  好在這場風波影響不大，雲風篁打發走了淑妃，就讓清都去崇昌殿，跟皇後討賞。

  清都愕然道：“討賞？這？”

  皇後這會兒八成氣的不行，作為絢晴宮的宮人

  ，還是雲風篁血親娘家出來的侍者，跑去討賞，莫不是送上門去討打的？

  “本宮剛剛不那麽同皇後為難，慈母皇太後怎麽能夠相信，顧蘇仨入宮同本宮沒什麽關係？”雲風篁理所當然的說道，“本宮不惜頂著心胸狹窄的名頭成全顧氏姊妹，皇後娘娘怎麽就不該給本宮些好處了？”

  清都：“……”

  她木著臉到崇昌殿這麽說了，顧箴正餘怒未消，聞言差點沒跳起來！

  但清都說道：“皇後娘娘約莫是覺得我家娘娘剛剛說的話過於冒犯了，可是娘娘請想，慈母皇太後為人精明，如果我家娘娘不將場麵弄的激烈些，怎麽瞞得過春慵宮？現在整個六宮都在議論我家娘娘的小氣，卻覺得顧寶林她們初入宮闈就碰見這樣的事情，實在可憐，這對於她們融入六宮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兒？”

  “……”顧箴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聽著這話又覺得好像沒錯，猶豫片刻，她最終考慮到貴妃都明著派人過來索取報酬了，要是沒個說法的話，恐怕接下來就會名正言順的去對付顧蘇她們，非常不情願的說道，“這不是清舒夫人托你們家娘娘的事情麽？憑什麽來尋本宮要好處？”

  這是貴妃在還人情，又不是平白做好事！

  “清舒夫人隻說請娘娘幫忙在陛下跟前進言。”清都從容道，“可沒許諾其他。我家娘娘這回是親身上陣，為了娘娘您姊妹著想。不然的話，您想淑妃娘娘自來謹慎，怎麽會無緣無故說那樣的話？”

  嗯……似乎有道理？

  顧箴沉吟半晌，最終讓人開了自己私庫，取了一些衣料首飾的將人給打發了。

  雲風篁看了看這些東西，對於皇後跟四妃這個級別來說，其實隻算一般，可見皇後心裏還是很不舒坦的。

  但這沒關係，不要白不要不是？

  她讓人將東西收入庫房，看了看時辰，正打算將有兩天沒照麵的倆侄女喊跟前來考察一番功課，陳兢就來稟告了一事：“娘娘，方才慶慈宮那位召了陛下過去，商議壽寧侯的婚事。”

  “賞桂宴到今兒個也好些日子了。”雲風篁聞言就道，“太皇太後終於敲定人選了？陛下是怎麽說的？”

  陳兢說道：“陛下才去，尚未可知。隻是娘娘可知道太皇太後看中了誰？”

  雲風篁挑眉問：“誰？”

  “德妃娘娘的同母幼妹。”陳兢小聲道，“隻是，聽說其祖母，東興大長公主殿下，不是很樂意。”

  “德妃的同母幼妹啊？”雲風篁稍微有點兒印象，那是才進宮的時候，消暑宴前夕，魏橫煙提過想將這個幼妹許給鄧澄齋的，隻是消暑宴上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各家

  人心惶惶的，壓根沒顧上。

  這都兩年了，沒想到這位魏家小姐還是待字閨中，還被太皇太後給看上了。

  “東興大長公主殿下做什麽不同意？”她沉吟了會兒，就好奇的問，“就壽寧侯與攝政王之間的勢同水火，往後誰還將這父子倆看做一家？”

  公襄霄跟攝政王鬧翻之後，以壽寧侯的身份獨立出去，固然前途受阻，婚事上卻更方便了。

  之前顧箴都想將嫡親堂妹嫁給他來著，東興大長公主為什麽不同意？

  陳兢聲音更低：“聽說昭武伯的一個庶子尚未婚娶，東興大長公主似乎有意將嫡親孫女低嫁給顧氏。”

  雲風篁皺了皺眉，說道：“魏氏有意摻合定北軍？”

