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作者:南頌喻晉文      更新:2021-12-19 12:29      字數:2180
  看著喻晉文一秒變了的臉色,南頌心裏一突突。

  待他掛了電話,她起身問:“是醫院打來的電話?怎麽了?”

  喻晉文看著她,神色微僵,喉嚨梗塞片刻,“鄒副院長打來的,說,沈流書不行了。

  ”

  南頌眸光微震,這麽快?

  顧不得多問,她掀開被子下床,就開始換衣服。

  “小頌……”喻晉文喚了她一聲,“我,自己去吧。

  ”

  看著他僵硬又蒼白的神色,南頌穿好衣服,走過來摸了摸他的臉,“我陪你一起。

  ”

  讓喻晉文去了副駕駛,南頌在駕駛座落了座,發動起車子,見喻晉文坐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她側過身去,給他係好安全帶,沒有說什麽,隻是用最快的速度往醫院奔去。

  ……

  到了醫院,市立醫院的副院長和主任醫師都在病房外等著。

  他們和沈流書有些交情,也算是看著喻晉文長大的,見到他,無可奈何地說,“癌細胞擴散的比想象中還要快,心髒的問題也加劇了他體內癌細胞的轉變和惡化,藥石無醫啊。

  ”

  喻晉文站在病房門口,朝裏麵看了一眼,沈流書板直地躺在病床上,艱難地呼吸著,卓月坐在病床邊,早已哭紅了雙眼,此刻就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神空洞。

  南頌看著頭發淩亂,臉色蠟黃,衣衫不整的卓月,一時間竟差點沒認出她來。

  鄒院長往病房裏看了一眼,深深歎出一口氣,躊躇地問喻晉文,“跟你母親說了嗎?”

  喻晉文搖了下頭,“沒有。

  ”

  “我給她打電話沒打通。

  ”鄒院長掏出手機,“我再給她打一個。

  ”

  “不用了。

  ”喻晉文聲音低沉,“她不會來的。

  ”

  鄒院長僵愣在原地,“……”

  喻晉文朝南頌看了一眼,“我進去,看看他。

  ”

  南頌點點頭,握了握他的手,“你去吧。

  ”

  喻晉文邁步進病房,鄒院長的手機就響了,忙接起來,“鳳嬌,你可算接電話了……”

  南頌就站在門口,看著喻晉文一步一步地朝沈流書走去,在他床側立住,高大的身影透著寂寥,沈流書看見兒子,緩緩抬起頭,在半空中揮舞了一下,卓月起身將他的呼吸罩取下。

  喻晉文無聲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手腕卻一下子被沈流書握住了。

  不知怎的,南頌看得心一陣揪痛,別過了眼去。

  那邊,鄒院長和喻鳳嬌不知交談了什麽,鄒院長掐著電話回來,將手機遞給了南頌。

  按照南頌和喻晉文的關係,南頌應該算是晚輩,可鄒院長對待她的態度卻是恭敬得很,“grace,鳳嬌讓我把電話給你。

  ”

  南頌微怔,接過了電話,放到耳邊,“喻阿姨……”

  喻鳳嬌的聲音在夜色中有些疲憊,“頌啊,你陪陪阿晉吧。

  到底是他的親生父親,說不難過是假的。

  沈流書的後事,該辦就辦,人走茶涼,他身邊也沒幾個能為他送終的。

  ”

  “好。

  ”南頌應了一聲,便聽院長問鄒副院,“怎麽,人不來嗎?連最後一眼都不見?”

  鄒副院長對院長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多問了。

  喻鳳嬌顯然聽到了,對南頌道:“我就不去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必要再見呢。

  我不想勉強我自己,也不想欺騙沈流書,說我已經原諒了他。

  恨就是恨,即便不愛了,也會恨。  南頌心頭一沉,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

  她忽然明白,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不一樣的,愛恨情仇,貌似是綁在一起的,有時候是愛意多,有時候是恨意多,兩個人若是前緣未斷,愛恨便是參半,可若是斷了,就分開了。

  說什麽“恨就代表愛”,太過矯情,驕傲如喻鳳嬌,恨就是恨,沒有其它。

  沈流書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病痛將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曾經也算是迷倒萬千女人的一張風流俊容,如今卻形容枯槁,麵無血色,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艱難地呼吸著,緊緊攥著喻晉文的手,其實並使不上多大的力氣,“你、你媽呢?”

  喻晉文看著他,眼眶微紅,眼神卻淡漠,“你想見她?”

  沈流書點點頭,“想。

  ”

  卓月側立在旁,偏過臉去,唇角浮起淡淡的嘲諷。

  這個男人,她跟了大半輩子的男人,曾經她一度以為自己也是走進過他心裏去的,可到了他生命的彌留之際,他朝思暮想的、心心念念的,都是喻鳳嬌,他的第一任老婆。

  多可笑啊,她陪了他這麽多年,同他走過多少風風雨雨,卻依舊比不上喻鳳嬌。

  可如果,他那麽愛喻鳳嬌,當初又為什麽會選擇跟她在一起?

  男人都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喻晉文卻是沒有給他一絲幻想,直截了當地回絕了他,“可我媽,未必想見你。

  ”

  沈流書身體一僵,又躺回到床上,粗粗地喘了幾聲,無力地望著天花板,喃喃道:“是啊,她不會想見我的,我是個罪人,阿嬌啊……她是那麽驕傲、那麽剛烈的一個人,她的人生那麽絢爛,隻有我,是她的汙點。

  我們也曾相愛過,有特別美好的時候,特別幸福……”

  他偏過臉去看喻晉文,眼角滴落下一顆淚,“兒子,我還記得,生你時的歡喜。

  戒奶的時候,你哇哇大哭,我抱著你哄,整夜整夜地走;你媽媽心疼你,也哭,我哄完你,就去哄你媽媽……等你再大些,滿地爬了,就騎在我肩上,耀武揚威的,笑得嘎嘎樂……”

  喻晉文沒有打斷他,聽著他一點一滴地訴說著、回憶著小時候的那些事。

  “你記得嗎?”沈流書看著他,笑著問。

  喻晉文微微掀了掀眼皮,“記得。

  從小到大的一切,我都記得。

  ”

  就是因為記得,所以他今天才會來;

  也正是因為記得,所以他也始終沒有辦法和他冰釋前嫌。

  “記得就好,每年我的忌日,想起來的時候,就給我去上柱香,讓我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也跟我說說你媽媽,她過得好不好……但我知道,沒有我的打擾,你們都會越過越好。

  ”

  沈流書的聲音越來越低,說了句,“別為難阿月,算我最後的求情。

  ”

  卓月渾身一震,猛地轉過頭去。

  沈流書握住喻晉文的手也鬆開了,緩緩的、無力地垂了下去。

  “阿書——”

  南頌靠在牆外,聽到了裏麵傳來卓月聲嘶力竭的一聲喊,猛地站起身,看到喻晉文站起身,手在沈流書的眼睛上微微下拉,幫他合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