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夜風暴
作者:庚新      更新:2021-04-11 08:28      字數:6986
  綿綿不絕的雨絲從天空飄落。

  黑夜中,有狂風在呼嘯。

  正如蘇大為此時的心情。

  李淳風走了,他來,似乎就是為了提醒一下蘇大為。

  直到他提醒,蘇大為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究竟站在一個怎樣敏感的位置。

  在他前麵,上一代的名將已經逐一凋零。

  在他之後,新一輩的將領們,還不足以獨擋一麵。

  整個大唐,在他這一輩,有主持大軍團作戰經驗的,唯有他與裴行儉二人而已。

  而裴行儉,實則已經年逾五旬。

  嚴格來說,屬於一代半,還不完全屬於二代名將。

  而由於裴行儉鎮守西域的重要性,輕易是無法抽身出來。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在長安,這一代的將領中,沒有人比蘇大為的威望更重。

  那些有過對外征戰經曆的府兵,心中對蘇大為充滿了敬畏。

  假如蘇大為登高一呼,這些人裏,不知多少人願意為他效死。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大唐近十年來的對外征戰,凡五次滅國戰役,統統有蘇大為參與,從前鋒,一路做到前總管的位置。

  到了如今,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壓住他。

  哪怕是武媚娘、李治,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他必然,是要站在權力的中心。

  替李治,或者說,替太子,去統禦大唐府兵。

  無人可取代。

  天下唯二名將,唯他與裴行儉二人耳。

  若論滅國之功,裴行儉還要在他之下。

  如果說裴行儉是鐵壁。

  替大唐鎮守西域。

  那蘇大為就是大唐最鋒利的橫刀。

  刀鋒所指,所向披靡。

  叩叩叩~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

  蘇大為的目光從燈芯抬起,略有些詫異。

  又有人來?

  今天是什麽日子?

  ……

  雨夜的長街。

  因為霄禁,除了雨聲,什麽也沒有。

  不知何時,一陣齊整的步履聲,從雨中隱隱透出。

  借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那是一隊身披鐵甲的金吾衛。

  冰冷的雨水劈打在他們的頭盔和肩膀上,又被反彈開。

  鐵甲折射著隱隱的青光。

  在一盞長明油燈的照耀下,宛如油畫。

  這個場麵莫名的透著一絲詭異。

  雨中,沉默的金吾衛,步履整齊劃一的前行。

  在走過一片閭巷時,突然,左邊一處宅子的門打開,有人舉起燈,在雨中劃動。

  金吾衛的腳步聲,似乎停頓了一瞬。

  然後,集體轉向,向著燈光處走去。

  “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提燈的,乃是一名昆侖奴。

  一身黝黑的皮膚,在燈光下,猶如綢緞般光潤。

  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

  “郡公!”

  蘇大為一臉驚訝的看著站在門外的丹陽郡公李客師。

  “你怎麽來了?”

  “得知你回長安的消息,我有事急著見你,便不請自來。”

  李客師撫著白須,頗有些自嘲“老夫還是第一次,做這翻牆越戶的勾當。”

  “郡公請進。”

  蘇大為心中狐疑,卻不便馬上發問。

  側身讓李客師走進房裏。

  說起來,和李客師也是好幾年未見了。

  古時不比後世,勞師遠征,光在路上就花了大半年時間。

  一來一回,數年不通音訊,也是常有的事。

  這次看到李客師,發覺他的容貌變化不大。

  依舊是清瘦的,大袖飄飄,氣度瀟灑從容。

  輕撚著頷下長須,不見太多的老態。

  這是因為,異人修煉到一定程度,就有駐顏之功。

  如果不是當年李大勇的死,丹陽郡公的狀態隻會更好。

  他現在的精氣神,比之當年,已經是要差上不少了。

  待李客師在屋內坐定,還沒等蘇大為說話,忽然抽了抽鼻子,皺眉道“李淳風來過了?”

