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作者:小喬木      更新:2021-08-19 11:18      字數:10360
  陸慎走後好一會兒,

  桑白才重新整理好妝容,從保姆車上下來。

  夏桐擔心地看著她的唇。

  桑白已經調整好情緒:“我沒事,我們繼續吧。”

  察覺到她目光,

  桑白尷尬地摸了下唇角,“很明顯嗎?”

  “還行。”夏桐輕咳一聲,

  “對了,製片人讓我暫時把吻戲往後挪一挪,

  應該是陸慎發話……”

  桑白此刻的情緒也不再適合拍吻戲。

  她點頭:“等我跟奇思熟悉點再拍也好。”

  片場殘餘的尷尬很快被專業的拍攝所替代。

  一天的拍攝結束。

  晚飯時,

  桑白沒什麽胃口,

  胡亂吃了兩口,

  拿起手機看了眼,陸慎跟她在片場大吵一架分手的消息已經滿天亂飛。

  但不僅沒視頻,

  連張圖都沒,應該是陸慎提前處理好了。

  她坐在床上,

  抱著酒店裏的被子,不小心蹭到唇角,傳來幽微的疼痛。

  桑白不覺一瑟。

  門被敲開,

  進來的人是夏桐。

  她拎了兩罐啤酒進來,

  把一罐推到桑白麵前:“喝點兒?”

  “好啊。”桑白眸子裏漾出點笑意,

  順手接過啤酒,幹淨利落地扯開拉環。

  夏桐往地上一坐,

  靠牆壁上,

  看她:“真分了?”

  啤酒掠過唇角的傷口,

  蟄人的疼痛提醒她那人還殘餘在她的人生裏。

  不過傷口總會好的。

  桑白“嗯”了聲。

  夏桐遙遙跟她碰了下:“恭喜你跟渣男分手。”

  桑白抿了口酒:“他不算渣男吧,他其實——沒把我當替身。”

  她把事情來龍去脈跟夏桐講了下。

  沒想到夏桐更氣了:“那他早幹嘛去了?冷暴力也是渣男。”

  桑白捏著冰涼的啤酒罐笑了:“真不算。”

  夏桐把喝光的啤酒罐往旁邊一扔:“你是得了斯德哥爾摩嗎?還是——桑桑,你喜歡上他了?”

  “沒。”桑白下意識否認,“隻是覺得有點煩,

  我還他的錢他都沒收,那些珠寶和高定也堅持要給我送過來,不然就不同意分手。”

  “這人好高的段位,他肯定故意的,就不想讓你輕易忘了他。你打算怎麽辦啊?”

  “先收著過陣子找機會再還回去。”

  夏桐很同意:“好容易跳出火炕,你可千萬注意別再給他弄回去。”

  桑白點點頭:“我知道。不然這會兒我又得報備自己喝了罐啤酒。”

  夏桐罵了句:“這個變態。”

  *

  陸慎獨自一人回到涑水公關。

  推開門,空曠的別墅裏冷冰冰的。

  他低頭看了眼腳上的鞋子,微閉了雙眼——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門口等著他了。

  心髒像是被一塊石頭壓在那裏,緩慢的壓迫感和疼痛感襲來,綿長到像是不會有盡頭。

  他脫掉鞋子走進臥室。

  空氣裏還殘餘著甜媚的牡丹花香味兒。

  可惜那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翻出她寫的那張卡片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抬手想撕掉,最終卻還是沒能忍心。

  胃裏一陣抽疼。

  他給平鵬打了個電話:“找時間把桑小姐的東西都給她送過去。還有——派人送我去公司。”

  *

  陸慎答應分手太過於幹脆,以致於桑白一直擔心他會不會反悔。

  事實上,他不僅沒反悔,連一條消息都沒跟她發過。

  平鵬幫她把東西都送來堆在房間後,桑白覺得兩人也算和平分手,又把陸慎從黑名單裏放出來,跟他說了聲“謝謝”,他連回都沒回。

  一個月的時間,桑白唇角當初被咬的傷口早好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還是會覺得抽疼,像是在她心裏烙了印。

  果然,他不喜歡她,失去也沒什麽太大影響。

  挺好的,對雙方都是。

  桑白捏了下唇角,重新打開劇本。

  一杯芒果奶茶出現在她麵前。

  麥子:“是奇思哥那邊兒送來的。”

  兩人拍了一個月的戲,也熟悉起來,桑白沒客氣,接過來喝了口,看見不遠處圍了一圈人仿佛在議論什麽。

  桑白好奇地問:“他們在說什麽?”

