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嶽老教授停頓了下，沒去掙脫老人的手，

  臉上露出些溫和的笑容來，笑著，再應著，

  “……昨晚不是下大雨嗎，上遊水庫積了些水，準備泄洪。我們就派了幾個人在河邊上巡邏，說注意下那會兒河裏還有人沒有，就看到了她。”

  依舊沒去多說，‘救上來’的的過程。嶽老教授對著老人露出些溫和的笑容。

  “……救上來了啊，救上來了啊？”

  老人依舊攥著嶽老教授的手臂，眼眶紅了起來，眼底帶著些希冀的光彩，有些害怕著，再重複著說著，

  “對。老哥你是她爺爺？”

  嶽老教授隻是溫和笑著，點著頭，似乎就隻是來幫昨夜救起來的個小女孩找下家人的。

  “……”

  “……小丫她怎麽樣了，她沒事兒了吧？”

  老人聽著嶽老教授的話，先是沉默，緊跟著再轉過頭，

  望著嶽老教授，望著陳淪三人，有些慌張問著。

  “沒什麽大礙，那邊讓醫生再檢查檢查，就能給老哥你送回來。”

  “別！”

  老人聽著老人的話，先是慌張著搖了搖頭，緊跟著再低下去些頭去，

  “……別送回來了，別送回來了……我……跟著你們，比跟著我好。”

  呢喃著，老人說著，聲音漸低。

  “……老哥，孩子昨晚上，怎麽掉到河裏去的啊？”

  嶽老教授沒再去接著話說，隻是轉而問道。

  老人聞聲，再緩緩抬起些頭，眼眶愈發紅著。

  “……昨晚上，我撿了些廢紙殼子，瓶子，拿去廢品站給賣了幾塊錢。”

  “……帶著小丫，去別人饅頭店裏，求人給賣了幾個饅頭。”

  老人鬆開了抓著嶽老教授的手，坐在那同樣濕漉漉的棚子裏，渾身都還滴著雨水，渾身還顫抖著，

  “……以前，都是些好心的人，給些剩飯給我吃……不能讓小丫吃那些要來的東西。”

  老人渾濁的眼底，流露出些痛苦，泛著些淚花。

  “……去的晚了，饅頭店裏的饅頭都已經冷了。”

  “夜裏，又落著雨，我想著去盛點水，燒些水，燙燙饅頭。再洗洗手。在些髒地方翻來翻去一整天了，手上髒得厲害。”

  “我提著燒水壺，去河邊上盛水，那條河裏的水還清，燒開了能喝。”

  “小丫鬧著要跟著去，棚子裏，沒光沒亮，她有些怕黑。就跟在我身後。下雨天，河邊上滑，我就讓她就在河岸上站著，她實在餓了，我就給了她個饅頭，讓她在岸上吃著，等著，我一個人提著燒水壺去河邊上接水。”

  老人眼底，愈加痛苦，紅著的眼眶裏，淚水漸多，渾身止不住顫抖著。

  “她應了好，我就順著河邊上的坡，一點點摸著，提著水壺下到了河麵邊上。”

  之前的資料顯示，老人的腿腳不便。

  “……走動河邊的時候，我絆了一跤，頭埋到了河裏邊，我慌裏慌張著，趕緊爬了起來，把燒水壺給抓了住。”

  “再然後，我就聽著小丫的喊聲，我回頭去看，小丫她看著我在河麵邊上絆倒了，害怕的厲害，一邊喊著我，一邊往著河麵邊上跑了過來。”

  “……我趕緊衝她喊，讓她別下來，別下來，朝著岸上走……”

  老人顫抖著身子，聲音也跟著顫著，渾濁的眼底，積蓄著的淚水再止不住，滾落在地上，匯入了地上雨水中，往著巷子外衝刷過。

  再止住了聲，老人渾身動作停頓了下，

  “……雨天岸邊上，滑得厲害。她就那麽三四歲，腿腳還不好，哪能不絆倒啊。她絆了一跤，從河邊上，朝著河裏邊一下就滾了進去。”

  老人再出聲說了句，

  “……我慌忙跑過去抓，在岸上沒抓住，又伸手進水麵上抓。”

  “……小丫一下就不見了，被水給淹了，沒了聲，不知道被衝到哪去了。”

