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冰冷的空氣充盈著洛凡的肺部，劇烈的起伏後，他猛然睜開雙眼。

  痛，像是有一根燒紅鐵棍在腦袋裏翻攪，惡心感隨之而來。

  “嘔——”洛凡的嘴裏咳出一縷黑灰色的不知名塵體。

  一天時間，分秒不差。

  洛凡攤開握緊的右拳，手心裏靜靜躺著一根白色的頭發。與初見不同的是，它不再散發淡銀色的光澤。

  “過去了多久？”洛凡捂著頭，開口問道。

  一直守候在他身邊的黑袍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十秒，您昏迷了十秒鍾。”

  環顧四周，除了喬娜、迪亞一行人外全是漆黑的亂石。一種不真實感湧上洛凡的心頭，他努力甩動腦袋，想要區分到底孰真孰假。

  “還好嗎？”喬娜上前一步，握住洛凡的雙手，關切地問道。

  溫暖柔軟的手。

  在這微小的一瞬間，洛凡感覺到腦海中關於未來的記憶被全盤否定。無數原本鮮活的畫麵正在變得灰暗、模糊，被否定的未來在認知裏被改寫作一種幻想。

  洛凡明白，這類似蝴蝶效應。在原本的未來中，喬娜從未握住過他的手。然而眼下，沒有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所以既定的未來正在被顛覆改寫。

  隻有一個畫麵沒有模糊。魔王的覺醒，無法被改寫。魔王真魂已經強大到不受因果關係的束縛。

  強烈的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以意念進行時空跳躍的基礎保證是思想的連續性。這要求，時空跳躍者在現在、過去和未來三個不同的時空裏思想內容基本保持一致。

  隻有這樣，現在和未來才是連貫的。如果三方存在劇烈的衝突，那麽時空之力會選擇抹去其中一方，以此保持連續性。

  但是，洛凡的魔王之力過於強大，強大到無法時空之力的法則被迫無效化。未來的覺醒，成為唯一的不可逆。

  亂石森林裏的所有生物，不，是整片中古大陸都在顫抖。迪亞抬頭看見，漆黑的夜空先是開始泛起陣陣的漣漪，而後劇烈沸騰，整片天空看起來就像是一鍋沸騰的黑水。

  一個漆黑的漩渦正在扭曲時空。

  而後，一道虛無縹緲黑光從漩渦中滑落。

  時間停止在這詭異瞬間。

  隻有洛凡明白，那不是什麽黑光。

  那是來自未來的自己。

  黑化後的洛凡，站在洛凡的麵前。

  “真是令人頭疼。”雙方同時開口。

  “恩？”

  “恩？”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能不能別……”

  “能不能別……”

  二者同時意識到，在同一個時空中，他們共享一個思維。更加詭異的事情還在發生，二者又同時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在縮小。

  “難道是？”

  “難道是？”

  ……

  ……

  當中古大陸的時間再次流動時，亂石森林的一切都回歸平靜。一隻躲藏在石堆後麵的齧齒鼠抱起一粒鬆仁，原地兜轉一圈後，蹦蹦跳跳地離開現場。

  喬娜的手，依然緊握著洛凡的左手。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鬆開過。

  “還好嗎？”喬娜關切地問道，她發現洛凡的右手不知何時搭在右眼上。

  洛凡露出親切的笑容：“沒有事，你是打算牽住我一輩子嗎？”

  喬娜這才發現自己的出格之舉，紅著臉將洛凡的手放開了。

  趁著眾人不注意，洛凡從將法袍上的一塊緞帶撕扯下來，纏繞住右眼。當他人詢問時，他總是笑而不語，避而不談。

  雖然大家都感到些許困惑，但並無多問。畢竟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趕回落日城，將巨龍蘇醒的消息通知給城裏的人。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插曲後，大家又重新踏上歸途。

  禁忌之地，莉莉絲、萊達爾克和維斯特三人聚在一張紅木桌子前。桌子的正中心放著一個水晶球，球中影映著一頭猙獰的火焰巨龍。

  一臉嚴肅的萊達爾克說：“法爾萊特已經蘇醒。”

  火焰龍王重現於世，對於魔王勢力自然是一件好事。如果法爾萊特能夠順勢飛往落日城，摧毀掉卡塞爾，魔王將永遠不會受到勇者的威脅。

  當然，勇者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脅。

  同樣認可的還有維斯特，對於魔王的命令他向來服從，毫無猜忌。雖然魔王有時候會做出拯救人類的舉動，但維斯特堅信其背後定有他短淺智慧所無法理解的深意。

  莉莉絲微笑點頭：“魔王總是在做有趣的事情。”

  “不過到此為止了。”

  莉莉絲收起水晶球，她宣布從即日開始，除非得到魔王的準許，否則不可再私自窺探魔王的生活。窺探魔王，將被視為是對魔王的大不敬，甚至當做是禁忌也無可厚非。

  “同意。”

  “同意。”

  維斯特和萊達爾克點頭附和。

  莉莉絲、萊達爾克還有維斯特肅然起立。他們對著漆黑暗沉的水晶球深深地行了一個彎腰禮，借此表達對魔王的忠誠和最高敬意。

  做完這一切後，莉莉絲忽然身形不穩。

  一個踉蹌後，惡魔的臉上露出萬般詭異的笑容。

  惡魔的失態，讓維斯特感到不解：“怎麽了，莉莉絲？”

  “沒，隻是突然間回想起很多事。”

  “很多，有趣的事。”

  當洛凡一行人抵達落日城時，天還蒙蒙亮。

  晨曦照耀在落日城斑駁的城牆上，喚醒了寄生在石縫中的羊耳蒜。露水從翠綠的葉片上滑落，滴落在守城衛兵的盔甲上。衛兵一個點頭，從睡夢中蘇醒過來，警惕地握緊手中的長槍。

  又是祥和的一個夜晚。

  無事發生。

  洛凡微笑地看著這一切。

  正當所有人準備騎馬回城的時候，南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一個身穿棕色輕裝，手執一麵鑲有金色太陽小旗的人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扯著嘶啞的喉嚨高喊：“巨龍法爾萊特蘇醒了！所有士兵！馬上啟程前往歐羅巴！”

  守城的衛兵自然認得金太陽旗幟。

  金太陽，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王。

  這一日，沉睡五百年之久的火焰龍王法爾萊特蘇醒了。

  而巨龍抵達的第一站，正是拉圖姆帝國的首都歐羅巴。

  據趕來的信使陳述，半個歐羅巴，淪為一片火海。

  巨龍的還在踐踏帝國的生命。

  國師召集整個帝國的戰士。

  拉圖姆帝國，發誓要完成人類有史以來都未成有過的壯舉。

  那就是，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