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地，莉莉絲、萊達爾克和維斯特三人聚在一張紅木桌子前。桌子的正中心放著一個水晶球，球中影映著一頭猙獰的火焰巨龍。

  一臉嚴肅的萊達爾克說：“法爾萊特已經蘇醒。”

  火焰龍王重現於世，究竟是好是壞，萊達爾克不敢妄下定論。

  這一任的魔王，對人類過於友善。

  同樣無法理解的還有維斯特，雖然對於魔王的命令他向來服從，但在目睹魔王的諸多行徑後，內心難免也會猜疑。

  莉莉絲倒是直言不諱：“魔王，到底在做什麽？”

  法爾萊特蘇醒，距離熔岩火山最近的拉圖姆帝國勢必會遭受重創。指不定，整個帝國都將在烈火之中焚燒成灰燼。這對魔王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處。

  可是，水晶球裏顯示，魔王正在趕回拉圖姆帝國，順手還拯救了一位人類少女。

  照莉莉絲的猜測，魔王很可能會對法爾萊特有所行動。

  如此一來，禁忌之地的三大巨頭自然會懷疑魔王的立場。

  有句話萊達爾克一直不敢明說，他懷疑魔王的真魂也許是一位人類。對於活了上千年的巨龍而言，靈魂穿越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

  莉莉絲斜著眼，她正在觀察萊達爾克和維斯特。

  “我們的魔王，偶爾天真的就像一隻兩腳羊。”

  “莉莉絲，你……”維斯特不敢相信，莉莉絲竟敢如此評判魔王。

  而萊達爾克則是欲言又止，隨後靜觀其變。

  “放心，即使魔王大人聽到這句話，也不會處罰我的。”莉莉絲自信滿滿地說道，“通過多日的相處，我才明白大家所侍奉的不過是一位仁慈之王。他擅長的是寬恕，而不是毀滅。”

  維斯特和萊達爾克沉默，莉莉絲說得正是他們所擔憂的。

  絕對力量的掌控者，和他們所期待的不一樣。

  二位的反應在莉莉絲的預料之中，於是她繼續說道：“當下的魔王，很容易遭受他人的擺布。稍微施加一點影響，就能很容易利用魔王的力量。”

  這番話說得很大膽。

  “莉莉絲，你難道想？”萊達爾克收斂了平日裏憨厚老實的模樣，他的臉色陰沉，目光灼熱，想要看穿惡魔的心思。

  “你們難道不想嗎？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萊達爾克看向維斯特：“你的意見呢？”

  豬頭人維斯特沉默不語。

  “他的意見並不重要。”莉莉絲輕笑地看著萊達爾克，“隻要有兩個人達成一致，剩下的不過是一道加減題。”

  萊達爾克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莉莉絲在說的，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

  片刻後，萊達爾克搖頭：“我不想冒險。”

  “你呢？”

  “我始終侍奉魔王為唯一真主。”魔王對維斯特有再造之恩，無論情況發生什麽變化，他都不會做出不利於魔王的任何事情。

  背叛這件事，在還沒成為幽靈之前，做得夠多。

  “很好，我們達成了一致。”

  萊達爾克長舒一口氣，看來他並沒有做錯選擇。

  莉莉絲繼續說道：“你們都是被幸運女神臨幸過的生物，這個決定將會改變你們的一生。接下來，我將告訴你們一個關於魔王的秘密。”

  維斯特和萊達爾克側耳聆聽。

  莉莉絲的魔力波動裏，並沒有謊言的味道。

  “魔王，還沒得一場洗禮。”

  “洗禮？”

  莉莉絲的笑容近乎病態：“魔王他，並沒徹底覺醒。”

  不夜居的魔女，莉莉絲唯一認可的人類。作為匿名的勇者，不夜居的魔女曾經透露給莉莉絲一個關於魔王的驚天秘密。

  魔王，總共有兩次覺醒。

  第一次覺醒是力量。

  第二次覺醒是靈魂。

  多數魔王的靈魂覺醒和力量覺醒是同時發生的。隻有受召的魔王，靈魂和力量的覺醒是分開的。

  “靈魂覺醒？”維斯特喃喃自語。作為幽靈，他非常了解靈魂狀態。的確，靈魂沒有肉體可以依附的情況下，思維模式會發生複雜的變化。可他從未聽過靈魂覺醒一說。

  “第一欲望，被藏匿在靈魂深處的欲望。靈魂不完整的魔物將它稱為返祖，而高等生物將它命名為覺醒。這是一個僅少數人知曉的秘密。”

  思考片刻後，萊達爾克問道：“如果魔王完成靈魂覺醒，會有怎樣的變化？”

  莉莉絲的臉上難掩笑意：“他會成為自己。”

  “莉莉絲，你說的過於含糊，我無法理解。難道此刻的魔王，並不是他自己嗎？”

  莉莉絲用可憐的眼神看著萊達爾克說道：“巨龍先生，這個世界上，隻有極少數的生物認清了自我。餘下的絕大部分，都隻是在渾渾噩噩地生活。”

  “包括我嗎？”

  “當然。”

  這話萊達爾克可不愛聽。

  維斯特問：“洗禮會如何發生？”

  “法爾萊特。”

  “火焰龍王法爾萊特？”

  “對，他將背負起這個神聖的使命。”

  “如何做到？”

  “維斯特，你我隻需要靜觀其變。”

  城堡外哥布林們發出歡呼聲，他們一天的工作結束了。篝火燃燒，熠熠生輝，照耀著哥布林們臉上的笑容。可誰又能想到，數百年前，這是一個被整片大陸唾棄的種族呢？

  連夜的奔波，累死五匹馬後，洛凡一行人將要回到落日城。

  陷入昏迷的迪亞早已蘇醒，聽過巨龍蘇醒的噩耗後，他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他的妹妹喬娜，早已哭幹淚水，坐在馬背上，眺望著遠方，一臉茫然。馬雷一如既往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五指殺手井然有序地待在洛凡的身後。

  至於洛凡，他還沉浸在火山噴發後宛若煉獄的情景之中。

  血月、巨龍、亂石還有屍體。

  混亂和死亡讓他感到興奮，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其實感到的是一種戀戀不舍。他吃驚地發現，自己享受巨龍帶來的災難。毋寧說，他享受任何災難。包括，降臨在他自己身上的災難。

  當然現在他並不會承認這一點。

  在自我暗示下，誰都想成為一個乖孩子。

  壓抑本性，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是穿越重生，也無法改變習慣。是根植在靈魂深處的道德情感。

  可到底，隻要有合適的環境。

  種子還是會發芽。

  還是會破土而出。

  還是會茁壯成長。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