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看到啊，剛我從那施媳婦兒家地裏過的時候，那人地裏今年收成可好著呢，那麥穗結得，哪像我們啊。”

  “……誒，說起來，那康家屋裏就那小娃娃一個男丁了吧。”

  “嘿，說不定啥時候找到下家了，就改嫁了，到時候不知道把那小娃娃扔哪呢。”

  “……誒，不是我說，我知道那施媳婦兒不容易，能不知道不容易嗎，那可真不容易了，隻是你也不能搶我地裏水不是，我這兒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去說給地裏過遍水，剛去呢，就看到上遊都給堵上了。你要用水你早點說啊，搞得我這白跑一趟。”

  “……人家那是勤快，哪跟我們似的，今年我看人地裏收成都好著呢，一塊田在中中間間，周圍哪戶人家地裏糧食長得有她家好啊。”

  “……嘿，別跟人家去比，別人家死了老公，你也想死……說不定就是死了人換來的……”

  “……前些天，我屋裏婆婆還發菩薩心說想幫人給介紹個對象，人哪搭理你啊，我還跟我那老太太說呢，人哪需要你啊……”

  竊竊私語般雜亂的話語聲，似乎就是隔著不遠，有些人湊在一起說著些話，

  一人一句，交雜著。

  周遭，彌漫著的負麵情緒再逐漸濃鬱，這竊竊私語聲，也在逐漸顯得大聲，愈加惡毒，帶著些憤怒，怨恨，還又有些興奮。

  隻是緊跟著，這愈加大聲的竊竊私語聲驟然戛然而止。

  陳淪還站在這敞開著屋門的堂屋邊，目光平靜落在身前，

  朝著屋外望去的束柔和饒常，相繼再轉回了目光。

  緊跟著，周遭環境驟然變換。

  ……

  “……我打中了，彈珠碰到了。”

  先前還似乎是早晨的模樣，一下到了午後。

  陳淪三人還在遠處，那敞開著屋門的堂屋門邊，

  隻是那堂屋裏，方桌旁，吃著飯的男孩和施秀雅已經不在。

  陳淪轉過了身，目光落在了傳來聲響的屋外，站在陳淪身側的束柔和饒常，

  一個轉過頭，觀察了下屋子裏，再轉過身看向了屋外，一個就側著身子，不時抬起頭，嘀咕著。

  屋外，午後陽光正大，屋前的陰涼隻是剛遮過屋簷下不遠，

  屋裏，隻有扇屋門往屋裏透著些光亮，反而顯得比先前多了些昏暗。

  屋門外，

  緊挨著的，旁邊戶人家的院子裏，

  幾個小孩就在旁邊那戶人家院子裏遮陰的地方，彈著彈珠，隻是有時候彈珠被彈出陰涼下，彈彈珠的小孩也會跟著，跑到太陽底下。

  那施秀雅的孩子，也在其中。

  男孩算是其中年紀小的，跟著幾個年紀稍大些的玩著，

  蹲著身，彈著彈珠，彈珠滾出，碰到了另一個彈珠，男孩便有些高興。

  施秀雅，則是就坐在這邊，自家的院子裏，

  跟前放著個簸箕，剝著些留種的幹豆子，不時也抬起頭，臉上帶著些笑容，望著在旁邊院子裏玩鬧著的孩子。

  “秀雅我說你也不用看著這麽緊，幾個小娃娃在院子裏玩玩彈珠，也出不了什麽事兒。”

  旁邊個院子裏，從屋裏走出的個婦人，轉了轉頭，再朝著往那邊望著的施秀雅看了看，臉上笑著出聲說道。

  “我放心不下。”

  施秀雅隻是笑著，出聲說了句。

  “……也不是我說你啊，秀雅，我也是當你呢是自家人才說這些，你這個年紀呢，說大也不怎麽大，還是得多為自己考慮考慮。這孩子嘛，你到時候，嗯，對不對？”

