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真的瘋子
作者:蕭玄武      更新:2020-03-23 06:42      字數:3588
  黎明,城平縣中。

  稍事安頓之後,薛楚玉向薛紹大致說了一下,劫襲白鐵餘帥營的事情。得知月奴無恙,玄雲子救下白鐵餘並將他劫到了城內,薛紹心中更是寧定,當下決定先去親自看一下白鐵餘。

  薛楚玉派的一隊騎兵先把玄雲子等人送到了城裏,就在城樓不遠的一處守城軍士的營房裏落了腳。薛紹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剛剛走進去還沒看清人頭,就聽到一記女聲高亢驚叫“公子!!”

  然後就是一個熱乎乎軟綿綿的身子,撲進了薛紹的懷裏,放聲大哭。

  不用避什麽嫌了,薛紹當眾緊緊的抱著月奴,讓她哭了個痛快。

  “對不起月奴,讓你受委屈了!”

  “公子不應該對月奴說對不起!月奴為公子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

  “你說得對!……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說,對不起!”

  月奴哭得更凶了。

  稍後,月奴帶著薛紹去看白鐵餘。司馬承禎守在一間營房外麵。

  “仙長,這次多虧了你。萬分感謝!”薛紹上前,抱拳。

  “貧道沒做什麽。”司馬承禎回了一禮,說道:“少帥,貧道想求你一件事情。”

  “仙長請說。”

  “請暫時不要處決白鐵餘,可以麽?”司馬承禎說道。

  薛紹眨了眨眼睛,“為什麽?”

  司馬承禎說道:“白鐵餘妖言惑眾,裹挾綏州軍民造反。其人或可誅,其軍或可滅,但他的那一套歪理邪說在當地百姓的心中已然荼毒成災,勢成妖孽。我二人奉天後之命到此,就是為了消弭這一妖孽。”

  月奴頓時恍然,驚道:“難怪白鐵餘自己都說,以你們深藏不露的身手,早有千百次的機會取他性命,卻一直沒有動手!”

  司馬承禎微笑點頭,“殺人其實很容易。但有些人就算死了,他留在世間的餘音也會經久難消。”

  “仙長說得對。殺人屠軍隻能治標,破除邪法才是治本。”薛紹說道,“我會竭力支持你們做好接下來的事情。白鐵餘,我暫且不殺。”

  “多謝少帥!”司馬承禎稽手拜謝。

  “仙長不必多禮。”薛紹問道:“你師妹,玄雲子呢?“

  “就在裏間,為白鐵餘治傷。”司馬承禎說道。

  薛紹愕然,“治傷?”

  司馬承禎微然一笑,“師妹精通醫理,白鐵餘的膝蓋被暗器刺穿,師妹在為他緊急療傷。少帥若想看個究竟,請入內一觀便是。貧道回避了!”

  司馬承禎說罷,施了一禮翩然而去。

  月奴驚訝的連連眨動眼睛,玄雲子不會真的對白鐵餘動了心吧?

  薛紹扭頭看向月奴,“你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月奴有點驚慌,連忙道,“這個司馬承禎從始至終少言寡語,這些天來和我說的話不上十句。但我知道,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暗中操持。玄雲子也隻是依計而行。”

  月奴的心事全寫在了臉上,薛紹看在眼裏沒有說破隻是點了點頭,“天後絕對不會派一個不相幹不做為的人,和玄雲子一起來到綏州。司馬承禎,真人不露相。”

  “對對對,他就是真人不露相!”月奴連聲道,“他的武藝極是高超,卜一出手,把我都驚到了!”

  薛紹眉宇一沉,“極是高超?比你如何?”

  “不知道。完全不是一個路數的,無可並論。”月奴搖了搖頭,“他的功夫輕盈飄逸全無殺氣,但我感覺沒人能夠傷得了他。我的武藝學自義父師出少林,偏向於剛烈實戰之用。除非我二人對場一場,否則難辨高下。”

  薛紹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不說了,進去看看。”

  二人走進軍帳裏,有四名薛楚玉麾下的騎兵在這裏照看。薛紹一進去,他們就都回避了。

  白鐵餘仍是暈著,躺在一張軍榻上。玄雲子剛剛給他包紮好了膝蓋,還給他蓋上了一床被子。

  “仙姑可好?”薛紹問道。

  玄雲子起了身來微然一笑施了一禮,“貧道安好,少帥如何?”

  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鐵餘,高個子大臉盤,赤黃色的胡須,偏向於胡人長相的混血兒,四十歲上下。

  “貧道鬥膽救下白鐵餘,還望少帥恕罪。”玄雲子拜言道。

  薛紹笑了一笑,“你做得對,白鐵餘還不能死。方才,司馬仙長都與我說了。”

  月奴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幹急著。

  玄雲子看了一眼月奴,不由得笑道:“月奴姑娘,可有話說?”

  薛紹說道:“你也憋得夠久了,有什麽想說的現在就說吧!”

  “噢……”月奴吐著舌頭訕訕的笑了一笑,小心翼翼的道:“仙姑,你是不是對白鐵餘,太好了一點?”

