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晉文和南頌按照趙旭他們追擊的方向一路追過去，邊給洛茵他們打著電話。

  洛茵聞言一擰眉，捕捉到了重點，“人是被帶走的，不是自己跑的？”

  “對，趙旭說蘇妲美是被一夥人帶走的。”

  喻晉文篤定地說，“那夥人是在我們之後趕到的，來勢洶洶，還打傷了醫院的保安和醫護人員。”

  他麵容沉定，手緊緊地攥著車把。

  南頌車神上線，將車開出了QQ飛車的架勢，後麵向左向右向前向後一眾保鏢跟著車子搖擺著身體，覺得他們要飛起來了。

  好在一路往郊區跑，而郊區人少地闊，沒有什麽遮擋物，也不會驚到路人。

  南頌這樣一路追趕，還真是追上了趙旭他們。

  趙旭降下車窗，逆著風跟南頌他們喊道：“就在前麵，小心點，他們有槍！”

  南頌神色一冷。

  宋西已死，蘇妲美也已經瘋了，警方將她送到精神病醫院便不再管她了，按理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價值，誰還會帶她走？

  如果是肖恩，以他心狠手辣的性格，不會動用這麽多人力大張旗鼓地將蘇妲美帶走，他隻會派人直接殺了蘇妲美，一了百了。

  可是如今這架勢，來人分明是想救走蘇妲美，帶她離開港城。

  難道說……宋西沒死？

  一想到這裏，南頌的眸色冷得足以結成冰，她腳下狠狠一踩油門，車子再次加速衝了上去。

  而對方眼瞧著他們快要追上來，便掏出家夥開始砰砰砰地放槍了。

  南頌車子閃躲得巧妙，在大馬路上飄出了S形，玩起了漂移，喻晉文手裏還有羅剛給他們的槍，直接裝上子彈上膛，開幹起來。

  趙旭也帶著人奮勇直追，一路槍聲不斷，驚動了山林。

  最後對方的車子，是停在了尼姑庵的山腳下。

  南頌沒有靠前，警惕地踩了刹車，抬眸看了一眼尼姑庵，伴著喻晉文一聲“退！”，幾乎是同時，南頌掛上倒擋，迅速倒退。

  狙擊手就站在山上，黑洞洞的槍口瞄準山下，在方才南頌停車的位置打下一個彈洞。

  一枚枚煙霧彈從山上扔下來，整個尼姑庵都被掩蓋在了霧中。

  洛茵一行人也是一路飛過來的，趕到的時候，警方已經將山下包圍了起來，趙旭準備帶著人衝上去了。

  忽然聽到一聲，“趙隊，你看！”

  趙旭抬起頭，洛茵、南頌等人也紛紛抬頭，隻見薄霧濃雲中，一道纖瘦的身影站在尼姑庵外的欄杆處，正用梳子梳著頭發。

  不是別人，正是蘇妲美。

  她長發披肩，又穿上了跟了她二十多年的道袍，黑發加道袍，怎麽看都覺得不倫不類，可穿在蘇妲美身上竟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這一幕，落在山下眾人的眼裏，他們嘴上不說，但心裏不得不承認，蘇妲美是美的。

  她雖然沒有洛茵保養得好，可身上透著一股少婦的風韻，眼神又媚又壞，站在那裏也不好好站，看上去歪歪扭扭，弱柳扶風的，但她比宋西更要惹人憐惜，宋西是裝的，她卻是真的渴望被人狠狠疼愛，那小梳子一下一下梳著頭發，每一下都像是在勾人的魂兒。

  然而就在小警員們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時候，鋼鐵直男趙旭卻不吃這一套，一擼槍杆子，“走，跟我上去！”

  他抬步要走，卻被喻晉文伸手攔住了。

  “嗯？咋了？”趙旭不解地看著自個兒兄弟。

  喻晉文神情微凜，視線投向山上，薄唇輕啟，“起火了。”

  啊？

  趙旭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尼姑庵著了火，而且不是慢慢著，而是一下子如同火龍一樣遊走，迅速蔓延了起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聞到一股濃重的火油味，趙旭大喊一聲，“大家小心，撤退！”

  眾人紛紛往後撤，火油從山上流淌下來，整個山林間全部都在彌漫著火油味和煙味，熏得人鼻子直頂得慌。

  南頌和洛茵等人沒有再靠前，因為蘇妲美已經完全被火光包圍住了。

  柵欄也淋上了火油，被迅速點燃，他們現在就算想上也上不去了，而蘇妲美也沒有想要他們上去的意思。

  她還在柵欄後麵梳著頭發，嘴裏哼著一首不成調的小曲，南頌聽著十分熟悉，好像老媽在酒後，也曾經哼唱過幾次。

  挺好聽的。

  她想學來著，沒能學會。

  耳邊又響起了這首樂曲，南頌和喻晉文朝洛茵看過去，洛茵沒有說話，隻是隨著蘇妲美哼唱的節奏，陪她一起哼著。

  蘇妲美的歌聲微微停頓了下，目光也朝洛茵找了過來。

  她一雙丹鳳眼在洛茵身上短暫停留，嘴巴翕動，繼續哼唱起來。

  兩個女人就這樣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哼唱著同一首曲子，大火在後麵熊熊燃燒著，成了她們的背景，兩個人卻全然不顧。

  趙旭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他聽不懂，此時此刻不是應該馬上抓人，馬上滅火嗎？

  為什麽要唱歌呢？

  一首完整的曲子唱完了，隨著尾音的淡淡結束，洛茵閉上了嘴巴，靜靜地抬眸看向蘇妲美。

  蘇妲美站在欄杆後麵，同樣望著她，卻是笑了。

  “洛茵！”

  蘇妲美清脆地喊了她一聲，就像是小時候洛茵在河裏洗澡，蘇妲美站在河岸上，喊她的名字，甜美又純真。

  洛茵神色不動，她看著蘇妲美，見她的嘴巴又動了兩下，卻是無聲的。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洛茵竟然聽了個清楚。

  她說的是——“再見。”

  蘇妲美轉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火中，尼姑庵裏，傳來了一聲槍響。

  劃破了天際，驚動了飛鳥。

  她苟延殘喘，行屍走肉地活到今天，也不過是為了見她一麵。

  僅此，而已。

  *

  南頌被這聲巨響驚了心，她沒有想到，蘇妲美會用這樣的方式，與這個世界訣別。

  山下一片靜寂。

  靜寂過後，消防車的鳴笛聲響起，山林又沐浴在一片水霧中，撲滅著這熊熊大火。

  消防員在尼姑庵的院子裏，找到了蘇妲美的屍體。

  女人坐在黑車裏。

  她聽到了那聲槍響，卻久久地沒有動，屬下們驚慌且畏懼地看著她，她卻麵色平靜，淡淡啟唇，用T語道：

  “罷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