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先下手為強
作者:繁朵      更新:2020-05-06 05:55      字數:4430
  雲風篁沒等淳嘉開口就先道:“陛下雖然對明惠長公主殿下一片愛護之心,然而殿下卻不能領會,反而處處將陛下當做仇人看待。若是這樣的忍讓能夠換來殿下日後的理解,也還罷了。但陛下明鑒,長公主殿下其實已經不小了,她是先帝嫡長女。底下的雲安、遂安兩位殿下已然下降不說,雲安長公主殿下,更是身懷六甲,不日便將生產!這都是可以當娘的年紀了,卻還如此肆意妄為……”

  她歎了口氣,“陛下,先帝駕崩之際,三位長公主殿下都十分年幼。陛下-身為嗣子,正所謂長兄如父,若再不對長公主殿下進行管教,那才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顧箴在旁邊聽著嘴角微微抽搐,很想說明惠針對的明明就是貴妃你,同皇帝什麽關係?

  但淳嘉麵沉似水的,這神情讓一幹自覺不是那麽得寵的後妃都沒敢擅自插話。

  “朕知道。”淳嘉其實也知道雲風篁是在拉自己下水,但他更明白貴妃說的有道理。

  他因為皇位得自先帝孝宗的緣故,再加上自己的生身之父去的早,且扶陽端王去世之前由於身子骨兒弱等種種緣故,對他這唯一的男嗣也不算很親近。故此對從未見過的嗣父是有著感激與感情的。

  故此對明惠三姐妹,雖然不是真正的千依百順,什麽都由著她們的性-子來,卻也在不妨礙自己的範圍內盡力回護。

  尤其是嫡親嗣妹明惠的種種作對的舉動,因為其實沒有真正的動搖到淳嘉的權力,他是抱著包容與忍讓的態度來的。

  放眼前朝後宮,如今能夠讓他這樣心甘情願讓著的,長輩也不過兩位皇太後,平輩無非雲風篁跟明惠。

  其他人誰敢叫皇帝受這個氣,怕不是不想過日子了。

  可明惠也不知道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還是太明白這個道理,從前在朝會上鬧起來不說,今兒個連賞桂宴也攪了。

  那麽下一次呢?

  她是尊貴的長公主殿下,許多場合都可以出席。

  難不成就讓她以後參加宴飲一次鬧一次?如此且不說多麽掃興,多麽丟天家的臉麵,最重要的是,會讓外頭認為淳嘉為人軟弱,連個嗣妹都奈何不了。

  這樣的天子如何教人心生敬畏?

  淳嘉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質疑出現的。

  而且明惠這次鬧騰跟上次還不一樣,上一次明眼人都知道,長公主是被攝政王當槍使了,固然這會讓大家覺得長公主不是那麽的聰慧機敏,可好歹也算是天真無知,不是那麽的討厭。

  但這一次,明惠先是去鬧貴妃,跟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責重臣雲釗,這就很讓朝臣們,尤其是跟淳嘉親近的朝臣們

  忌諱了。

  雲風篁敢打賭,這會兒淳嘉跟保皇派的臣子們,絕對不會將之當成長公主與貴妃之間的不和睦來看待。

  他們想的多半是,長公主既然已經開始針對臣子,那麽今天是翼國公,明天會不會就是歐陽燕然?後天是不是就輪到了殷衢等人?

  長公主殿下給前朝後宮的印象,就是庶人紀晟去之前,她大概是普天下最無憂無慮的尊貴人了。

  真正的金枝玉葉。

  唯一的煩惱大概也就是太過豐腴。

  庶人紀晟去後,因著種種風起雲湧,一度被人忽略,但廟堂一鬧,大家也就想起來而且不敢怠慢了。

  那時候明惠針對的主要是雲風篁,這讓大家覺得不過是天家女眷之間的矛盾,與他們既沒直接關係,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事。

  所以當時很多人都支持明惠長公主,認為皇帝出於對孝宗的感激與孝心,合該將寵妃交給長公主出氣。

  畢竟區區一個妃子怎麽能夠跟先帝骨血比呢?

  如今明惠的矛頭對準了他們自己,他們可不會這麽想了。

  他們會覺得長公主太過恃寵生嬌,一位長公主罷了,憑什麽插手前朝,還為了一己之私,拖重臣下水?

  這是意圖攪亂朝綱的舉動!

