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我都眼見為實了，還要怎麽解釋？”李煥冷冷問道。

  不管姚平如何解釋，都改變不了眼下這些民工吃米糠的現實。

  可李煥可是按大米劃撥的，如今這飯中竟然摻雜了一半的米糠，那多餘的大米到哪裏去了？

  對於姚平的表現，剛才有多滿意，那現在就有多失望，人有欲望很正常，可一個人如果無法控製自己的欲望，那這個人能力越大危害自然也就越大。

  “大人，我確有難言之隱。”姚平絲毫不顧地上泥水，跪在地上求饒道。

  “狗屁難言之隱，你是要我把話挑明了嗎？”李煥此時此刻就已經認為姚平在貪汙民工的錢糧，任憑姚平任何解釋，李煥都已經不打算相信他了。

  李煥能從搬磚隊伍中將姚平給提上來，自然也能把姚平從如今的位置上踩下去。

  姚平見狀索性橫下心來，起身對李煥問道：“大人，你覺得這飯菜難吃，那我問一句，這飯菜能吃嗎？”

  “能吃，可這是給牲口吃的。”李煥自小在農村長大，自然知道米糠是用來喂牲口的，如今姚平用米糠來喂人，這不是把人當牲口用嘛。

  “如今是亂世，亂世之中人不如牲口。”姚平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李煥，讓李煥立即想到了當日無垢向自己說的那番話。

  當大饑荒來臨之後，人就隻剩下一個念頭，填飽肚子，想盡一切辦法填飽肚子，為了填飽肚子，無垢的父母將無垢當做瘦馬賣給別人，當然，無垢的結局還算好的，畢竟逃了一條性命，可有些小孩子就更加悲慘，易子而食這四個字在盛世聽起來感覺天方夜譚，可在災荒年代，特別是如今這個大災荒時代，這可是真正會發生的人間慘劇。

  “大人，小的全家老小一路南逃，走一路是死一路，等我逃到南邊，我家裏也就死得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為了活命，這一路上我吃草根吃樹皮甚至吃觀音土，如果誰要能在逃難的路上給我這樣一碗米飯，我能感謝他一輩子，大人覺得這些災民們吃些米糠就委屈了他們，可大人卻不知道這些人能吃到米糠就已經是很滿足了。”姚平見李煥沉默不語，反而打開了話匣子，一臉動情地說道。

  “不，你錯了，我費盡心力就是不想讓這些災民們活得不如牲口。”雖然姚平的解釋很有道理，可依舊難以說服李煥。

  李煥如此費盡心力謀劃現在的一切，不就是想改變眼前的這幅王朝末世的現狀，如今事情還沒幹成，反而讓自己治下的百姓先吃上糠了，這讓李煥無論如何都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更何況姚平解釋了這麽多，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回答，那就是多出的糧食去哪裏了？這些糧食是被姚平一人給獨吞了，還是在李煥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個大型的貪汙受賄團夥。

  “既然你說得如此義正言辭，那我想問問這多出的糧食到哪裏去了？”李煥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說這些糧食壓根就沒有剩餘，全部給災民們吃了大人信嗎？？”麵對李煥的質問，姚平不置可否反而對李煥反問道。

  “你覺得呢？”李煥一臉你別把我當傻逼的表情。

  要知道李煥可是足額發放的糧食，可如今蒸出的飯裏頭摻雜了大量的米糠，那多餘的糧食肯定被人貪汙了，這麽簡單的問題李煥還能想明白。

  “我要是大人我也不會信，一個因為饑餓在死亡線上走了一圈的年輕人，即便活了過來，那對糧食也是有一種欲望，發自內心的欲望，一旦這年輕人有機會接觸大量的糧食，確實極有可能貪汙受賄，私藏公糧。”姚平無奈地笑了笑後繼續說道：“可我剛向大人保證，我一粒糧食都沒有貪汙。”

  李煥正要出言反駁，可姚平繼續說道：“大人可先聽我把話說完，大人肯定覺得這糧食有多，既然民工們沒吃那肯定是有人貪汙了，可大人想沒有想過，災民的數量正在增加，而且每日增加的數量越來越大。”

  “你什麽意思？”李煥一聽有些納悶了，按當日的估計，整個潁州外不過不到二十萬災民，可聽姚平的解釋，怎麽這災民的數量還會有增加，而且增加的量還不小。

  “我的意思是災民人數變多了，大人準備的糧食不夠了，為了讓大家都活下去，那就隻能把米糠給摻進去。”姚平最後揭秘道。

  原來隨著李煥協調的糧食到位之後，整個潁州的賑災工作立即大不一樣，百姓們終於能吃到一頓飽飯了，可潁州有個李煥，而其他地方沒有王煥、張煥啊。

  此番闖賊南下，兩淮各州縣都損失慘重，可以說是兩淮大地一片哀嚎，可潁州因為有李煥這個bug，百姓能吃一頓飽飯，可別的地方就難了，根本沒能力協調到這麽一大筆糧食。

  人性趨利，隨著潁州賑災工作的見效，周邊災民為了活命，隻能紛紛湧入潁州討一碗飯吃，隨著闖賊的一把火，潁州衙門根本沒辦法區別這些災民是否是自己治下百姓，隻能一同救濟，如此一來，李煥準備的糧食自然就不夠了。

  “短短數月，湧入潁州的外地百姓多達數萬人，為了準備著數萬人的糧食，我隻能在飯中摻雜米糠。”姚平如實解釋道。

  李煥聽完頓時有些懵逼，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會有如此隱情，如此說來，姚平非但沒錯反而有功，畢竟以現有的糧食養活了更多的百姓，這事情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險些錯怪了你了，這事你該提前和我說的。”李煥拍了拍姚平的肩膀安慰道。

  “大人容稟，不是屬下不說，而是我不說對大人有利，百姓一開始吃白米飯，如今是摻糠飯，如果百姓們鬧起來，大人大可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千錯萬錯是屬下辦事不力，與大人沒有絲毫關係。”姚平最後說道。

  背黑鍋我來，有功你來，這樣的屬下簡直是每個上位者夢寐以求的啊，隻能說姚平以後這路子走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