  麥子想了下,也沒隱瞞,說:“好像是陸總那邊出了個新聞,說陸氏資金鏈斷裂,大家議論一早上了。”

  “?”

  桑白頓住:“是真的嗎?”

  怎麽會?

  陸慎是誰?

  二十四歲拿了麻省理工的mba,回國時恰恰是陸氏集團跌出行業五十名開外的時間。

  他接手陸氏後大刀闊斧地對集團進行改革,提前布局文娛行業,短短四年內讓陸氏衝到行業第三。

  他也被譽為南城商業新貴,天生的商業奇才。

  這樣的人,會資金鏈斷裂?

  桑白下意識不太相信。

  麥子:“那邊沒出辟謠的消息。”

  這時兩個男工作人員走過,議論聲傳了過來。

  “這種房地產行業動輒幾百億資金,一時轉圜不過也有可能,反正咱們的戲錢也已經到位了,不用擔心。”

  桑白把奶茶遞給麥子,從網上搜了下消息來源,是一個號稱業內人士的匿名爆料。

  她翻出微信就想給陸慎發微信,一打開界麵,還是那條一月前她發的那條的:【謝謝】。

  桑白猜測,他應該不想再理她了。

  他那樣清高孤傲的人,聽到她說“我不愛你”之後就再也沒打擾過她。

  分手了再聯係也的確不合適。

  桑白退出微信界麵,跟麥子說:“你去給平鵬打個電話問一下消息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得想辦法把錢還給他。

  麥子當著她的麵立刻撥出電話。

  平鵬頓了下,說:“哪兒能啊,別信那些傳言。對了,是桑小姐讓你打來問的嗎?我能跟桑小姐說句話嗎?”

  麥子看著桑白。

  桑白接過電話:“你說。”

  平鵬聲音有些猶豫:“我先聲明一下這事跟陸總沒關係啊,是我的私心。就是我們陸總這兩天工作太忙,急性胃炎進醫院了,您看您能不能來看他一下?”

  桑白低頭看了眼手上酒紅色指甲,說:“平鵬,別再費心了。”

  *

  病房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陸慎手背上插著針管,還劈裏啪啦在筆記本鍵盤上敲個不停。

  自從分手後,他簡直像是不要命地在工作。

  平鵬送來一碗小米粥。

  陸慎摘掉眼鏡,向後一仰,揉了揉眉心。

  平鵬立刻把筆記本電腦收到一旁,把小米粥打開。

  陸慎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粥,看他眼神閃爍,道:“有事就說。”

  平鵬一臉歉意:“對不起,我剛才擅自給桑小姐打了電話,想讓她過來看您。”

  陸慎手在半空一滯。

  他沒生氣的意思,若無其事地繼續喝粥:“以後別再去找她了。”

  顯而易見的結果,他連問都沒問。

  平鵬:“是。”

  陸慎抬手按住胃,覺得更疼了。

  平鵬:“您喝完粥一定得睡一會兒,沒您這麽沒日沒夜工作的。”

  他本來就是工作狂,跟桑白分手後簡直變本加厲,不拿身體當回事兒。

  陸慎微閉起眼,臉色蒼白地點點頭。

  本來還有公司傳言的事要跟他提一句,看他這樣子,平鵬什麽都沒提,讓公關部的人先起草澄清聲明。

  *

  桑白拍完一場戲,剛坐下休息,就看見麥子很緊張地跑過來。

  她一張圓臉皺皺巴巴:“桑桑,陸總好像真出事了。”

  她把新聞舉到桑白眼前。

  “疑私陸氏資金鏈斷裂,將原價值一億的遊艇折價七千萬賤賣……”

  照片裏是一艘白色遊艇,應該就是當初帶她出海那張。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麥子原來算是陸慎給桑白的人,也有點心疼:“平鵬哥還說沒什麽,看來是瞞著我們,不想讓我們擔心,桑桑,陸總其實對你一直很好的……”

