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淵虛      更新:2021-08-23 00:38      字數:3615
  薑昭節舉著手機,和傅銘鐸對視。

  傅銘鐸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得穩穩當當,壓根不像剛剛低血糖過的人:“薑總,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你不要著急。你看我年輕力壯的,讓我跟著去,或許還能幫上點忙。”

  ……這話說的,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掩飾啊。

  薑昭節都無語了,委婉拒絕:“你是客人,怎麽好麻煩你?”

  傅銘鐸立刻上前幾步,真摯道:“怎麽能說是客人呢?我一見薑總你就覺得親切,對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作為家庭一份子,我當然應該盡一份力。”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樣耳熟,傅銘鐸難不成是去海底撈培訓過的麽?

  薑昭節還想再拒絕,電話那頭,夏海安先一步開口:“是傅總嗎?薑總,讓他也跟上吧,我們已經在你家門口等你了。”刻意重讀了最後一句話。

  夏海安這是在隱晦地提醒他,保全局對傅銘鐸抱有警惕,他和傅銘鐸見麵,都有不少人守在附近保護他的安全,絕無可能在夏海安不關注的情況下放他和傅銘鐸相處。

  但易晚音也要抓,夏海安必然親臨現場進行指揮,這種情況下,反而是一起行動更為安全。

  薑昭節馬上反應過來,抄著手機,麵不改色對傅銘鐸道:“行,那你跟著吧。”

  傅銘鐸眼睛一下就亮了,即使盡力壓抑,也掩飾不住臉上的快樂。

  薑昭節生出一點微妙的情緒。

  他掛斷電話,和夏叔說了一聲,帶著傅銘鐸往外走,餘光掃見傅銘鐸的姿勢,垂下眼瞼,掩住複雜的眼神。

  ——傅銘鐸跟在他身側,渾身肌肉繃緊,一手微微揚起,隱隱攔著後方,視線下意識掃向四周,精神因警惕高度集中,俊美的麵孔沒了笑容,染上一股如刀鋒般冰冷銳利的肅殺。

  這是一個保護的姿勢。

  薑昭節伸手拉開越野車門,和夏海安交換了一個同樣複雜的眼神,三人帶著保鏢坐上車,火速趕往淩光大廈。

  ……

  薑昭節下了車,和傅銘鐸跟在夏海安身後,走側門進入寫字樓。

  一個做保安打扮的高個男人迎上來,一邊打招呼,一邊拿眼睛去看傅銘鐸。

  夏海安極自然地道:“老板接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了,現在是什麽情況?”

  高個收回視線:“易晚音在附近轉了很久,似乎是在確認潛入和逃離的路線。”

  薑昭節意識到這是保全局的人,顧忌傅銘鐸在場,就問:“他這是想偷東西還是想藏在我眼皮子底下?他打算從哪個門進?”

  一行人走進電梯,高個表情微妙:“他好像準備爬牆。”

  ……爬牆?

  薑昭節有一瞬間的迷惑:“他爬牆做什麽?要去幾樓,該不會是想竊取商業機密吧。”

  來公司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穿書者的首要目標是讓他殘疾,那不是應該圍著他打轉,尋找機會對他下手麽?怎麽易晚音又是往研究院裏跑,又是趁他不在繞著公司來回晃悠?

  他反複回憶《心尖寵》的劇本,愣是沒找出一個和偷偷來公司有關的劇情,難免懷疑易晚音是想躲進他辦公室,找機會使用強製技能。

  但他的辦公室在二十八層,易晚音要是準備爬牆,去八層資料室還靠譜點。

  高個果然說:“應該是八樓資料室。公司的技術資料全是本地存儲,他可能也沒別的辦法了。”

  星維的機密資料保存方式十分硬核。

  曾經有頂尖黑客接了單子竊取星維的技術機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破解掉防火牆,進入資料庫一看,好家夥,一份有用的都沒,全是基礎論文!

  他不服氣,又想辦法偵查一番,才發現甭管他擁有多高的黑客技術都沒用,因為星維用的是物理防盜手段——

  一根網線不插、一格信號沒有、資料傳輸全靠科研人員互相口述,連發電機都是自備的那種!

  硬核防盜,自然隻能硬核竊取。

  薑昭節走出電梯,問他:“這我知道,但易晚音要技術機密做什麽?”

  在他身份已經暴露的當下,盜竊技術機密並不能挽回什麽,為此冒險非常不智,除非他本來就不是給自己用的。

  薑昭節始終相信,以易晚音目前的能力,無法同時蠱惑大量供應商終止合作、消除自身所有痕跡,應該還有其他穿書者在幫他。

  這個世界,真是被穿成篩子了。

  夏海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傅銘鐸凝視著他的側臉,目光專注而溫柔。

  幾人前後進入八樓資料室附近一個空房間,不少人正盯著顯示屏小聲交流。

  薑昭節走過去一看,竟是視角比較遠的監控畫麵。

  “這是航拍機拍的。”領隊解釋,“大樓外圍的攝像頭全部受到幹擾,我們怕打草驚蛇,也不敢讓航拍機離得太近。”

  是易晚音用係統幹擾了監控,不好說他會不會關注到附近情況。

  領隊說完,瞥了眼顯示屏,一驚:“動了動了!”

