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作者:南頌喻晉文      更新:2022-02-02 16:37      字數:2088
  收了電話,喻晉文看著南頌,喉嚨啞澀,“小頌,蔣凡他……”

  她聽到了。

  南頌幾乎是瞬間翻身下床,穿衣服。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急,衣服下擺帶到了桌上那座未完成的玉雕,“咚”一聲掉在地上,磕破了角。

  男孩的頭,碎掉了。

  喻晉文和南頌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玉雕物件,看著磕碎的那一小塊玉,都愣住了。

  南頌擰了擰眉,心忽然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

  茫然四顧,無處著落。

  ——

  風雨淒迷,黑皴皴的夜沒有盡頭。

  蔣凡死了。

  南頌和喻晉文冒雨趕到看守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蔣凡平躺在簡易擔架上的屍體。

  他身體早已冰冷僵硬,安靜地躺在那裏,無聲無息。

  南頌是一路被喻晉文撐著傘,護著進來的,身上依舊沾了一身濕氣。

  到了法醫檢驗室的門口,看到蔣凡的屍體,南頌頓住了腳步。

  她定定地看著,隻覺得心口像是被埋了一層厚厚的砂石,就堵在那裏,挖不開,挪不走,悶悶的疼。

  喻晉文眸色深深,扭頭關切地看向南頌。

  消息來的太突然,猝不及防,誰都沒有預料到。

  季雲和程憲也跟了過來,站在他們身後,看著南頌,臉上同樣充滿擔憂。

  最近這狀況層出不窮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如今蔣凡又死了……他們真怕南頌會承受不住。

  南頌終究抬起了腳,朝前邁去。

  她一步步地走向蔣凡,走向這個,曾經和她一起並肩作戰過,一起同甘共苦過的男人。

  她曾經無比信賴的戰友。

  蔣凡已經被法醫驗過屍了,屍體上蒙著一層白布,僅有頭和脖子露了出來,而脖子上顯而易見有道紅痕。

  季雲已經過去看檢驗報告了,又戴上手套,檢查了一遍屍體。

  南頌眼睛紅著,喉嚨哽塞,“人是怎麽死的?”

  趙旭站在旁邊,嘴裏叼著根沒點燃的煙,臉色沉沉,“謀殺。”

  南頌和喻晉文驀地朝他抬頭看去。

  趙旭則是朝法醫看了一眼,法醫道:“最初報上來,說是自盡,也確實在死者體內發現了大量未清的毒素,但他死前有掙紮過的痕跡,腳踝、小腿,都有摩擦留下的傷痕,還有脖子上的勒痕,真正想死的人不會徒勞掙紮。”

  “人在看守所,怎麽會被謀殺?”南頌隻覺得身體冰涼,腦袋嗡嗡作響,冷厲的眸朝趙旭看去。

  趙旭一臉吃屎的表情,畢竟這次確實是他們的失職,上頭追究下來又是一通麻煩。

  “蔣凡是重犯要犯,被關押在單人牢號,負責他的管教,被收買了。”

  趙旭道:“殺了蔣凡,他就想跑,人還沒跑出看守所,就被我們拿住了,結果他口吐白沫,瞬間嗝屁了。”

  提起這一晚上的汙糟事,趙旭就覺得既懊惱又晦氣,呲牙想咬人,也不知道該咬誰。

  程憲冷冷道:“應該是宋西,想殺人滅口,永絕後患。”

  不過她在被通緝的路上,還能把手伸得這麽長,也是警方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對於宋西的通緝令,下達到了全國,紙片一樣飛到各個省、市、區,布下天羅地網,也要將她緝拿歸案。 原本,蔣凡若是不死,頂了這個罪,錢正偉和苗江的案子可能就要就此結案,告一段落了。

  可是如今蔣凡也死了,幕後真正的匪跳了出來。

  隻可惜,到最後,蔣凡也沒有交代隻言片語,就這麽被暗害了。

  南寧鬆和洛茵遲了一步。

  聽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南頌和喻晉文坐在警局的大廳中。

  南頌整個人都在抖,不停地發抖,低著頭,神色蒼白,沉默不語。

  喻晉文滿臉心疼擔憂地看著她,抱著她,又不敢貿然地說安慰她的話,他知道現在一切的安慰對她而言都無濟於事,人死不能複生,所有的文字和話語在人命麵前都顯得輕薄無力,他就隻陪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

  洛茵和南寧鬆了解到了事情過程,麵色也是沉然如水。

  南寧鬆隨季雲去看蔣凡的屍體。

  蔣凡在南城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便是認領屍體,安排後事,也得由南家的人來了。

  洛茵則是走到了南頌麵前,喻晉文抬頭,喑啞的聲音輕喚道:“洛姨。”

  “你去吧,我陪著她。”

  洛茵給喻晉文打了個手勢,替換掉他的位置,坐在南頌身旁。

  喻晉文試探性地起身,把位置讓出來,但沒有走遠,站在不遠處的燈下,靜靜地看著。

  洛茵看著木然的南頌,難得沒有出聲挖苦或者調侃她,而是展開胳膊,從後麵環住了她的身子,將閨女的腦袋撥拉到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難過的話就大哭一場,哭完了就好了。”

  南頌沒有哭,她隻是覺得難過。

  命運如此殘酷,它就那樣無情地剝奪了一條又一條的生命,苗江、錢正偉、蔣凡,還有牧老師……他們都是在她麵前笑過、鬧過,那麽鮮活那麽生機的人,眨眼間,卻都從她的生活裏消失掉,成為墓碑上一個又一個名字。

  “媽,我想要留住他,卻還是沒能留住。”

  南頌聲音嘶啞,“我真的很沒用,是不是?”

  “人在命運麵前,往往都是渺小而無力的。”

  洛茵伸手在南頌的後腦勺上摩挲了一把,“有的人拗不過無常的命運,認了命,認了也就認了,沒什麽大不了的,無非就是把自己的命交給老天爺,任其磋磨,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得過且過,活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有的人呢,像你媽我,偏不認命,老天爺讓我往東,我偏要往西,各種擰巴,各種掙紮,到頭來最渴望的,不過是過普通人平凡普通的一生罷了。要說哪種好呢,各有各的幸運,各有各的不幸,沒什麽可比性,怎麽活不是一生呢。”

  她輕歎口氣,“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人是孤孤單單來的,無論生命中有多少過客,將來也得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無論是你的朋友、家人、愛人,都無法陪你走到生命盡頭,大多數人隻能陪你走一段路,已經很好。蔣凡,也完成了他的人生使命,我們能做的,也隻是好好跟他說聲再見。送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