  桑白有些煩躁地點點頭:“我知道。”

  她思考三秒,翻出銀行卡算了下,一共還有五千多萬,其中兩千萬是這部劇的片酬。

  但就像剛才片場的工作人員所說,這恐怕還遠遠不夠。

  她把家裏鑰匙給麥子:“你找個典當行,把家裏的珠寶都暫時當一下,看看能湊多少錢,現在就去。”

  陸慎給她的珠寶真都是好東西。

  就算被壓了價也折了九千萬的現金,三天後錢到了桑白卡裏,桑白跟銀行預約好時間後,全部匯入了陸慎的銀行賬戶。

  還好她有保存舊手機的習慣,當初他給她的銀行卡號,讓她從舊手機裏翻了出來。

  *

  陸慎在醫院整整待了一個星期才出院。

  他穿著白襯衫,整個人明顯清瘦了許多,平鵬擔心他,特意跟到如苑照料。

  沒想到陸慎一坐下來就說:“既然你來了,匯報一下最近的事。”

  “……”

  平鵬苦口婆心:“您還是休息一晚吧。”

  陸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別廢話。”

  勸不動人,平鵬隻好一件件匯報,說到陸氏破產傳言背後的黑手是萊亞時,陸慎冷笑一聲:“文總是越來越上不得台麵了。”

  最近陸氏跟萊亞在幾塊地皮上較勁的厲害,萊亞連這種陰招兒都使出來了。

  平鵬把手機裏公關部擬好的辟謠公告遞給他:“您看一眼。”

  陸慎看了一會兒,確認沒什麽問題:“發吧,再讓幾個大的供應商出來講兩句話。”

  “好的。”

  嗡。

  手機在桌上震了下。

  陸慎漫不經心地劃開,一條短信跳出來。

  【桑白5月9日16時50分向您尾號8888的儲蓄卡電子匯入存入人民幣140,000,000.00元,活期餘額*元。】

  他盯著手機屏幕,一動不動。

  生怕桑白兩個字是他眼花。

  他把手機遞給平鵬:“給我念一下短信。”

  “好的。”平鵬接過來,“桑白五月九日十六時五十分向您尾號8888的儲蓄卡電子匯入存入人民幣……個十百千萬億——”

  平鵬驚了:“一億四千萬!”

  陸慎麵色平靜:“再念。”

  “桑白五月九日……”平鵬念完後反應過來,“該不會桑小姐以為您真的破產了吧?”

  這時他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麥子。

  陸慎敲了下桌麵:“接。”

  平鵬接起來,打開公放,麥子擔憂的聲音傳進來:“平鵬哥,你那邊方便說話嗎?隻有你自己吧?”

  平鵬看了眼陸慎,硬著頭皮:“對,麥子你說。”

  “那個,陸總其實是真破產了吧?你也別瞞著我了,媒體都報道他賣遊艇的新聞了。”

  “……”

  “對了,我們桑桑有點擔心陸總,想辦法籌了筆錢打陸總卡上了,可能對他來說不算太多,但桑桑也盡力了。桑桑讓我悄悄跟你說,陸總他可能自尊心比較強,萬一他不願意要這錢,你就說是桑桑先借他的,等之後他生意好一點再還回來就好。”

  平鵬看著麵無表情的陸慎:“……”

  陸慎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裏打出一行字:錢哪兒來的?

  平鵬點頭表示了然,問:“麥子啊,這麽多錢桑桑打哪兒湊的啊?”

  “就是桑桑之前的片酬和新戲的片酬,加起來有五千萬,還有……”麥子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錢多啊?我剛沒說具體金額呀。”

  還好平鵬機智:“害,我們桑桑打來的錢,那能少麽?”

  麥子挺高興:“也是,我們桑桑最大方了。”

  平鵬:“你剛才說,還有什麽?”

