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阿容給倒了茶，陸離問道：“這位大娘，不知怎麽稱呼？”

  金大花摸摸頭上的大紅花，說話的調子扯得跟唱戲似的：“我呀，是咱們登平有名的媒婆金大花。姑娘打聽打聽，凡是我金大花做成的大媒，都是和和美美的，連個臉紅鬥嘴的都沒有！”

  陸離笑道：“哦？原來是金婆婆，不知您今日帶了這許多人和東西到我這裏是要幹什麽？”

  金大花叫他們把手裏的匣子都打開，掐著嗓子道：“自然是給你陸姑娘提親了。‘和順銀樓’的張掌櫃，可是咱們登平出名的富戶呢！姑娘嫁過去，哪裏還用得著給人說書那麽辛苦？以後就隻管享清福了！”

  陸離站起來慢慢轉了一圈，這幾個匣子裏除了金銀首飾還有綾羅綢緞。這個張元祥看樣子也是個願意下本錢的，隻是自己不喜歡。陸離把匣子挨個都蓋上，又走回去坐下：“金婆婆難道不知，我之前便和張掌櫃的說過了，家母有訓，決不可與人為妾，也不可給人填房。”

  金大花愣了一下，她原以為陸離無依無靠，隻要隨便一提陸離一準兒就能答應，沒想到人家已經拒絕過了。想到張家給的豐厚報酬，還想掙紮一下：“填房和填房也不都是一樣的。張家家大業大，張掌櫃的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幾個小妾都沒有生養。張家說了，姑娘若嫁過去了也是正妻，且不管將來生兒生女，家產都是平分，無論怎麽說也不算是虧待了呀！”

  嗬，還有小妾，自己要是真嫁過去了不得天天打擂台？她可不願意過這種日子，還是老老實實自己掙錢自己花比較舒坦。伸手把茶杯端了起來：“家母遺訓，是萬萬不能違背的。還請金婆婆回去告訴張掌櫃的，多謝他厚愛了，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

  金大花算是看出來了，陸離壓根沒看上張家，眼見謝媒錢打了水漂，說話也不客氣起來：“怎麽，陸姑娘這是沒看上？叫你一聲姑娘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我聽說你都十八九了，在我們這那可是嫁不出去的拖油瓶！有人娶你就該偷著樂，張家這樣的你還不同意，你還想上京城嫁王爺不成！”

  這下捅了馬蜂窩了。阿容拿著一把刀從廚房衝出來：“你算個什麽東西？敢這樣說我家姑娘，我砍死你信不信？光天化日你們還想強逼我們姑娘下嫁不成？滾，都給我滾出去！”

  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風，金大花帶著小廝捂著頭連喊帶罵的跑了。看阿容氣得小臉通紅，陸離連忙去打岔：“你這刀法可以啊，看樣子這些日子拳法一點沒白練。”

  阿容把刀一扔：“姑娘您還取笑我！那個媒婆說話也太難聽了，您怎麽一點都不生氣？”

  陸離把阿容按在椅子上：“好丫頭，我知道你是為我生氣。她說兩句我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麽可生氣的？隻是你今日這樣潑辣，傳出去可怎麽說婆家？”

  阿容還是生氣：“找什麽婆家，反正今日也把這什麽金大花得罪了，讓她出去亂說吧，我才不要嫁人，一輩子伺候姑娘才好呢！”

  秦鍾聽到消息趕來人已經都散了，看地上還扔著一把刀不禁大驚：“不是說來提親的麽嗎？怎麽還動上手了？”

  陸離看他進來也是一驚：“你怎麽來了？”

  秦鍾把刀撿起來，看向陸離的眼光裏都是擔心：“我聽說有人到你家來提親，怕你出什麽事就過來看看。”

  陸離笑道：“沒事了已經，他們都走了。”

  秦鍾四處看看，見屋裏也沒多什麽東西，試探著問道：“你沒答應吧？”

  “當然沒有。”陸離叫阿容把畫稿拿出來：“你來的正好。這些天一直沒見你，主要都是在畫這個。有了這個，書社就能開張了。”

  秦鍾想起前兩次來問書社的事情都被阿容擋了回去，連陸離的麵也沒見著，還以為陸離生病了。誰料阿容說陸離在畫畫，沒功夫見他。

  “你是說這些畫？”

  陸離道：“正是。我想著若是把故事寫出來，平頭百姓識字的還是少數，怕是賣不出去，就把故事都畫成畫了。隻是回頭你得找刻版的工人刻出來，這怕是比印書要麻煩些。”

  秦鍾道：“我能先看看嗎？”

  陸離笑道：“當然可以，依著這畫上的數字看，別弄亂了。這是阿容排好的，你若弄亂了回頭可什麽糕餅都沒得吃了。”

  秦鍾看著畫上的阿拉伯數字有些納悶：“這是個什麽字？”

  陸離現在沒心思跟他科普：“你先看吧，回頭我再跟你說。看完咱們先商量開書社的事兒。”

  秦鍾見她這會子又財迷了，心中好笑，便道：“行吧，我且先看著，你讓阿容給我做些點心來，煮上次的那個什麽薄荷蜂蜜水。”陸離見他還點上菜了，一掀門簾走了。

  原以為不過是畫給小孩子看的東西，秦鍾打算隨便翻翻便罷了。不想一看還挺好看，一頭紮進去連最喜歡的紅豆酥也忘了吃。

  全都看完了才發現已經日薄西山，怪不得肚子咕咕叫。一回頭陸離正笑眯眯看著他：“如何？是否有賣出去的價值？”

  秦鍾一邊吃點心一邊喝水，嘴裏的話含含糊糊：“太有了。明兒我就去看鋪麵，再讓秦伯多找幾個刻版的工人來。隻是你上邊標的那字我不認識，你得先教我，印刷的時候錯了可不行。”

  陸離讓阿容給秦鍾端碗粥來：“別光吃那個。那字簡單，阿容都認得，到時候讓她去盯一下就行了。就是你先前說的二一添作五太多了。我隻是畫個畫，人工鋪麵都是你的，我隻占三成就行了。”

  “那不行，你若不畫這畫，我便有再多人也無用啊。三七也太少了，四六吧。你不是想給阿容多攢些嫁妝的嗎？”

  陸離愣了：“你怎麽知道？”

  秦鍾衝廚房努努嘴：“猜的。”

  陸離梗了一下，這家夥現在也會噎人了：“猜你個頭！天都黑了，你吃完了趕緊回去，別在我這晃悠了。我這裏今天本來就鬧了一出，等下你出去要是給人瞧見，我和阿容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