  那婦人說著話，還轉過頭，看了眼那邊上玩著彈珠的男孩，

  那男孩就在那婦人旁邊，自然聽到了那婦人的話，

  或許聽懂了，或許隻聽懂了一些。

  男孩頓住了動作，沒再蹲下身去彈彈珠，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

  施秀雅坐在這邊，臉上先是笑著，再漸臉上沒了笑容，

  “不用了。”

  施秀雅隻是出聲說了句。

  “……誒，也不是我說你，你說這……對吧。”

  見著施秀雅的神情，婦人沒再說下去，隻是反複重複著話，重新往著屋裏走了回去。

  “接著和他們玩吧。”

  施秀雅臉上再露出些笑容來，轉過頭，對著男孩出聲說了句。

  “該你了，康中。”

  旁邊個小孩也再喊了男孩一聲，男孩回頭望了望自己母親，

  再轉過身，接著和著其他小孩玩著，漸再高興起來。

  “……彈彈珠可是個好遊戲啊，哎，就是我以前還小的時候，都談不遠，就隻會用彈弓彈，不像別人，還會把那麽打一個彈珠塞進炮筒裏，能彈那麽遠……”

  陳淪身側，饒常望著那旁邊院子玩著有些的男孩，臉上流露出些感慨，還有些遺憾，出聲說著。

  束柔沒搭理他，還朝著那男孩，和著那施秀雅望著。

  陳淪目光平靜，落在那男孩身上，再自然抬起些目光，

  不遠處，有一道身影漸近，

  也是施秀雅屋子另一側的個鄰居，那人從院子前路過，

  轉過頭，對著施秀雅喊了聲，

  “施妹子，老俞家從馬路上叫了輛小型的收割機進來，正在山底下那邊田地裏收糧食，就要到你家地裏了，你要不過去看看吧，要錯過了也麻煩。”

  施秀雅聞聲，站起了身，朝著遠處望了望，緊跟著，再轉過頭，朝著旁邊院子裏正玩著的孩子，猶豫了下，就要再坐回身。

  “施妹子，你趕緊去啊，要不了多久就到你家地裏了，你沒給人家說，人家哪會兒給你收啊……”

  路上那人又再對著施秀雅喊了聲。

  施秀雅再轉過頭，回身，從屋簷底下拿起了早就準備著的肥料袋子，蛇皮袋子，篷布。

  再望向了旁邊院子裏的孩子，

  “小中，玩好了嗎，地裏要收糧食了，你跟……”

  施秀雅對著自己孩子出聲說道，

  男孩聽著，有些戀戀不舍，還是站起了身，

  “……康中，你還來不來啊，”

  “康中，你趕緊彈啊……”

  旁邊的小孩見男孩停下了，催促著。

  施秀雅望著自己孩子的模樣，停頓了下，

  “小中，你就在這兒和這些哥哥們，玩彈珠，不要亂跑知道嗎，媽媽跟著就回來了。收那邊糧食收好了，就回來，你記得得幫媽媽一起裝啊。”

  施秀雅臉上露出些笑容來，對著孩子說道。

  “好。”

  男孩聽著，有些高興，再蹲下身，跟著其他幾個小孩玩著。

  施秀雅再轉過身，朝著旁邊那個過路的鄰居有些哀求著說道：

  “錢大哥，能不能勞煩您幫忙看著下孩子，我這糧食收了，我就回來，要不了多久，您就幫忙看著些，別讓他亂跑就行。”

  “行，你放心吧。”

  那人直接答應了下來。

  “謝謝，謝謝……廖大姐，我出去收下糧食，勞煩你幫忙看下小中。”

  又不放心，施秀雅又衝著旁邊屋子裏的那婦人喊了聲。

  “……放心吧，我就在這兒屋子裏呢，看著呢。”

  屋裏響起回應聲。

  施秀雅再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孩子，再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而緊隨著施秀雅漸遠的身影，和小孩玩鬧的聲響，

  周遭景象再快速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