  麥子頓了下,說:“害,我還是告訴你吧,你別告訴陸總,桑桑把之前陸總送的珠寶都拿到典當行當了。”

  陸慎臉色微沉。

  “不過桑桑搞了活當,兩年內贖回來就行,我看她挺喜歡那個藍寶石項鏈呢。”

  陸慎臉色緩和幾分,又聽見麥子說:“你不知道,桑桑現在卡裏就剩幾萬塊了,全部身家都給陸總了……哎,桑桑喊我了,你可千萬得想辦法讓陸總把錢拿著啊,我先掛了。”

  手機屏幕黑了。

  平鵬:“這……”

  陸慎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好一會兒,倏地起身。

  “去趟公館。”

  涑水公館房子一小半都空了。

  自從跟桑白分手後,他就沒再來過。

  他其實是自尊心很強的一個人,唯一一次不顧一切的喜歡也給了桑白,所以聽到她說不愛他之後,他委實沒有必要再繼續作踐自己。

  陸慎坐在沙發上,回憶之前跟她在這座房子裏的所有場景。

  她刻意的討好、偶爾的撒嬌、故意的親近……

  他手指緩緩撫過灰色沙發床麵——他曾在這裏無數次擁有過她。

  夕陽慢慢移動,眼前的一塊亮斑也隨著移動,到了陸慎眼前。

  空氣中懸浮著微小的顆粒。

  陸慎再次想起她光腳穿過那道光線時的場景。

  她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裏亮著光。

  心頭仿佛有什麽東西柔軟了下來。

  他問:“平鵬,你覺得桑小姐心裏有我嗎?”

  平鵬“啊”一聲,覺得這是道送命題。

  “他正思考該怎麽回答合適,聽見陸慎說:“我要聽實話。”

  平鵬想了會兒:“我看著桑小姐心裏是有您的,這筆錢可幾乎就是桑小姐的全部身家了。您想啊,您要是真破產了,別說全部身家,就是讓我給您一百萬,那我也不願意是不是……”

  陸慎掃他一眼。

  平鵬很有求生欲地閉嘴了。

  陸慎看見他就頭疼:“去車裏等我。”

  平鵬立刻溜走了。

  陸慎拿起手機,給林睿誠撥了個電話。

  “問你個事兒。”

  林睿誠昨晚泡夜店剛起床沒多久,聞言說:“是不是後悔放桑桑走了?想讓我跟你支個招兒把人追回來是不是?”

  陸慎沒搭理這茬,淡聲問:“我問你,假如你破產了,有個姑娘……”

  林睿誠對不吉利的事兒很敏感:“我呸,你才破產,勞資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

  陸慎幹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了。

  林睿誠瞬間打回來。

  “別掛別掛,你接著說,我不打斷你。”

  好容易能聽到陸慎的八卦,他開心得很。

  陸慎忍住不耐煩,重新問:“假如你破產了,有個姑娘把她這些年賺的錢都給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睿誠想了下:“多少錢?”

  “一億四千萬吧。”

  林睿誠誇張地尖叫一聲:“那不少了啊。我說你工作傻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麽?你小子挺有福氣啊,剛分手就有這麽重情重義的姑娘往你懷裏撲。誰啊?我們桑桑不能這麽不長眼吧?”

  “……”

  陸慎這人冷又無趣,還不解風情,這麽多年在感情上也就栽桑白這兒一回。

  林睿誠想都不用想誰能讓他打這電話,故意逗他。

  陸慎難得沒惱,像是很認真跟他探討這個問題:“但她說過不愛我。”

  林睿誠“噗嗤”一聲笑了,“我說你是真不了解女人啊。這麽著跟你說吧,話可以隨便亂說,但行為做不了假,這錢總歸是實實在在的吧?真一點兒不在意你全部身家都拿出來救你?我說你倆這打什麽啞謎呢。”

  陸慎沒應聲。

  林睿誠頓了下,“你不會真破產了吧?”

  陸慎冷笑一聲:“放心,我就是真破產也不用你救。”

  林睿誠吊兒郎當的:“誰要救你,我隻想把我投資的錢拿回來。”

  “……”

  陸慎心思不在這上頭,沒跟他貧。

  沉默幾秒,他像是終於打定主意,問:“說說,你平時都怎麽追女人。”

  明明是求人,他這話莫名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但林睿誠不介意,他都快得意死了:“嘖,還不是得向我請教?”

