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室友趙欣雅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年輕，好像有用不完的勁兒，每天拍戲拍到很晚回到宿舍，還會再開party。她是丹城影視學院畢業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們還沒有褪去學校裏帶出來的社交熱情，再加上趙欣雅在一眾同學裏混的最好，每次她開party都能來一群人，吵得亂哄哄的。

  他們一般是吵不到駱洛的，因為駱洛的主持最近被調到淩晨檔了，每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直播新聞，回來都兩點多了，party也已經散場。木清子被吵的受不了，幹脆跟著劉小衛搬出去住了。

  大部分的時間，是我一個人在房間裏，忍受著外麵的動次打次，也忍受著房東老太太的投訴：“這人這麽吵，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一群精力旺盛的大學生笑著回道：“阿姨，這才幾點啊，您這就睡覺啊？”

  老太太隻好來敲我的門：“你比他們大，多少是個領導，你倒是管管他們。”

  我苦笑。我是他們的領導？我們這兒圈子從來就是誰最紅誰最有發言權，而我應該是這個鄙視鏈的末端吧。但是畢竟在老太太這裏住了很久了，受她之托我也隻好硬著頭皮去“管教”：“朋友們現在都十點多快十一點了，咱們是不是差不多該散場了？”

  裏麵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一個男生舉起酒杯：“咱們表演一班，聚是一團火，散作滿天星，永不散場，幹杯”

  我差點聽笑了，這都哪跟哪啊。另外一個男生則認出我來：“哎，你是奚禾吧？”

  “對了”趙欣雅起身，笑著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跟大家介紹一下哦，這是奚禾，我室友”

  一屋子的笑學雞紛紛起哄：“行啊欣雅，讓這麽一大明星給你當室友啊”

  趙欣雅也笑道：“對呀，奚禾姐去年的時候可有名了呢”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無心亦或者隻是單純的沒腦子，但是我的笑是真的掛不住了。

  “各位”我說，“咱們樓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咱們年輕人怎麽鬧都可以，不能打擾人家的休息是不是”

  一個娘到不行的男生過來拉我：“姐姐，是她上了年紀了，還是你上了年紀啊？別管她了一起來玩吧”

  我後退一步：“我沒跟你們開玩笑哈孩子們，今天十一點之前，必須離開”

  他們看我認真起來了，一時沒有人敢再說話。趙欣雅勁兒卻上來了，她二話不說拿過手機：“行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誰要離開。”

  我不知道她要給誰打電話，但是我的手機響了，是木清子的電話。我走出他們的房間，接起電話：“清子？”

  “奚禾……”她哭了，“對賭失敗了。”

  其實早在聽她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就隱隱覺得，這個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第一年我們靠賣專輯上劇商演，四個人接著各種紅紅火火的工作才賺了三個億，現在我們的名聲大不如從前，又缺了一個人，賺兩億的目標比去年一年賺三億要困難得多。但是現在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還是像被重錘擊打了一下一樣，一直堅持的新年一下子四分五裂。

  “清子……”我問，“伯父，還好吧？”

  這件事情打擊最大的應該是清子爸爸，自己創立的艾薇網股權全部被低價買走，從精神到經濟上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他還好。”木清子抽抽搭搭的，“他還準備起訴卓越違約，因為這半年卓越並沒有全力支持我們的發展，和合同說的要至少給我們幾部劇幾首歌不一致。”

  這是事實，如果官司贏了，還勉強能找回一些經濟上的補償。我聽到她說這，心裏還稍微能有一些安慰。我掛了木清子的電話，沒想到沒過多久，她又打過來。這次不是木清子在電話裏了，換成了劉小衛。

  這小兩口，已經好到用一個電話了。我想著，問道：“怎麽了？”

  “那個什麽，奚禾，你今天晚上不然到我們這裏來住吧。”

  我愣了一下：“怎麽了呢？”

  劉小衛支支吾吾到：“也沒什麽，就是…….”

  他不是這種支支吾吾的人，他都支支吾吾了可能是有大事要發生。我警惕起來：“該不是木清子哭的連你都哄不好了吧？”

  “她……”劉小衛歎了口氣，“她是哭的挺凶的，但不是這個事。”

  “剛才你是不是和趙欣雅吵架了？”他說，“這個趙欣雅給公司打電話說了這個事，公司那邊一查，說你們這個公寓是給一年內的新人住的，你們早就不是新人了，讓你們……讓你們明天搬出去”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家門口的公交站裏。我沒有想去的地方，也沒有在等什麽車，我隻是不想回去那個充滿了年輕人的熱鬧的公寓，不想麵對我打包好的紙箱和空落落的房間，不想自己麵對兩年了那哭過笑過憧憬過還深刻著的回憶。

  中國人對房子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執念，認為房子代表著根，代表著最基本的生活。我之前對這個說法毫無感覺，就像我從來沒有感覺到我們其實早就被公司拋棄了一樣。直到今天，對賭眼看失敗，我們被公司從房子裏趕出來，我才發現，我們早已是一枚棄子，是卓越進入偶像市場失敗的嚐試。

  這些淒涼的悲傷的情緒都還好，我覺得我再悲傷，也不會有比沈智之和申橙紛紛離我而去的那段時光更悲傷的感情了，但是現在是半夜三點，我又困又冷，我好想睡覺。

  我好想有一個可以收容我的地方。

  我打開手機，才看到汪柯給我發了信息，是他最終買下了前兩天給我看的那個房子，想和我商量一下怎麽裝修，讓我給他提一提建議。

  他發給我一張黑色的牆，說道：“我覺得這裏刷成乳白色鑲藍邊會不會很漂亮”

  又發給我一張黑色的房頂：“如果是弄成圓弧頂是不是會更有地中海的風格？”

  那是一個千裏之外的毛坯房，如果我窩在溫暖的床裏，我會覺得它是我的未來，但是我現在露宿街頭，我對於這樣一個房子，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我沒有回他，而是直接給厲師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