  “郡公,你怎麽知道?”

  蘇大為不由好奇的問。

  難不成李客師還能聞出李淳風的味道來?

  “那老道身上常年帶著丹砂的檀香,全長安隻有他的檀香味道最為別致。”

  說完,話風一轉“算了,不管他,我這次來,是專程為你的事。”

  “我?”

  蘇大為在李客師麵前坐下,伸手取杯替他倒茶“郡公,你知道我出去好幾年,今天才回長安,究竟出了什麽事了?你們個個都冒著雨夜來找我。”

  “李淳風沒跟你說?”

  “他說我現在位置很關鍵。”

  “唔,說一半,卻沒說透。”

  李客師這麽一說,蘇大為感覺自己更糊塗了。

  “郡公,你若是知道什麽,就跟我說說吧,不要打啞迷了,難受。”

  “李淳風隻告訴你,你的位置關鍵,卻沒告訴你其中的凶險。”

  “凶險?”

  蘇大為微微一怔。

  自己儼然已經是大唐年青一代名將中的第一人。

  連李治和武媚娘都需要仰仗自己,危險從何而來?

  現在應該是自己最安全的時候。

  “我雖不在朝中,也知道,現今朝中最大的爭議,便是遷都之事。”李客師凝視著蘇大為,雙眸裏,閃爍著懾人的光芒“你從中,就沒看出點什麽來?”

  “聽說有一幫門閥貴族在抵製,所以陛下遲遲無法定奪。”

  “你知道現今朝堂中,反對者以誰為首?”

  “誰?”

  “右相。”

  李客師緩緩道“在你出征前,朝堂剛出過上官儀彈劾武後之事,最終以上官儀失敗告終。上官儀之後,陛下一度以司列太常伯劉祥道兼右相,大司憲竇德玄為司元太常伯、檢校左相。

  殺了上官儀,貶了郝處俊。

  但是近幾年,朝廷中樞又有變化。

  首先是令原本工部尚書閻立本為左右。

  接著又封安西大都戶府長史,李敬玄入中樞,為右相。”

  說著,李客師略停一下,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向蘇大為道“之前的右相都從中樞選拔,但李敬玄卻是從地方直入中樞,可謂一飛衝天,你以為是為什麽?”

  這話,令蘇大為越發糊塗起來。

  李敬玄?

  名字有些熟悉,自己認識嗎?

  “能直入中樞為右相,那必須有相當的能力和貴人相助,而滿大唐,能做到這一點的貴人,除了武後,便是陛下。”

  “你倒是不傻。”

  李客師撫著長須,微微頷首“李敬玄,一向都被認為是陛下的人。”

  “被認為?”蘇大為品著這三個字,感覺有些古怪。

  “他是穀州長史李孝卿之子,曾得中書令馬周的推薦,為陛下潛邸時的侍讀,曆任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尚書右丞、太子右庶子、轉吏部侍郎、吏部尚書。”

  嘶~

  蘇大為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李敬玄這履曆,妥妥的高門二代。

  一路升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他如何會遠配到河西,去做裴行儉帳下長史?”

  蘇大為問出來,卻見李客師舉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似乎沒聽見一樣。

  先是一怔,接著醒悟過來。

  這哪裏是發配,恐怕是……武後不太信任裴行儉,所以要求上的一道保險吧。

  畢竟當年“廢王立武”,裴行儉曾站出來,為長孫無忌一邊說過話。

  李治和武媚娘縱然用他,也遠談不上徹底放心。

  “等等,他曾任裴行儉帳下長史?”