  陸慎糾正:“是吸取失敗經驗。”

  林睿誠沒跟他計較,把這些年追人的經驗傾囊相授:“我跟你說,其實核心就一點,死皮賴臉纏著她,女人就吃這套——”

  陸慎很不屑:“我沒你那麽厚臉皮。”

  “……”

  林睿誠叭叭又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技巧,陸慎聽著越來越不靠譜,把電話掛了。

  他坐在沙發上向後一仰,窗外的天色暗下來。

  屋裏光線晦暗不明。

  他腦海裏回憶了無數次在那艘遊艇上的細節——她那時眼裏的不舍絕不是假的。

  陸慎起身走出去,上了車,吩咐平鵬:“找個阿姨每周都來打掃別墅。”

  “好的。”

  “跟我回趟如苑。”

  *

  光標在曲麵顯示屏上閃爍。

  ppt裏正輸入著一行字:step3,引發關於破產的同情,在桑桑公寓留宿……

  標題是:佯裝破產挽回桑桑策劃案——桑葚計劃。

  平鵬站在原地:“……”

  還有代號。

  二十分鍾後,陸慎寫完計劃書,從頭到尾掃了眼,滿意地點點頭。

  平鵬瞄了眼:step1,裝破產,關鍵點如下……

  “……”

  陸慎翻出個登機箱,裝了幾件日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把手腕的表摘掉遞給平鵬:“送你了,破產的人不配戴這麽貴重的手表。”

  平鵬星星眼:“好、好的。”

  陸慎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有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平鵬湊過來:“沒有啊。”

  陸慎微眯了眼,視線落在他身上。

  平鵬給他看得心慌:“怎、怎麽了?”

  陸慎指著他襯衫:“脫下來,咱倆換一下。”

  這襯衫料子太好,太不像破產的樣子。

  平鵬:“?”

  他的襯衫怎麽了!也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

  兩人換裝,重新看著鏡子。

  陸慎還是那副氣質卓絕,清高矜貴的模樣,壓根跟穿什麽沒關係。

  陸慎嫌棄地理了理身上褶皺的襯衫衣袖,蹙眉看著鏡子,還是不大像。

  平鵬絮絮叨叨:“要我說您這身材氣質穿什麽都不像破產的。”他開始出主意,“要不把您頭發弄亂點兒,顯得奔波勞累一點兒。”

  陸慎冷聲:“我是破產,不是乞丐。”

  “……”

  勉強收拾好後,陸慎拉著箱子,一臉鄭重地走出門。

  平鵬看得莫名想笑,當然他不敢笑。

  陸慎關上門看了眼:“你回頭弄個封條,把我名下的房產都查封了。”

  “?”

  平鵬:“這……不會犯法嗎?”

  陸慎淡淡:“不用搞那麽認真,電視劇道具就行。讓保安看著不許人進來。”

  平鵬如釋重負:“好的。”

  陸慎:“聯係我的銀行客戶經理,把我這張卡裏的錢半小時內全部劃到另一張卡裏。”

  “好的。”

  陸慎拎著箱子下台階。

  平鵬立刻彎腰:“我來。”

  陸慎一閃身:“不用,以後也暫時不用你了,給你放個假,等我東山再起吧。”

  “……”

  *

  紫禦華府,晚九點整。

  桑白剛泡完澡,換上睡衣。

  拍現代戲太舒服了,片場離家才四十分鍾,還能回家睡。

  她打了個哈欠,打開電視,隨手按了個新聞頻道。

  “關於陸氏集團資金鏈斷裂的傳言最近也是沸沸揚揚……”

  桑白把電視關了。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也不知道陸慎怎麽樣了,收到錢也沒任何消息。

  不過也對,他那麽驕傲的人,大約會覺得這是件非常抬不起頭的事兒,肯定連提都不願意提。

  門鈴突然響起。

  桑白一個人住,警惕性很高,邊走邊問:“誰?”

  門外的人沒回應。

  桑白從貓眼裏看了眼。

  陸慎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外:“是我。”

  樓道裏暖黃色聲控燈亮著,光線落在他臉上。

  他似乎瘦了幾分,下頜棱角越發鋒利,身上的西服也不大合身,肩膀處鬆鬆垮垮,手裏還拎著個黑色行李箱。

  他怎麽突然來了?

