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心裏有了期盼，晚上窩在榻上看白天買的戲本子，也不知是何人所書，講的是一個深閨的相國小姐，七夕夜裏在後花園乞巧遇見一個惡鬼，便偷偷喂給他許多香火燭油，惡鬼受到恩惠留在府裏。

  小姐喂得久了，兩人日久生情便做了一對陰陽夫妻，相國小姐矢誌終身不嫁，每到夜裏等他出來。

  許多年後相國小姐病逝了要入輪回，惡鬼卻無法一起過奈何橋。

  在橋邊那鬼握著她手道：“其實第一晚，我本是要吃了你的。”

  相國小姐笑著說：“我知道啊，鬼最愛活人精氣，我與你初遇便見你露了獠牙，但又改主意不吃我，所以好奇，你到底要多久才肯來吃，才不斷喂你那許多日。”

  惡鬼苦笑，深深凝望著相國小姐。

  那小姐又道：“下一世輪回，再來尋我可好？”

  惡鬼笑著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推著相國小姐進了輪回，自己在奈何橋邊站了許久許久。

  夜深了如意還不來，清歡有些困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玩一隻竹葉編的蟈蟈。

  也不知道多久以後，她迷迷糊糊好似見到如意站在麵前，輕輕抱起她安置在床間。

  清歡聞到那股清爽的氣息，抓住他的袖子，掙紮著眼睛睜開一條縫，“陪我躺一躺。”

  如意起身的動作停下，柔情似水地看著她，而後側臥在旁，搖著她的手道：“公主小時候不肯睡覺，都是小的抱在懷中哄睡了才放下的。”

  清歡挪到他懷中，埋首在他胸前，悶聲道：”那你今日也哄我睡。”

  如意輕拍著她的背，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一切都像清歡小時候那樣。

  清歡朦朦朧朧道：“如意，我嫁給你好不好？”

  他的身子繃緊，輕柔地拍打停了下來。清歡睡得迷迷蒙蒙，到底也不知道他的答案。

  冬天下了不大不小幾場雪，年節將近，宮裏都忙碌起來，白日裏，清歡尋了個借口，領著丫鬟去找如意。

  他正跟身邊的小太監說話，一手攪著調羹喝著一碗味道奇怪的肉湯。見清歡來，揚起笑意，“公主作何而來？”

  清歡瞟了眼他吃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如意身邊的小太監漲紅了臉，看著他手裏的碗，抿了抿嘴。

  如意慢悠悠喝完湯，“湯。”

  清歡不在意，問他：“今年入冬，好像各處的炭火冬衣分得不太均等。”

  如意搖頭笑道：“星河苑的用度從來也沒少過。”

  清歡欲言又止，揮退身邊的人，在他身邊坐下，“我宮裏有個小丫鬟的姐姐在彩雲閣那邊當差，因為閣裏炭火短缺的事，被主子杖責了。”

  如意抱她入懷，搓著她微冷的手指，解釋：“北邊又在打仗，供應都緊著軍隊裏，皇後體恤，把宮裏的開支都節省了下來，又何止炭火冬衣呢。”

  清歡咬咬下唇，悶悶道：“皇後倒是會做人。”

  領軍的將領都是皇後趙家人，近些年趙家在朝中人才輩出，各部司都有趙家門人建樹。

  皇上二十餘年都尚未立儲，眼下隻有銘瑜跟皇後出的銘珈兩位皇子……

  貴妃心急，母家本就官位不高，這些年扶扶帶帶，再怎麽也比不了皇後的手段。

  如意看出清歡沮喪，安慰道：“聖上仍是盛年，貴妃何須心急，慢慢來便是。”

  清歡拂開他的手，“左右你是皇後身邊的人。”

  如意執起她的手輕咬一口，纏著她笑道：“小人一顆心可都在公主身上。”

  清歡窩在他懷裏，低聲呢喃：“如果……或許有一日，銘瑜……”

  如意的唇流連在她的頸邊，清歡話未說完，已是羞紅了臉。

  年節裏，皇上帶著皇後妃子去西郊泡溫泉，如意留守宮中，清歡也撒了個小謊留了下來。

  如意趁著無事，在清歡房中搜尋一陣，翻出許多本傳奇本子，一本本撕開扔在爐裏，歎氣道：“都是誤人子弟的糟粕，公主不該沉迷此道。”

  清歡撲過去，搶下他手中的一本抱在懷中，“這本是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不能燒。”

  如意無奈地擺手，又去翻其他的，清歡猶自抱著手裏的書，想找個妥善的地方藏一藏。

  如意皺眉盯著手中的書，對她揚揚手，“公主，這是什麽？”俗豔的美人，封麵上四個大字——深宮秘史。

  清歡瞬間驚出一聲冷汗來，撲騰過去，“快燒了燒了。”

  如意攔住她，仔細翻閱了幾回，陰森森笑道：“公主就如此好奇？”

  這本書，乃是坊間一本粗濫的宮闈春史，也不知道是何處的作者，把這禁中之事編排一通博人眼球，寫的又假又爛，什麽禁衛首領跟冷宮妃子情事二三，宮女與內侍對食嬉戲，卻賣得極火，翻印了若幹回。

  如意鐵青著臉，“若是被別有居心的人翻檢出來，公主可知有何後果？”

  清歡小聲嘟囔：“隻是隨便看看……”

  如意把她的書一股腦全扔進火爐中，撲騰起一陣煙氣混著油墨的味兒，又氣惱道：“公主果真長大了。”

  清歡豁出去了，大聲辯駁：“我已經及笄，年後就十六了，就是想知道，男女之事是如何成的。”

  如意皺眉看她半響，而後從荷包裏掏出一粒香丸，投在白瓷茶碗裏，倒上清水，放在她的麵前。

  那烏漆漆的香丸瞬間變成瑩白色，裏頭又漸漸泛出一點別的色彩，過了不久，水麵上，竟然浮現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春宮圖。

  清歡懵懵懂懂知曉男女之間的魚水之歡，卻不知是這般直白，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你怎麽會隨身帶著這東西？”清歡問他。

  如意坐下喝茶，“春宮本就是壓邪避災之物。”

  清歡捂著臉，半響，一股作氣問他：“那……你和他有何不同？”

  如意盯著清歡，眼神裏滿是陰鷙戾氣，站起來逼近她，“公主覺得呢？有什麽不同？”

  “我……我不知道……”

  如意貼近，緩緩道：“公主要不要親自看看有哪處不同？”

  清歡搖頭囁嚅：“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