  蘇大為猛地記起,自己當年征吐蕃,到達武威時,曾與李敬玄有過一麵之緣。

  當時雙方相處的並不愉快。

  甚至起了一點小衝突。

  李客師放下茶杯“我就是知道你與右相有過一段,所以過來提醒你,如今反對遷都者,為首的是右相,因為他曾任過吏部尚書,而且有先父餘萌,手段頗為高明,此人是繼長孫無忌後,唯一一個,有能力統一朝中百官意見之人。”

  蘇大為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那豈不是大唐版的意見領袖,哦,武林萌主。

  再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遷都是陛下提出的,而反對遷都的,卻是陛下手裏的李敬玄?”

  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了。

  “這裏麵水頗深,也許提遷都者,未必真的想遷都,反對遷都者,未必真的反對。”

  李客師意味深長的道“你還年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老夫是怕你行差踏錯,將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

  “郡公,以我現在的地位……”

  “你現在的地位?能抵得過陛下一句話嗎?”

  李客師冷笑一聲“數月前,裴行儉帳下王方翼回長安敘職,就因為上麵一句話,便被去職待罪在家。你與王方翼,又有何不同?”

  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王方翼雖然作戰勇猛,但與我相比,畢竟還是……

  蘇大為搖搖頭。

  就算功勞在大,卷入這種站隊的鬥爭裏,還是危險萬分。

  就算有不世大功,也不能當做免死金牌。

  “多謝郡公提醒。”

  蘇大為誠心誠意,向李客師行禮“我會更加謹慎小心,輕易不表露自己態度。”

  說完,他見李客師麵容放緩,似乎頗為欣慰,忍不住又問道“那陛下和右相,到底是唱的哪出戲?武後在其中又是……”

  李客師手指輕輕轉動著茶杯,似乎在猶豫。

  “這話原本我不該講,但你是我的弟子,也是我一手引進門的,還是我一族的護法金剛,這些話,也隻有我跟你講。”

  李客師沉吟道“明麵上,朝堂是關於遷都在爭論,背後,至少有武後與關隴、山東貴族的博弈,有陛下居中平衡,還有各種野心家上下其手,各種人想把水攪渾。

  最重要的是……”

  蘇大為睜大雙眼,聽到李客師繼續道“陛下既防著武後坐大,也要依靠武後;防著世家門閥,又要用世家門閥;而武後與那些世家天然便是敵人,現今已隱隱是寒門清流的代言者。

  這場爭鬥,既是武後與世家門閥貴族的鬥爭。

  又是門閥貴族,與新晉崛起的寒門的博弈。

  這其中的關係,委實錯綜複雜。”

  李客師看了蘇大為一眼“這時候,代表著新晉軍方勢力的將星,你蘇大為回到長安,等於是武後在天秤上重重落下一子。

  你覺得各方會放過你嗎?”

  “呃……”

  蘇大為一時啞然。

  怎麽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火坑一樣。

  謝謝你了,我的媚娘阿姊。

  “所以在局勢明朗以前,我勸你不要有任何舉動,不變應萬變,待到局勢明朗,方才下注。”

  “多謝郡公。”

  蘇大為誠懇道“若非郡公,我隻怕還蒙在鼓裏。”

  “穩住,你要有定力,隻要把這最艱難的一段熬過去,你的羽翼才會真正豐滿,到那時,或許我們這些人,都需要靠你的庇護了。”

  李客師語重心長的說道。

  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我是秘密過來,不方便讓人知道,話說完,這便走了,待長安的事結束,你去昆明池找我,師娘也在念著你。”

  “喏!”

  “對了,還有……”

  李客師走到門邊,似乎想起了什麽,回頭提醒道“王方翼在軍中也頗受愛戴,他此番被不公對待,軍中多有怨言,但這件事你一定要閉嘴,不要摻合在裏麵。

  哪怕你和他有交情,也不能。”