  給她送之前的東西?不對啊,她東西平鵬應該都送過來了才對。

  難道箱子裏是錢,他是來還錢的?就算是還錢也沒必要還現金吧?

  猶豫片刻,桑白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吊帶兒,回臥室換了身保守的睡衣,打開門:“你怎麽來了?”

  她黑色頭發披在肩上,還有點濕漉漉的,隻鬢邊有一縷是幹的。

  那雙眼清澈又帶著點媚。

  熟悉的牡丹花香味兒也飄到了鼻尖底下。

  陸慎想了無數句開場白,但在見到她的那刻突然全忘了。

  停頓幾秒,他穩住心神,淡聲說:“我破產了。”

  這事兒她已經知道了。

  桑白點頭:“所以?”

  陸慎:“你得養我。”

  桑白:“?”

  陸慎從善如流拎著行李箱走進來:“我不也養了你那麽久。”

  桑白一時頓住。

  他這話按道理來說是沒錯,這四年她吃住都是他的。

  陸慎經過桑白麵前,帶起一陣風,往沙發一坐。

  桑白咬牙把門關上,有點生氣地說:“我不是已經把錢……”

  陸慎打斷她的話:“去給我倒杯水。”

  “?”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

  桑白心裏的火苗騰地被點炸:“你已經窮到連水都喝不起了嗎?”

  陸慎捏了捏脖子,嗓子發出的聲音有點啞:“差不多吧。”

  “……”

  桑白本來是發脾氣,聽他這麽回一時反而愣住。

  他眉宇間染著些許倦意,雙手相交坐在那裏,西裝外套下擺還有點褶皺,這擱以前是根本不太可能發生的事。

  他臉上雖然還維持著那股傲氣,卻莫名帶了點艱難和心酸。

  桑白不太情願地用透明玻璃杯接了杯水,往他麵前茶幾重重一擱。

  陸慎不易察覺地勾了下唇:“謝謝。”

  以前給他倒了無數次水,也沒聽見他說一個謝字。

  果然人破產了也知道人情世故了。

  桑白雙臂抱肩,看著他一口氣把那杯水喝完,說:“我之前給你的幾乎已經是全部家當了,最多還能從別人那兒借個幾百萬給你,但——”

  “不用。”陸慎打斷她的話。

  空氣裏漂浮著苦艾的味道。

  桑白莫名覺得煩躁。

  大晚上的,前男友在她家裏,怎麽也不太合適。

  桑白隻想盡快把他打發走:“那你想怎麽樣?”

  陸慎撩起眼皮看她。

  極細的黑色磨砂鏡框上閃著冷光。

  他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手卻緊緊捏著行李箱,唇也緊抿著。

  桑白催促:“你有什麽要求盡管……”

  她倏地頓住。

  因為剛才陸慎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腕,似乎是想看時間,但他手腕上分明已經空了。

  連一直佩戴的積家腕表都不見了。

  桑白聲音軟下來:“還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我一定盡量幫。”

  陸慎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深吸了口氣,語氣盡量深沉:“我想暫時在你這裏借住一陣子……”

  “不行!”桑白聲調高了幾度,“絕對不行!”

  他住她這兒算怎麽回事兒?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這是追回她的手段。

  桑白狐疑地看著他:“你是真的破產了嗎?”

  陸慎擰眉:“你什麽意思?”

  或許察覺到她態度,陸慎忽地一哂:“你覺得我在騙你?我為什麽要騙你?”

  “……”

  桑白看著他,沒說話。

  總不能說懷疑他在追她吧?

  陸慎淡聲:“我名下的資產都被查封了,你打給我的錢也在半小時內被銀行劃走還貸了。”

  他劃開手機屏幕,往茶幾上一扔,“自己看。”

  桑白走過去。

  陸慎沒看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倦怠到了極點。

  桑白低頭看了眼屏幕,果然顯示被劃走金額一億四千萬,餘額僅剩0.02。

  陸慎聲音似乎也摻雜著無力:“隻是在你這裏暫住幾個月而已,等情況好一點我就走。”頓了頓,他補上句,“你的錢我也會還你。”

  “錢的事以後再說。”桑白有點煩,“你沒有其他男性朋友嗎?你住在我這裏實在不方便。你家裏呢?你可以回家住。”

  “我爸病了,我不想讓他擔心。”

  “那林睿誠呢?你可以暫時借住在他那裏。”

  “他?”陸慎冷笑一聲,“不接我電話很久了。”

  “……”

  桑白驚詫:“他是這種人嗎?”

