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上無聊，陸離開玩笑道：“李慕白，咱們還要蒙眼睛嗎？”

  陸嫣好奇：“蒙眼睛？為什麽？”

  李慕白向來實話實說：“上回陸姑娘和嫂子一起過來，因沒得師父準許，是以蒙了眼睛。此番都過了明路了，還蒙眼睛做什麽。我跟師父說好了今天都過來的，等下可能有許多人在山前等著，尤其李嬸。陸姑娘，她可念叨你好幾天了。”

  “李嬸？”陸離笑了，“阿嫣，這李嬸和你一樣，最是愛吃點心零嘴。我上回來的時候曾做過一回紅豆酥，比起你們做的還差好一截兒呢，李嬸都說好吃。等咱們的點心鋪子開起來，李嬸怕是要經常下山了。”

  說說笑笑間胡全看見李慕白在山路轉角摸了一下，剛才還霧蒙蒙的地方突然就豁然開朗，驚呼道：“謔，這有機關迷陣？”

  不遠處歐陽翎帶著阿容並薑季澤一家三口正張望，瞧見她們連忙揮手。走近了陸離果然看見好幾個熟悉的人，振臂高呼：“蔣大叔，顧二娘，李嬸，你們都來啦！”

  “晚輩陸離，見過歐陽前輩。”陸離實打實行了一個禮，陸嫣幾個忙也跟著行禮。

  歐陽翎伸手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都起來。幾年不見，陸姑娘愈發從容了，可是見事越來越清楚了？”

  李嬸擠過來拍了陸離一下：“丫頭，你可算回來了。上回你給我做的什麽紅豆酥，我跑遍了涼州也沒買到，給我饞的呀！”

  顧二娘笑道：“你個為老不尊的，孩子剛來就說這些，也不害臊！”

  陸離笑了：“沒事二娘，我這丫頭跟李嬸一樣愛吃。李嬸，這幾天沒事就到前輩這裏來，包您有吃不完的點心，樣樣都比紅豆酥好吃。蔣大叔，你也來啊！”

  蔣大叔露出一嘴大白牙：“哎好，前兩天聽阿容說起你身邊有個丫頭做點心最是好吃，這個糕那個餅的，你李嬸都惦記好幾天了，又不好意思叫阿容做來嚐嚐味兒，哈哈哈......”

  歐陽翎道：“好了都別站這說話了，先回家。這都什麽時辰了，一路過來也該累了，回去歇歇腳再說。老蔣，你們一起？”

  蔣大叔連連擺手：“我們就是過來看看陸丫頭，又沒啥事。這回不得住好些天呢嗎，有的是時候說話，你們回去吧，先商量正事要緊。”

  辭別蔣大叔一行人往回走，柳如眉終於找到機會跟陸離說話：“陸姑娘，你這兩年怎麽樣啊？小白回來我們才知道你一直在江湖行走，可是有什麽事不順心？”

  “我沒事，都過去了，在江湖多長見識。倒是你，”陸離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孩子都兩歲了，看樣子和薑師兄定是夫妻和美。這小丫頭叫什麽名字？我給她買了見麵禮的。”

  陸離從懷裏掏出個小玉鎖掛在孩子脖子上：“呀，你真可愛，叫什麽名字呀？”

  “謝謝姑姑，我叫糖糖。”

  “呦，你倒不認生，話也說得挺清楚的嘛，你叫糖糖？你愛吃糖嗎？”

  柳如眉笑道：“乳名是我隨口起的，師父賜了名的，叫薑雲錦。”

  吃完飯已是晚霞漫天，幾人在院子外頭的大榕樹底下喝茶，陸離歎道：“樂遊山的朝霞晚霞都是一絕，別處雖也美，總沒有這種意境。”

  陸嫣道：“姑娘您就是書念的多所以想的多，我就看不出有什麽不同。哎這根樹枝怎麽這樣長，都快掃到您頭頂了。”

  她伸手去折樹枝，露出一截手臂，歐陽翎抬頭看見了瞳孔一縮，險些打翻茶碗。“阿容，你跟我進來一下。”

  阿容跟進來見她眼睛發紅，問道：“怎麽了師父，風迷了眼睛嗎？我給您吹吹。”

  “不是。”歐陽翎緊緊握住她的手，“你與阿嫣相識多年，我方才見她胳膊上有一塊蝴蝶狀的印記，不知是不是受過什麽傷？”

  “您說那個啊，”阿容把歐陽翎扶到椅子上坐下，“不是什麽傷。原先姑娘剛把她帶來時我也以為是討飯時被人打的，後來才知道是胎記。”

  “她還討過飯？”歐陽翎心都碎了。

  “是啊，她是個孤兒，被一個老乞丐收養的。後來老乞丐死了，她在路上賣身葬父，我們姑娘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家了。您這是怎麽了？”阿容見歐陽翎神色不大對，握著自己的手也越收越緊，有點擔心了。

  “我沒事，”歐陽翎慢慢緩過來，鬆開了阿容的手，“你幫我把陸姑娘找來吧，我有事和想她說。”

  陸離進屋見歐陽翎眼圈兒紅紅的，阿容又說她有些失態，不由得有些納悶：“前輩，您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剛才還好好的，沒啥特別的啊！

  “陸姑娘，”歐陽翎抬起頭，“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什麽事？”

  “是阿嫣的事。”

  陸離更疑惑了：“阿嫣的事？”

  “阿嫣她，可能是我的女兒。”

  “什麽？”歐陽翎話音一落陸離差點尖叫出聲，四下看看忙捂住了嘴，小小聲重複了一遍，“您說阿嫣是您的女兒？怎麽回事？”

  歐陽翎深呼吸一口氣：“方才她伸手去折你頭頂的樹枝，我看見她手肘下方有個蝴蝶形狀的青色胎記，和我女兒一模一樣。世上該不會有這樣巧合的胎記吧？”

  陸離皺眉：“可若阿嫣是您的女兒，又怎麽會被乞丐收養呢？”

  想起陳年舊事，歐陽翎有些難以啟齒：“當年，我不聽師父的規勸，執意要跟阿嫣的父親在一起。誰知此人狼子野心，接近我隻是為了我師門代代相傳的混元丹。此丹一旦服下，功力頓時便能暴漲三倍。可憐我師門上下百餘口，盡數命喪此人之手。我當時打不過他，為了給師父報仇，不得已與他虛與委蛇，終於找到機會在他酒裏下了斷腸散。”

  陸離目瞪口呆。

  “大仇得報，我回師門祭奠師父，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本想一碗紅花了結，卻幾次三番下不了手。孩子出生以後，”歐陽翎聲音越來越苦澀，“我卻不知怎麽麵對這孩子。她的父親殺我滿門，我又殺了她的父親......”

  沒想到阿嫣竟是這樣的身世，陸離緩緩問道：“所以呢？”

  “江湖險惡，我實在不想孩子以後卷入其中。後來我把孩子送給了一戶淳樸的農家，自己隔一段時間就去偷偷看看。大概是三年以後，我去的時候發現那裏人去樓空，打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孩子。”

  “您沒去找過嗎？”陸離大概明白歐陽翎為什麽找自己商量了，大概是怕阿嫣不認她吧。

  “自然是找過的。之後的幾年我四處尋訪，尋訪的過程中遇到一些事，收了小澤和小白。再後來我慢慢接受了找不到孩子的現實，就跟老蔣她們在此隱居，再也沒有下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