  “你是指,我救下了他的性命又幫他治傷,對吧?”玄雲子微笑道。

  月奴連連點頭,“此人罪孽深重還對你抱有覬覦之心,並且屢次輕薄於你,你還如此對他?我想不通!”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貧道是出家之人,世間生靈無分貴賤無分善惡,在貧道看來皆是一般。”玄雲子麵帶微笑的淡然說道,“此外,他是對我抱有非份之想,但他沒有做過一件真正傷害到我的事情。哪怕是針對月奴姑娘你,他也隻是凶神惡煞的嚇唬過你,沒有真正過動你一根毫毛。不是麽?”

  “這倒是真的……”月奴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人嘴上很賤,但是,哪怕是我被綁得牢牢實實了,他也沒有對我動過半分手腳。否則,我肯定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如果當真有此風險,我與師兄蔫敢拉你下水?否則,少帥必然饒不了我們。”玄雲子笑道,“此等罪過,當真是承擔不起!”

  月奴愕然,“你們早就有心裏有數?”

  玄雲子笑而不語。

  “這不像是匪膽草寇的行為。”薛紹皺眉看著暈倒在那裏的白鐵餘,“為什麽?”

  玄雲子微然一笑,“少帥若有興趣,不妨親自審問白鐵餘。他根本就沒有暈,裝的。”

  玄雲子話音剛落,白鐵餘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皇後,這你就不對了!”

  月奴閃身上前,飛快拔刀抵住了白鐵餘的脖子,“別動!!”

  “貧道暫且回避了。”玄雲子道了一聲,飄然而去。

  薛紹雙眉微皺,走到了白鐵餘身前。

  白鐵餘脖子上架著一把刀,抬著頭看著薛紹,傻兮兮的咧嘴一笑,“名不虛傳,是挺英俊。”

  “看來你比我相像中的有趣。”薛紹努了一下嘴,月奴拿開了刀子。

  “哎呀——”白鐵餘長歎了一聲仰麵躺了下去,雙手枕著脖子,仍是傻兮兮的笑著,“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你好像沒有半點的灰心喪氣,更沒有求饒活命的念頭,甚至淪為了階下之囚也沒有半分的畏懼?”薛紹很好奇。

  “嘿嘿嘿!”白鐵餘笑了,枕著胳膊晃著腳尖,笑得很傻也很爽。

  “混蛋!”月奴看到他這樣子很生氣,咣當一下又拔出了刀來。

  “喂喂,月奴姑娘!我可沒有把你怎麽樣,你不用這樣恨我吧?”白鐵餘一下彈坐起來,貌似驚怕的揮著手,“你長得這麽俊、身材這麽辣,我手下有好多的兄弟都想一親你的芳澤,全都是我在攔著啊!”

  薛紹擺了一下手示意月奴退下,平聲靜氣的道:“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嘿嘿!”白鐵餘仍在傻笑,搖頭晃腦的傻笑,“二十幾年前,當我還隻是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放羊娃的時候,我就在想,人活一輩子一定要幹出一點大事。這天底下九成以上的人,每天都在忙碌奔波,或為名,或為利,或為美色,或為江山。我將來,一定要幹出一番與眾不同的大事業。什麽都不為,就為了讓全天下人的都知道我白鐵餘,與眾不同!”

  “瘋子!”月奴鄙夷的罵了起來。

  “咦?嘿嘿!瘋子,罵得好!”白鐵餘大笑,一手指向薛紹,“如果我是瘋子,那他也是瘋子!

  “我宰了你!”聽聞白鐵餘辱及薛紹,月奴大怒。

  “你先出去。”薛紹攔住了月奴。

  月奴憤憤的怒瞪了白鐵餘兩眼,不甘的出去了。

  薛紹拉了一條馬劄過來坐在了白鐵餘的對麵,凝神看著他。

  “隻有瘋子,才對瘋子有興趣!”白鐵餘咧著嘴嘿嘿的笑,也是一樣的凝神看著薛紹,“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單憑區區一個綏州和我這樣一個放羊娃,怎麽可能顛覆一個氣象正盛的泱泱帝國呢?你說對吧!”

  “既然自知必敗,你為何還要鋌而走險的舉旗造反?”薛紹問道。

  白鐵餘先是一愣,隨即又是一笑,“你率軍來攻,又有必勝的把握麽?”

  薛紹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白鐵餘眉開眼笑,眼中精光四射,“隻有瘋子,才配當瘋子的對手!這一仗我雖是輸了,但是我輸得非常的過癮!”

  薛紹麵沉如水,說道:“如果我輸了落在了你的手上,你會如何?”

  “放了你,再打一次!”白鐵餘毫不猶豫的說道,“但我不會放了玄雲子和月奴,也不會放棄血洗龍泉的計劃!因為隻有這些條人命握在我手上,你才會拚命跟我打!你才會發瘋了似的跟我打!”

  “你真是個瘋子!”薛紹深吸了一口氣,沉聲罵道,“你什麽都不想要,財富、權力、哪怕是美色,你都沒有真正放在眼裏。你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讓整個天下隨你一起瘋狂!”

  “對,你說得對,就是這樣!”白鐵餘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知己啊知己!敗在了你的手上讓我無怨無悔、非常痛快!——不如你放了我,讓我去收拾兵馬,再跟你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