  最主要的是,她此番針對的翼國公,不僅僅是雲風篁名義上的娘家族長,也是淳嘉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故此,明惠此舉,究竟是自己犯糊塗,一時衝動呢,還是受了攝政王那邊的挑唆?

  天家叔侄爭位這麽大的事情,根本容不得任何輕忽。

  所以無論淳嘉跟保皇派心裏怎麽想的,肯定都要做好了明惠背後有政敵攛掇的準備,免得被打個措手不及。

  也因此,不必雲風篁提,淳嘉也不會讓明惠繼續這麽肆無忌憚的鬧事下去了。

  這不僅僅是不想再被這嗣妹搗亂,也是他作為嗣兄對明惠的一番愛護,擔心她鬧騰慣了,弄出自己也沒法再給她圓場的事情,到時候會教九泉下的孝宗傷心難過。

  “朕會敲打明惠的,你們今兒個都受委屈了。”淳嘉捏了捏眉心,淡聲說道,“清舒同柔昆今日很好,皇後看著好生賞賜一番。”

  顧箴連忙答應。

  崔憐夜垂著眉眼,平平靜靜的上來謝恩,柔昆臉上卻有著失望。

  淳嘉注意到,微哂道:“朕等會兒再去看你,你且先回去罷。”

  柔昆頓時高興,開開心心的行了個禮,這才背著手,雀躍的走了。

  殿中後妃也沒在意皇帝的許諾,包括雲風篁在內,本來今兒個崔憐夜跟柔昆出麵圓場,皇帝也該去她們那裏,以示讚賞。

  而柔昆年紀小,按照太醫的叮囑,淳嘉去了也不會跟她有什麽,不過哄哄她而已,大家自然不會生出什麽醋勁來。

  “明惠今兒個去尋你,真是懷疑你插手了她婚事?”淳嘉打發了柔昆,複問雲風篁。

  雲風篁說道:“也不止,她還說她不喜歡雲溪客,妾身同她講,陛下怎麽也不可能虧待了她,雖然妾身之前也沒見過那雲溪客,但就今兒個席上的表現也是個會有前程的,必然委屈不了殿下。可是殿下聽不進去,隻說……”

  她遲疑了下。

  淳嘉就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殿下的意思是,隻要是陛下或者妾身給她做主的人與事,她都不相信。”

  這話講出來,哪怕是最得寵的貴妃說的,眾人也覺得,淳嘉通身都冷了幾分。

  “陛下息怒。”顧箴見狀連忙勸道,“長公主殿下的生身之母是庶人紀晟,不是妾身說已故之人的長短,但陛下請想,庶人紀晟原本就心術不正,又怎麽能夠將長公主殿下教導的知書達理呢?殿下也是糊塗了,陛下寬宏大量,莫要為殿下氣壞了禦體。”

  淳嘉哼笑道:“她覺得朕給她挑的人不好,那她可說自己有什麽打算麽?”

  “殿下沒有說,殿下就是纏著妾身,要妾身為她將雲溪客打發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雲風篁搖頭道,“妾身所以反過來勸了她幾句,還提到了先帝,說先帝無子,陛下既為嗣子,作為先帝骨血,殿下何至於不幫著陛下反倒是向著其他人?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畢竟殿下的什麽不是先帝給的?然後殿下就生氣了,甩手就走。”

  顧箴覺得貴妃這番話好像跟之前同自己講的有些出入,但仔細想想大致也是差不多的,此刻就微微頷首,道:“陛下,正是如此。明惠長公主殿下拂袖而去的時候,妾身剛巧碰見,還同她打了個招呼。隻是殿下當時心緒不佳,未曾理會妾身。後來妾身擔心,去了暖閣同貴妃詢問此事,貴妃也是這麽講的。”

  “陛下,妾身以為明惠長公主殿下著實有些沒規矩了。”淑妃站出來說道,“就算她是尊貴的金枝玉葉,可皇後娘娘什麽身份?就是論家法,娘娘也是她的嗣嫂。娘娘主動同她招呼,她不說停下來跟娘娘應答,反而不理不睬而去,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怕是外頭都要議論天家沒規矩,對殿下,對宮裏,都不好。”

  “是啊陛下,妾身也覺得,長公主殿下過於傲慢了點。”如今貴妃帶頭,大家都看出來了淳嘉的態度,就是對明惠已經不是那麽的維護了,不是什麽事情都讓大家忍耐,不要同明惠計較,至少是打算著手敲打管教,那還有什麽說的?當然是順著皇帝以

  及皇後貴妃等人的話頭講。

  一時間淳嘉耳畔都是明惠長公主的種種不是。

  從性格到出身到為人到穿衣打扮都被拎出來挑剔了個遍。

  他在心裏歎口氣,心說這嗣妹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須知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哪怕是先帝嫡女,明著不好動還不能暗地裏下手嗎?

