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洛凡身邊後，馬雷才有勇氣轉身麵對趴在實驗室門前的“怪物”。

  翠綠色的法袍，瘦長的軀體，慘白的四肢，扭曲的麵容。如果不是因為腦袋上頂著一顆暗沉醜陋的心髒，毫無疑問怪物就是馬雷日常見到的畢華生老師。

  “靠！”雖然不明所以，但馬雷還是忍不住爆粗。

  毫無疑問，畢華生不知為何被瑪門的心髒附體了。看著翻白的雙眼，洛凡認為畢華生徹底失去自我意識，成為被瑪門心髒操控的傀儡。

  “怎麽辦？”馬雷隻是隨口一問，實則他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畢華生散發出的如同鬼魅邪祟的不祥之氣，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我們又見麵了。”洛凡微微一笑，對著“畢華生”問好。

  讓馬雷感到意外的是，畢華生並沒有如預期中那樣瘋狂地撲上來。聽過洛凡的問候，一直趴在地上如同蜘蛛一樣的畢華生開始嚐試起身戰立。不過顯然，操控者對人類的身軀並不熟悉，畢華生的雙腿顫抖，幾次將要站起都重新跌倒在地。

  “你去扶他一把。”洛凡指使馬雷。

  “人話否？”

  畢華生搖頭，像是在拒絕洛凡的好意。片刻後，他終於扶著門框，勉強站在二人的麵前。腦袋上的心髒跳動加快，剛才的一番掙紮，消耗不少精力。

  稍微休息片刻後，畢華生開口：“嘰裏咕嚕……嘰裏咕嚕……”

  在馬雷聽來，與其說是語言，倒不如說是上下牙齒劇烈碰撞摩擦發出的怪異聲響。老實說，洛凡也是一個字沒能聽懂。

  “艸……”

  ？？？

  “艸……超難……”

  “真是……困難……”

  在不懈努力下，魔王瑪門終於能夠使用畢華生的身體向外界傳遞信息。

  “人類的身體，契合度太低。好久不見，我的朋友。”

  “朋友？”馬雷有點迷糊，“你認識他？”

  “當然，他可是我們的老師。”

  “我剩下的時間不多，真是幸運。得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複活需要魂晶和肉體。我猜測得是無主之軀。啊啊啊啊……”

  說到一半，畢華生誇張地長大嘴巴，發出哀嚎。

  “我遭到原主人的排斥，該死的魔素，正在燃燒我！沒有時間，如果能汲取一些生命之力，也許還能再堅持一會。嘿，長著馬臉的家夥，將你的生命分享給我。”

  “誰？”

  洛凡拍著馬雷的肩膀：“當然是你。”

  偽神族的年輕小夥差點炸毛，好在瑪門並沒有真正行動起來。殘留在畢華生體內的魔王之力少的可憐，並不能讓瑪門打出他想要的的操作。他算是運氣好，在將要“脫落”之際遇到現任魔王。

  “無主之軀，魂晶，還有遺骸。朋友，請您千萬記住我的請求……也許新的時代，就會來臨……”

  說話之後，附在畢華生臉上的心髒直接脫落，掉在地麵上。

  心髒韌性十足，並沒有摔成肉泥。洛凡無視馬雷的震驚與反抗，將他的灰色長袍撕下一塊，然後把瑪門的心髒簡易打包後，丟進腰間的儲物袋裏。

  趁著畢華生還在昏迷，洛凡和馬雷走進實驗室，狠狠地搜刮了一番。

  但凡看起來值錢的東西，全部一並打包帶走。

  畢華生做了一個狹長的噩夢。

  噩夢之中，他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狹長的瓶子當中。四周都是刺鼻難聞的液體，而懸浮在其中的他卻感到無法抑製的饑餓。

  就在他因為饑餓萌生出吞噬自我的可怕想法時，一隻詭異的紅色眼睛出現在瓶子外麵。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這讓畢華生感到憤怒而又狂喜。

  畢華生努力地揮動看不見的四肢，想要遊到光滑的瓶壁上。他想要離瓶外的那隻眼睛更近一點，隻要距離夠近，他也許就有機會。

  一個逃離困境的機會。

  但是畢華生做不到，無論他的意誌如何狂暴，他的身軀依舊死氣沉沉。久而久之，畢華生才意識到，他沒有身體。

  他隻是一塊拚圖，一塊碎片。絕望之感充斥整個夢境，紅色的眼睛像是一麵鏡子，映射出畢華生逐漸衰老的靈魂。

  “奪取吧，將我的一切都拿走吧。吞噬我，帶著我的意誌，去破壞吧。”

  詭異的紅光亮起。

  畢華生認為那是地獄之光。但是可怕的事情一直遲遲不發生，絕望之後，是溺水一樣的孤獨。畢華生停止思考，徹底失去自我。他隻留下一絲的智慧，用來記錄一個死去靈魂的悲哀。

  時間一直在流逝，到後麵趨近於靜止。

  “我會成為琥珀中的蒼蠅。”

  有一天，世界在搖晃。

  蘇醒後的畢華生看到一雙紅色的眼睛。

  然後他覺得自己在上浮。

  一種久違的溫暖裹挾住他，

  不適的脫離感後，世界變了一種顏色。

  畢華生才發現，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並不是紅色的，而是漂亮的黑色。

  黑色的眼睛裏充滿著好奇，當然也帶有恐懼。

  生命，是生命。

  再也熟悉不過的弱小而強大的生命。

  人類，可悲的人類。

  人類？

  畢華生愣住了。他分明感受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自己。可是如果，對方是畢華生，他又是誰呢？

  “瑪門。”

  古老而又讓人類驚懼的名字。

  “我是瑪門。”

  夢境之中，畢華生喃喃自語。

  “我曾經是。”

  “以後是。”

  “但現在不是。”

  “現在的我，是畢華生。”

  畢華生睜開雙眼，從漫長的噩夢之中清醒過來。

  四周一片漆黑，一縷光也找尋不到。虛弱的畢華生休息好長一陣子後，才緩慢地從冰冷的地麵上爬起。靠著記憶，他摸索到牆壁上的魔法燈。

  光明重現，黑暗成為陰影。

  環顧四周的畢華生，發現他的實驗室裏空蕩蕩的。

  但凡值點錢的東西，全部不翼而飛。

  甚至連他花十個銀幣買來的毛毯都消失不見了。

  畢華生感到天旋地轉。

  稍微冷靜下來後，他才確定。

  在他暈倒的時間裏，實驗室被人搶了。

  洗劫到一毛不剩，對方絕對是專業的！

  “啊——”畢華生痛苦地發出哀嚎。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記載他研究成果的羊皮卷一份都沒有被拿走。

  這豈不是證明，他的研究分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