  陸慎認真點頭:“我以前眼瞎。”

  看桑白仍舊不信,他再度把手機扔過去:“不信你可以打過去試試。”

  桑白還真是想確認一下。

  她撥出林睿誠的號碼,傳來一陣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陸慎淡聲:“這話我聽著熟,應該是被拉黑了。”

  “……”

  似乎是話裏有話,暗指她當初拉黑他。

  桑白沒空跟他回憶往昔。

  她有點煩躁地抓了下頭發。

  林睿誠居然這麽靠不住?

  夏桐當初是怎麽看上這人的?

  桑白把手機還給陸慎。

  陸慎垂眸,看到她指尖上一抹酒紅色,亮得刺眼。

  以前這抹亮色常在他胸膛前跳躍。

  “那你也不能住我這兒。”

  聽見聲音,陸慎回神。

  “你等一下。”桑白像是下定決心,小跑進臥室,關上門。

  她一離開,陸慎舒展了胳膊,開始欣賞屋內擺設。

  屋子雖然小,但很溫馨,電視牆兩邊是內嵌的書架,擠滿了《平陽公主》的漫畫,沙發一角堆了幾個長纓的玩偶。

  淩亂卻也不失美感。

  不到兩分鍾,桑白推門而出。

  她沒看他,直接走過來,拎起黑色箱子走到門外,冷眼看他:“出來談。”

  陸慎眼神一暗,還是走了出去。

  “你要談……”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

  桑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手裏丟了一張卡,然後飛快地溜了進去,把他鎖在門外。

  陸慎沉著臉,差點直接把手裏銀行卡捏斷。

  隔著門,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從另外一頭傳過來。

  “你去附近找個酒店,卡的密碼我微信發給你。”

  這句話說完,傳來“哢噠”一聲,門被從裏頭鎖上了。

  桑白這會兒才鬆了口氣,翻開手機,把銀行卡密碼給陸慎發過去。

  陸慎鐵著臉,回了條微信。

  s:【我被限製消費,住不了星級酒店。】

  桑桑子:【快捷酒店不能住人嗎?】

  s:【你讓我住快捷?】

  “……”

  桑白真是服了。

  他已經破產了懂不懂?還這麽挑三揀四的?

  而且作為前女友,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是真的、完全對陸慎住進來這件事有種莫名的害怕,也不想再領教他那種高高在上、理所應當的控製欲。

  桑白回了條語音過去:“我是不可能讓你住進來的,你死心吧,隨便你去哪兒,總歸餓不死。我要睡了,再見!”

  說完這句話,她把客廳燈關掉,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鑽進被子。

  *

  聽著那句決絕的“我是不可能讓你住進來的”,有那麽一瞬間,陸慎有種自己真破產了的錯覺。

  大晚上不睡覺跑人家裏賣慘,還被人趕出家門。

  真是閑的。

  他這輩子哪裏受過這種氣。

  想起林睿誠說的“千萬要死纏懶打,她要是不讓你進門你就在門口等,等一夜她肯定心軟”。

  陸慎冷笑一聲,讓他在門口等一夜?做夢。

  他轉身拎著行李箱進了電梯,下樓。

  夜朗星稀。

  地上是斑駁的樹影。

  陸慎孤零零地拉著箱子走出一截路。

  輪子碾過水泥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想起之前每次出差回家的時候,桑白都會跑過來主動接過他的行李箱,幫他脫掉外套掛好,再給他熱一杯牛奶。

  而如今,她把他連人帶箱子趕出來了。

  陸慎抬頭,十樓的窗戶還亮著。

  他輕閉上眼,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心。

  隻要她對他還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在意……

  陸慎摸出手機,給平鵬打了個電話。

  休假不到一小時的平鵬實在沒忍住:“老板,你是已經又東山再起了嗎?”