  蘇大為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戰場上的鬥爭他不怕。

  但這世上還有另一種鬥爭。

  一種不見硝煙,卻能令無數人頭落地的鬥爭。

  那是連他,堂堂大唐名將蘇大為,也頗為顧忌的修羅戰場。

  ……

  暴風雨猶如一個壞脾氣的巨人,憤怒的拍擊著街道。

  朱雀大街被衝刷得幹幹淨淨。

  黑暗中,隱見一盞長明油燈閃了一下。

  接著,又閃了一下。

  一隊身穿鐵甲,冒著暴雨的兵卒緩緩聚攏起來。

  他們沉默著,身上被冰冷的雨水澆灌,散發出騰騰熱氣。

  猶如地獄裏鑽出的惡魔。

  “隊正……”

  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鐵甲下響起。

  一名兵卒向站在他們最前的隊正發出詢問“我們,真的要……”

  “閉嘴,軍人以令而行。”

  牛七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透過脖頸衣甲的縫隙,隱隱看到下麵的皮膚裏,血管根根卉起。

  “三郎說了,這是將軍的軍令!”

  “可是……”

  “沒有可是,軍令最大!”

  牛七郎惡狠狠的道“想要搏今後富貴的,跟我前進,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若一會動起來,再有遲疑者,休怪我不顧兄弟之情。”

  數十人聚在一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終究無人敢退出。

  這種氛圍下,誰敢退後半步,隻怕就是被橫刀斬首的下場。

  “很好,那就繼續。”

  牛七郎滿意的點點頭。

  嘿,白天他是安遠門外的一名小小武候隊長。

  但是誰知道,今天夜裏,他能幹這麽大的事。

  隨著雨水的衝涮,不斷向前,記憶卻不可自遏的想起從前。

  沒人知道,他和魏三郎是袍澤。

  是的,不像是傳說中,他故意去巴結魏三郎。

  而是魏三郎,在隴右救過他的命。

  那已經是六年前的舊事了。

  當時他與魏三郎做為隴右駐軍,奉令出鎮西域。

  在那裏,他們都被歸入王方翼的麾下。

  麵對數倍與己的敵人,大家把腦袋提在褲子上,拚死殺敵。

  好不容易戰爭結束。

  當時一起出去的百十個兄弟,最後活著回來的,還不足半數。

  牛七郎因為頗有些頭腦,走了些門路,好不容易調回了長安。

  而像魏三郎那種實心眼的大頭兵,依舊是鎮守在隴右。

  直到唐與吐蕃之戰爆發。

  魏三郎回來後,累功升至折衝都尉。

  而牛七郎隻是個武候隊正。

  但是他不怨。

  三郎的官職,是拿命拚回來的。

  那是他應得的。

  午夜夢回時,牛七郎總會夢到死去戰友的臉,一個個在罵他懦夫,罵他膽心。

  但是他問心無愧。

  死去的人倒是死得痛快。

  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

  活著,就要吃飯。

  要擔起責任。

  每年元日的那一天,牛七郎會一一拜訪那些戰死袍澤的家人。

  將攢下的錢送去一些。

  雖然不多,但能給娃兒們添幾件新衣,能給嫂嫂們添一支釵頭,再讓他們添些肉食。

  哪家戰友的家人受到欺淩,或者有些什麽難處。

  牛七郎都會挺身而出,盡自己所能。

  他是活下來了,可他不僅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的。

  而是為那麽多戰死的兄弟,繼續活著。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道。

  這或許就是他牛七郎的道。

  本來如果隻是這樣,這日子雖然苦了些,但還能湊合。

  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

  隻要它可能會變壞。

  它就一定會變得更壞……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長安城內那些囂張跋扈的門閥子弟,高官家人,軍功二代,越來越多了。