  薑昭節轉頭去看,隻見畫麵中,易晚音向後退了一段距離,有些躊躇地轉了個圈,隨後助跑、發力、一躍而起,伴隨著嘩啦一下淌出的眼淚,生生拔起兩米多高,輕而易舉拽住二樓防盜窗欄杆,邊哭邊踩著極少數著力點,蹭蹭蹭向上攀爬。

  他的姿勢非常奇怪,背上背了個大工具盒,屁股不自覺向上翹著,手腳並用攀住牆麵,一彈一彈地向上前進,速度不比在地麵上走路慢,活像洋辣子成精。

  薑昭節一時失語,半晌道:“他這個姿勢……我記得他尾椎骨裂還沒好。”

  夏海安嘴角抽了下:“是沒好,那次磕在倒沿邊上,傷得比較嚴重。”

  難怪邊爬邊哭,骨裂沒好又這麽發力,應該很疼。

  薑昭節緩緩道:“他還是挺有毅力的。”

  有毅力地自投羅網。

  因為易晚音一家下午的拜訪,保全局將特殊儀器全搬進星維,還聯絡了兄弟單位打配合。這會儀器早被移動到八樓,已經開啟有一段時間,兄弟單位正待命,隨時準備動手。

  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夏海安頗感慨:“等他進了屋子再說。”

  易晚音很快爬到八樓,踩著窗台穩住身體,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從背後取出專業工具,開始切割防盜窗。

  有係統協助屏蔽,他毀壞防盜窗沒發出一點聲音,等欄杆卸下來,他用工具使勁敲了一下窗戶,防彈玻璃瞬間碎開蛛網一樣的裂紋。

  他一扁嘴繼續哭,看口型,說的是“好痛,窗窗壞,打它”。

  薑昭節:“…………”

  兄弟單位的人尚不知真相,見狀咋舌:“這可是防彈玻璃!”

  星維從不用次品,易晚音一砸就成了這樣,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沉默了一路的傅銘鐸此時終於發表意見:“雖然但是,這是八樓。”

  八樓都輕輕鬆鬆爬了,力氣有多大還用說嗎?

  薑昭節不由看了他一眼。

  傅銘鐸微微挺起胸膛,耳尖有點紅。

  夏海安提醒:“易晚音進去了。”

  易晚音砸碎玻璃,就將工具放回背後的箱子裏,頂著一身玻璃碴子哭著跳進資料室,一瘸一拐走向電腦,同時從衣服內兜拿出U盤。

  夏海安:“動手!”

  兄弟單位的人立刻脫下外套,露出裏麵的警服,和偽裝成保安的保全局成員一起衝向資料室,一腳踢開本就沒有鎖死的門。

  砰的一聲門響,打破寫字樓內不正常的寂靜。

  易晚音正嚐試開電腦,被巨響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數名警察衝向他,不等他起身跑路,就一擁而上,反剪雙手將他按在地上。

  易晚音張嘴,發出驚恐而高亢的哭聲。

  薑昭節心頭一動,起身快步往隔壁跑去,一到門口,就看到易晚音瘋狂掙紮,硬生生將警察掀出去兩個!

  他立刻上前,準備幫忙,卻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傅銘鐸一個箭步從他身邊衝過,飛身撲上,狠狠將易晚音往地板上一按。

  易晚音不妨他這動作,好不容易爬起來的上半身啪嘰一下砸回去,劇痛之下,臉上頃刻失去血色,雙手不受控製發起抖。

  邊上警察看著都疼,囑咐傅銘鐸小點勁。

  易晚音抖了幾秒,聲音古怪地垂頭痛哭,胸腔如同老牛拉破車一樣赫赫作響:“好痛痛好痛痛,嗚嗚嗚,昭昭壞壞!”

  他的肩膀一聳一聳,似乎是疼得狠了,又似乎是想要繼續掙紮,略有點嬰兒肥的小臉五官皺成一團,表情不正常地扭傷,昭示著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夏海安的手機叮叮作響,那是特殊設備受到衝擊的提示。

  他連忙給了薑昭節一個眼神。

  薑昭節了然,還沒說話,傅銘鐸就又使勁按了易晚音一下:“老實點!”

  易晚音:“嗚哇哇哇哇哇——”

  薑昭節:“……”

  一連串魔音貫耳,薑昭節被吵得太陽穴直跳,不得不沉聲嗬斥:“別哭了,人贓並獲,你再哭也不可能減輕罪責!坦白還能爭取一下寬大處理。”

  不知道是這話戳中了易晚音內心,還是特殊儀器撐起的屏障占了上風,他哭聲竟然真的漸漸小了,夏海安手機的提示音也變得緩和。

  隻是他還在掙紮,又把兩位警察撞倒在地,悶悶問:“昭昭,你討厭我嗎?”

  薑昭節心情複雜,隱晦道:“易晚音,你……你有這個天賦,不管是去舉重、跑步還是扔鐵餅都行,奧運會就缺你這樣的人才,你為什麽想不開?”

  按著易晚音的一位老警察深以為然,斥責還在不停扭動的易晚音:“你有這個天賦,走什麽歪門邪道,去奧運會為國爭光不好嗎?”

  易晚音肩頭顫了顫,慢慢抬起頭,仰望著薑昭節,眼中含著淚。

  “薑昭節。”他這樣說道,“我以為你會很討厭我的,沒想到好感還不算低。謝謝你。”

  薑昭節表情瞬間複雜至極,深深凝視著易晚音。

  易晚音抿唇一笑:“啊,我現在感覺好輕鬆。”

  ……

  易晚音心平氣和地同薑昭節交流幾句,少見地沒有用疊詞,任警方把帶有抑製器的特殊手銬銬在他手腕上,安靜地被押走。

  薑昭節跟著下了樓,馬路上燈火通明,不少路人圍在附近看熱鬧。

  易晚音想起這個世界的父母,臉色一變,躲在一位警察身後,快步向警車走去。

  路過人群,他突然瞥到一個不該在這裏的人,忍不住尖叫起來:“是你!原來是你!警察同誌,我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