  “……”

  陸慎冷聲:“給我把攀岩的設備送過來。”

  平鵬一小時就到了,帶來了安全帶、下降器、安全頭盔、攀岩鞋和運動衣物。

  陸慎檢查了遍,確認無誤後,說:“去頂樓。”

  平鵬驚愕道:“不是老板,您真要爬啊,這還是晚上,也太危險……”

  陸慎掀起眼皮往上掃了眼:“要不是怕嚇著她,這點兒高度,我繩子也不用。”

  平鵬:“……”

  夜裏涼,頂樓的風冷颼颼的。

  平鵬直打哆嗦,看著陸慎換好衣服,把繩子拴好,慢慢滑了下去。

  平鵬沒忍住:“老板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這麽高薪水的助理工作真的不太好找……”

  *

  桑白躲在被子裏好久沒動。

  夏桐最近忙著拍戲很辛苦,她也不能因為這事兒煩夏桐。

  但陸慎——不會賴在她門口不走吧?

  她搖搖頭,應該不會吧,她都這麽趕他了,他這麽驕傲的人,早該翻臉走了。

  但她又拿不準。

  萬一陸慎覺得住快捷酒店更丟人怎麽辦?

  那也不能真就把他鎖門外一晚上吧?

  桑白煩躁地蹬了下被子,想了想,光著腳起身悄悄摸黑來到客廳門口。

  從貓眼裏看,門外一片漆黑,人應該是走了?

  桑白試探地哼了兩聲,門外聲控燈亮起,空無一人。

  她鬆了口氣,安心地回到臥室裏躺下。

  也不知道陸慎去哪兒了。

  他會不會覺得她把他趕出去很冷血啊?

  管他怎麽想。

  桑白沒再去想這件事,關了臥室的燈,閉上了眼。

  還是被這件事幹擾了,很久都沒睡著。

  好容易迷糊起來,卻驀然聽見窗戶那兒傳來“咚咚”敲擊聲。

  桑白瞬間醒了,她嚇得嗓子發緊:“誰?”

  她一邊抱著被子往後退,一邊正想在手邊有什麽能保護自己的工具,萬一是小偷砸窗而進……

  對,報警。

  她摸出手機,正要報警,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怕桑桑,是我。”

  陸慎???

  桑白嘴巴張成o型,她按開燈,果然看到窗簾外有個黑色人影輪廓。

  她手臂輕輕顫抖著,拉開窗簾一條縫隙。

  陸慎的臉出現在10樓窗外。

  他已經換了運動裝,手臂趴在不到3厘米的窗沿上,手背緊緊繃著。

  桑白看著他,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稍微有個動靜會把他嚇得掉下去。

  陸慎卻一點沒有緊張的樣子。

  相反,他臉上還透著一種遊刃有餘的輕鬆。

  他勾了下唇,像個無賴。

  “開個窗唄?”

  作者有話要說:  有紅包,推薦一下煙的新文《春色難馴》/城下煙

  文案:

  江城時家弄丟的小女兒終於回來了。

  整個時家,她要星星還強塞月亮。

  ——————

  二中開學,時年攬著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妹妹招搖過市。

  眾人看著那個被時年夾在咯吱窩裏,眉眼如春的小姑娘,紛紛誤會,“小嫂子絕了,絕了啊。”

  “想什麽呢?!”時年忿忿,“這是我妹!”

  時·暴躁大佬·年,轉頭笑成智障,“歲歲,叫哥。”

  此時,一位時年的死對頭,江·清貧(?)學神·頂級神顏·骨頭拳頭一起硬·馴,恰巧路過——

  椿歲哥字喊了一半,就對著江馴甜甜一聲,“哥哥!”

  江馴看著這對兄妹,鳳眼微掀,漠然一瞥,走了。

  時·萬年老二·考試總被壓一頭·年:“???”啊啊啊啊你他媽什麽態度?!所以為什麽你連哥都比我多一個字?!

  ——————

  時年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把江馴踩在腳下,讓那個硬骨頭心甘情願叫他一聲“哥”。

  直到看見死對頭把他親妹子摁在牆角邊(沒親,絕對沒親)。

  時年真的怒了,“你他媽壓.我就算了,還想壓.我妹??!!”

  江馴護著身前的椿歲,偏頭懶聲,“哥。”

  椿歲:“…………”

  時年:“???”啊啊啊啊別他媽叫我哥我沒你這種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