  一下子得罪了這許多人,就算他還有著維護的想法,卻怎麽可能不考慮其他人的心情?

  畢竟對皇帝來說,皇後四妃夫人等妃嬪,也是很重要的。

  他到底不可能圍著明惠長公主一個人轉。

  “明惠到底是太皇太的親孫女,朕也不好直接說她什麽,待會兒去求見太皇太後,同太皇太後說一說罷。”淳嘉尋思著趁這機會給明惠點兒顏色看也好,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後會怎麽想怎麽做?

  若是太皇太後有意維護孫女兒的話,那淳嘉明麵上也不好做什麽。

  這天淳嘉問了大概經過也就讓大家回宮了。

  一幹人分幾次乘船回去了後宮,淳嘉依照諾言去了柔昆夫人那兒,雲風篁則在回到絢晴宮後,立刻命人去召賈蘋葉過來。

  左右就是詫異:“娘娘難道不是要召清舒夫人麽?”

  “崔氏那邊沒什麽好說的,這次終歸是欠了個人情,日後還上就是。”雲風篁搖頭道,“至於說問她方才那番話是怎麽想起來的,又為什麽要站出來,還拉著柔昆一起……這也很好揣測,無非是覺得到底不是本宮對手,今兒個是個很好的冰釋前嫌的機會。反正隻是站出來說兩句話,就算本宮不領情,陛下好歹會留下她機靈懂事的印象不是?至於說拉上柔昆,約莫是覺得柔昆坐在她身側,正好撤出去當個人證,也是送個順手人情。”

  “那娘娘為什麽要召見賈氏呢?”左右尋思了一回,又問,“今兒個的事情好像跟賈氏沒什麽關係?”

  賈蘋葉自從兩任靠山先後垮台後,就一下子膽小了不少。

  到了雲風篁跟前,更是格外的恭敬。

  所以絢晴宮的侍者們,都覺得賈蘋葉如今怕是沒那個膽子搞事情?

  “本宮召見她,同今兒個的事情,關係不大。”雲風篁說道,“本宮是有其他事兒要見她……你們囉嗦的這些功夫,一早為本宮將人喚過來了!”

  左右尷尬一笑,連忙出去安排。

  於是半晌後,尚未完全卸妝的賈蘋葉不安的走進浣花殿。

  雲風篁瞥她一眼,賜了座,命人上了茶水之後退下,殿中隻剩二妃了,她就開門見山的問:“你同陸其道關係如何?”

  賈蘋葉跟雲風篁的侍者們

  一樣,都認為此刻將自己召過來,必然是為了賞桂宴上的風波。

  此刻聞言微微怔忪,方才說道:“回娘娘的話,那時候妾身同她各有其主,雖然因著位份仿佛時常來往,但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深交。”

  這是肯定的,那時候陸其道背後站著的高位是如今的皇後顧箴,而賈蘋葉呢?先是前貴妃鄭氏,後來就直接去依靠前皇後了。

  大家都是有靠山的人,靠山還不是很和睦,本來也不可能好的蜜裏調油一樣。

  “就算沒有什麽深交,到底是同在宮中多年,時常一起出入來往,總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吧?”雲風篁看著她,緩緩說道,“陸其道是前清平侯陸春草的義女,而陸春草呢,則是庶人紀晟跟前伺候過的。你說,他們父女倆,是不是知道許多關於庶人紀晟的秘密?”

  賈蘋葉猶豫道:“這……”

  她吃不準貴妃的心思,就不是很敢說什麽做什麽。

  遲疑片刻,到底卻不過雲風篁銳利的目光,訥訥說道,“是聽說了一些,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就講了幾件自己知道的秘密,無非是紀晟還有先帝孝宗的一些小嗜好之類。

  雲風篁就不滿意:“這兩位都已經去了,本宮何必去關心這些?本宮隻問你,就沒有關於還活著的人的一些怪癖及根源?”

  見賈蘋葉仍舊不是很明白,她意味深長道,“本宮記得,明惠長公主殿下似乎本來不會這樣肥胖,乃是庶人紀晟一直壓著她吃藥吃肉的,這才保持著那般模樣兒。這緣故,你知道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