  “奴婢聽說魏家從前是有著爵位的，但因為東興大長公主在神宗先帝還做皇子的時候，同神宗先帝並不熱絡，再加上魏氏當時做了些錯事兒……”陳兢委婉道，“神宗先帝登基後，這爵位就給除了，隻是念及骨肉情分，也沒責問魏氏什麽。”

  雲風篁明白了，神宗爭儲那會兒，東興這個異母妹妹站了其他兄弟，她的夫家魏氏，當時可能還幫著其他皇子，坑過神宗，而且要麽下手比較狠，要麽成果斐然，總之將神宗得罪的不輕。

  所以神宗上台後，立馬將這一家子的爵位給奪了。

  說是念及骨肉情分，八成是神宗當時地位還沒穩固，不好把事情做絕，這才沒有進一步的懲罰。

  之後東興合家就比較苟，甚至魏氏本來是將門世家的，都棄武從文以打消皇帝的疑心了，總之一直沒給神宗算舊賬的機會，這才能熬過來。

  而國朝封爵艱難，隻看歐陽燕然、崔琬等老臣至今還隻是身居高位卻無爵封在身就知道。

  如公襄霄能夠在失去世子之位後立刻被封為侯爵，主要是因為一來他是近支宗親，還是神宗皇帝唯一的血親孫兒，又作為淳嘉伴讀，堂兄弟相處多年，多少有著情分；二來則是淳嘉存心用這種方式來襯托攝政王的冷漠無情。

  實際上除了公襄氏的血脈外，臣子們往往權傾朝野都無法得到一個爵位。

  而官職再高，年老體衰之後少不得告老還鄉，到時候也就人走茶涼。但有著爵位的話，縱然即刻身死，也能恩澤後人。

  魏氏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爵位也還罷了，從前有過，卻因為站隊失敗失去了，作為子孫後人，心心念念著重新獲取，也無可厚非。

  問題是，封爵的功勞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廟堂上，淳嘉已經有翼國公、歐陽燕然等重臣輔佐，論功封賞的話，魏氏頂多喝點兒湯。所以韋紇有變，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自來軍功封爵是最迅速的。

  最主要的是東興這兩年跟淳嘉關係不錯，再加上德妃的恩寵固然不如貴妃，卻也算是比較受寵愛的妃子之一。如果魏氏子弟能夠立下比較大的功勞的話，通過東興與德妃斡旋，淳嘉鬆口冊封的可能性很高。

  要是錯過了，下次再等到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結合這些原因，也難怪東興大長公主想把小孫女許給昭武伯，換取顧氏的支持了。

  想通這些，雲風篁徐徐吐了口氣，說道：“本宮明白了，德妃回頭定然會來同本宮說此事，你且下去，本宮得好好兒考慮下。”

  說是這麽說，但雲風篁不需要怎麽考慮，就決定要設法讓東興大長公主的謀劃不能成功。

  這倒不是她想幫太皇太後一把，而是擔心顧魏聯姻後，於後宮，對自己不利，於前朝，不但謝氏這種底蘊淺薄的人家的子弟更加難出頭，關鍵是，她不希望影響戚九麓的前途。

  無關兩人從前的情分，哪怕純粹為了自己，定北軍掌握在戚九麓這種出身不算高貴的人手裏，也比掌握在顧氏魏氏洛氏雲氏這幾家手裏好。

  所以這門親事絕對不能成就。

  問題是她不可能明晃晃的這麽幹了，不然顧氏魏氏怎麽肯跟她罷休？

  沉吟片刻，雲風篁喚入侍者，讓人去給謝細流傳話：“就說魏氏有意以嫡女妻昭武伯之庶子，此事若成，於我家百害而無一益，務必阻止。隻是本宮人在深宮不便有所舉動，可將此事秘報壽寧侯。”

  謝細流接到消息後就是皺眉，客客氣氣的送走了侍者，轉過頭去跟妻子小陳氏商量：“那壽寧侯聽聞也不是什麽有著急智的人，不然怎麽會被繼母排擠出王府？我看這事兒還是我們自己想法子罷，你等會兒派人將兄弟們請過來……”