  “……我喊啊，沿著河邊上追，晚上岸上也漆黑，河道裏也漆黑，到處也都沒人。”

  “……我回了岸邊上……燒水壺還在，我提著水，回了來。”

  “……我還得燒水啊，等燒好了水，燙好了饅頭，小丫也就該回來了……”

  老人再出聲說著，止住了聲。

  蹲在老人跟前的嶽老教授停頓了下動作，

  “……我們巡邏的人，就在座橋過去些的地方，就在河麵邊上呢，就看到有個小丫頭從上岸給衝過來，剛好衝到河邊，就趕緊一把給拉了起來，給送去醫院了。”

  停頓了下，嶽老教授再露出些笑容，出聲說道。

  “……救起來了啊，救起來了啊……”

  老人眼底閃著些淚花，紅著眼眶，低下些頭，就望著那巷子裏地麵上不斷衝刷過的雨水。

  “……老哥啊，小丫是你的孫女兒？”

  嶽老教授停頓了下，出聲再問道。

  老人再停頓了下，沉默著，再佝著身子，緩緩搖了搖頭，

  “……小丫是我撿的。她給她爸媽扔到了這巷子外邊……這巷子外邊，沒監控，也沒人，隻有些流浪漢，乞丐。”

  “……是我害了小丫，我不該把小丫留下來，我就是個老乞丐，我咋養得活小丫，小丫跟著我哪能活啊……我該把小丫給你們，不該把小丫留著……是我害了小丫……”

  “……可是，我看著小丫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才像個人。”

  犧牲的詭異局老楊，也說過類似的話。

  老人眼底積蓄著渾濁的淚水，紅著眼眶，再痛苦著，反複著說著。

  陳淪目光平靜著，隻是落在這老人身上。

  嶽老教授看著老人，停頓了下，臉上再露出些溫和笑容來，

  “小丫這不是還好著的嗎，老哥你也沒就錯什麽，要不是老哥你留著小丫，她三四歲一個人也不定能活，對吧？”

  嶽老教授笑著，對著老人出聲說道。

  老人紅著眼眶，眼底痛苦著，沒再出聲說話。

  “……老哥，你是為什麽在這兒，你孩子呢？”

  停頓了下，嶽老教授還是出聲問道。

  老人聞聲，再沉默著，眼底的情緒漸再沉寂下去，臉上沒了什麽情緒，

  “……幾年前的時候，我歲數開始大了，腦子也開始糊裏糊塗了。有時候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拉在了褲子上，尿在了床上。”

  “朱輝成就給我在外麵租了間屋子，我搬了過去，過了幾個多月，房東說，房子到期了，我就出來了。”

  老人隻是出聲簡單說了句，便沒再說下去，

  緊跟著，再轉過頭，再望著嶽老教授，再望著陳淪，

  “……小丫她沒事兒了吧，沒事兒了吧……能不能以後，你們來養她，把她養大，就別把她送回來了……我養不活她……”

  老人眼底再帶著些痛苦，混雜著些希冀和害怕。

  “……如果她確實一個人的話，我們會將她安排到福利機構，撫養她到十八歲成人。她現在沒什麽事兒了，我們出來的時候，她還朝著要見你呢。”

  嶽老教授出聲應了句，再臉上露出些溫和笑容來。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嘴裏重複著，再轉過頭，朝著陳淪等人望著，

  他想從另外的人嘴裏，再得到確認，

  目光落在這老人身上，老人眼底帶著希冀，混雜些害怕，

  陳淪停頓了下，

  “她沒事兒。”

  陳淪出聲說了句。

  “……那就好，這樣就好……她長大十八歲就能自己過活了，就足夠了……”

  似乎得到陳淪的又一次確認，老人放心下來，

  眼底迸發出些希望的神采，目光恍惚著，抬著頭，不知道望著什麽地方。

  身影卻在逐漸淡化，消失在陳淪四人視線內。

  那灶裏，扔進去的一些斷了的火柴棍，驟然迸發出些火光，引燃了火，

  放在灶上的燒水壺裏，似乎還有水，冒出了熱氣。

  “嘻嘻……”

  女孩的嬉笑聲在漸近。

  就在這時候，

  天空中，密布著的陰雲開始消散。

  旭日東升，天下大白。

  詭界似乎失去了作用，

  開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