  長安的街頭,也失去了往日的和諧。

  在繁華之下,發生許多難以置信的惡事。

  其中一件,就是當年共同救了牛七郎的袍澤一家人,一夜間被人滅了滿門。

  房屋被燒成白地。

  當時牛七郎瘋了一樣衝進長安縣,擊鼓鳴冤。

  可換來的,卻是縣令的一頓辱罵。

  最後被差役用水火棍亂棒打出。

  他,一個小小的武候隊正,在這長安城裏,就是隻螞蟻。

  漏屋偏逢連夜雨。

  自去歲開始,朝廷對戰死兵卒家人的撫恤例錢,一率免除。

  原本日子就艱難了,現在更是沒了活路。

  那些家裏有財有勢的府兵大人,自然看不上這點小錢。

  他們有的是來錢的法子。

  可大唐雄兵百萬,大部份都是如牛七郎和魏三郎這樣,沒什麽根腳的普通兵卒。

  他們所有的經濟來源,便是朝廷的封賞,以及家裏一二代人攢下的幾畝薄田。

  一旦軍人在前方戰死。

  後麵的孤兒寡母,也活不下去了。

  原本,還有朝廷象征性的發放例錢。

  但是現在,這錢也沒了。

  真的沒活路了啊。

  在那以後,就在這一年的時間裏。

  當年戰死的袍澤家人中,有好幾戶徹底敗落,不知流落去了哪裏。

  有一戶,全家在元日集體懸梁自盡。

  還有一戶,誤食的有毒的野菜……

  當牛七郎趕到後,隻在他們家的廚房裏,看到一鍋清得能照出人的小米粥。

  粥裏隻有一把野菜,一點油腥也沒有。

  這個世道,壞了。

  牛七郎狠狠的一抹臉上的水珠。

  不知是雨水,還是心裏的血淚。

  隆隆隆~

  齊整的步伐,突然停下。

  因為在前方,又有一撥人停駐在那裏,靜默如山。

  牛七郎抬頭看了一眼,認得是魏三郎。

  他帶的人更多,也更齊整,正默默的站在雨水中。

  雙方彼此對了燈號,牛七郎走上去,向魏三郎沉聲道“三郎,這事定了嗎?”

  “定了。”

  魏三郎一雙冷酷的眼睛,打量著他“你不會怕了吧?”

  “笑話,我牛七郎,當年在隴右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命都是撿回來的。”

  牛七郎慘笑道“這個世道壞了,每一天,對我這種人,都是一種煎熬,如果,如果能做點什麽,如果能改變這個世道,縱然是死,我也心甘。”

  “放心吧,死不了。”

  魏三郎的眼裏,漸漸湧起血紅色。

  那是含著崇敬,敬畏、信仰,與信任至極的目光。、

  “這次,是總管的命令。”

  “蘇總管?”

  “除了他還有誰!”

  “朝中有奸賊,無辜奪去王將軍的職司,還要害王將軍,蘇總管回來,就是要改變這一切。”

  魏三郎將手按在牛七郎的肩膀上“蘇總管是我大唐軍神,他的話,不會錯的,隻要按他說的做,我們定能成功。”

  “好!”

  魏三郎的話,給了牛七郎無窮的信心。

  他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是熱的。

  “接下來怎麽做?”

  “召集你的人手,我們匯集一處。”

  魏三郎轉身,朝著大明宮的方向,聲音陡然變得陰冷無比。

  “我們聽從蘇總管的軍令,入宮除賊!”

  “好!”

  牛七郎隻覺得渾身汗毛倒立,一股氣流從腳底一直衝上頭頂。

  “走!”

  一隊隊兵卒,執著令牌去府庫領了甲胄和兵器。

  巡夜的過程裏,這些人不斷匯聚。

  十幾人,幾十人,幾百人。

  直至上千人。

  若在貞觀年間,甚至就在五年前,這一切都不可想像。

  但是,許多製度,在時間的衝刷下,都在悄然鬆脫。

  再嚴謹的法紀,在被有心人不斷試探下,終於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漏洞。

  雨一直下。

  聚集起來的兵卒們,開始冒雨向大明宮挺進。

  不是沒有人懷疑,不是沒有別的想法。

  但是當勢已形成,個人的想法已經無關緊要。

  所有人在大勢的裹挾下,向著同一目標前進。

  轟!

  “尊皇討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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