  “你傻的麽？”話沒說完卻被小陳氏打斷，嗔他糊塗，“你都知道的事情，娘娘還不清楚？你真道娘娘是指望壽寧侯做成這事兒？”

  她聲音一低，“莫忘記壽寧侯同那位可是十分要好，便是從王府出來就侯爵之位了，跟那位也是一直有著來往的。市井傳聞，當初若非那位幫忙出謀劃策，壽寧侯甚至連今日的造化都沒有呢！”

  “……”謝細流聞言，麵色微沉，低聲說道，“這都什麽時候的舊事了，怎麽娘娘還是惦記著他？”

  小陳氏忙讓他閉嘴：“你又知道了！你看娘娘如今的樣子，像是還惦記著他？還不是你們兄弟幾個不爭氣，沒法子幫得上娘娘的忙，讓娘娘不得不出此下策！”

  謝細流嘟囔道：“我們也不是不用心，隻不過家底太薄，這帝京權臣遍

  地走，勳貴多如狗，我們有什麽辦法？”

  “那娘娘當初進宮的時候，宮裏何嚐不是差不多？”小陳氏數落他道，“你這話要是叫母親聽見，非訓斥你不可……總之你們辦不了的事情，按著娘娘的吩咐去就是了，哪裏來那許多廢話！”

  “……十七妹的確比我們都聰慧些。”謝細流思索片刻，歎口氣，說道，“但茲事體大，還是不要提她了，跟壽寧侯那邊轉告時，就說是咱們偶然聽到的消息，看不過眼壽寧侯總是被欺負，這才偷偷去報了個信。”

  小陳氏聞言說道：“做戲做全套，過兩日我尋個借口入宮去給娘娘請安罷，也順便解釋一下之前昆澤郡主的事情。”

  於是兩日後，她就到了浣花殿，給雲風篁訴說道：“……咱們跟娘娘是一個房裏的親人，再不會對娘娘的決定有異議的，說起來都怪夫君，口拙言笨的，那天明明想讓他們不要忤逆娘娘來著，結果被大房二房三房跟五房聯手一番擠兌，就麵紅耳漲的什麽也說不出來了！他回去之後，懊惱了許久，直說別人家都是做兄長的庇護姊妹，他卻淨拖累娘娘……唉，可惜娘不在，不然，哪裏有哪些人猖狂的餘地？”

  小陳氏這麽說，一方麵的確是不高興謝無爭他們聯合起來，想讓雲風篁將昆澤說給謝延秀或者謝氏其他子弟，而別去考慮江氏子，畢竟雲風篁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嫡親小姑子，對他們夫妻又不壞，還將謝猛養在跟前，她當然要維護雲風篁；另外一方麵，卻是暗搓搓的攛掇雲風篁設法讓江氏來帝京……

  她的想法很簡單：縱觀謝氏上下，最彈壓得住雲風篁、最說服得了這位貴妃娘娘的，無非是江氏。

  而江氏又是她的嫡親婆婆、她丈夫的親娘，江氏來了之後，還能虧待了親兒子親兒媳婦？

  到時候雲風篁手裏頭的好處，但凡是想給出來的，謝無爭他們哪裏有資格來爭奪？

  是的，小陳氏口口聲聲表示自己夫婦對於昆澤郡主的婚事沒有任何想法，畢竟她既不想親自給郡主騰位子，她兒子也還年紀小沒到可以迎娶郡主的時候，這份恩澤她肯定拿不到。

  但是其他的，她全都想要！

  自己沒這資格跟小姑子開口沒關係，她有婆婆啊！

  ……雲風篁如今心思都在顧氏為核心的一係列婚事上，卻沒察覺這嫂子的想法，聞言歎口氣，道：“本宮知道了，雖然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來，然而本宮畢竟是謝氏四房之女，你與兄長才是本宮最最親切的親人，其他房裏，到底隔了一層。平時也還罷了，關鍵時刻，就透露出來了。”

  如此說了一番話籠絡小陳氏，就問轉告壽寧侯的事情做的怎麽樣了？

  那邊可有什麽回應或者說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