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主公,我賭你找不著我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3-23 00:38      字數:4098
  陳白起曾練過“狂刀六式”,手中無器時,亦試過以劍的方式來施展。

  隻因當初“狂刀六式”是以係統“武功秘籍”的方式直接填鴨式地填充進她的腦海之中,如今換了一具軀體後,之前所學之秘籍招式便通通消散無蹤,便類似於之前儲存在電腦中的文檔被係統重啟清零,你再去找,一切下載過的文檔資料都不複存在了。

  當然,陳白起對之前學習過的相關武學招式還是有些印象,隻是那太過複雜的“程序”非憑自身能力瞬間記憶複製下來,畢竟練武走的便是日複一日夏冬寒抱冰,夏熱握火刻苦艱辛,如她這般一步登天的運氣實屬鳳毛麒角了。

  因為曾接觸過武學,因此她亦有自身的悟道。

  若劍使刀意,刀為單刃背厚,劍為雙刃脊厚,故,刀走沉重,刀刃砍斬背厚格檔,而劍走輕靈,以腕變刃剌點為主。

  刀的特點是勇猛快速,氣勢逼人,剛勁有力,主要是劈和砍,此外,還有掛、削、撩、斬的刀,劍的特點是輕快、敏捷、瀟灑、飄逸,靈活多變,劍法主要是刺,還有劈、掛、撩、挑、點等,兩者運用起大徑不同,自會有其衝突點,關於這一點陳白起自知甚深。

  她曾認為,劍與刀是剛柔衝突,難以調和,但自從見識了贏溭的劍法之後,卻又開始不確定了。

  有一種叫刀法如洪,有一種叫劍法如風,這說明刀法如來勢洶洶地洪水,而劍法如纏身地烈風,此時烈風掀起頃濤洪水,贏溭的劍法將刀意的霸氣兩者兼具,力量與靈巧皆不失,完全已經是將劍意練就至最上乘的境界了。

  陳白起壓住被氣流摻卷翻飛的長發,修緝得秀美頎長的眉毛微揚,神色驚異,他如此年輕,便有這樣不凡的成就,當真是天賜神賦啊。

  難怪相伯先生對著他如此有信心,隻要見了他出手,便能夠確信,他有著扭轉乾坤的本領。

  眼見目前的局勢已全麵軋倒,所有人的注意力亦都放在贏溭與戰局之上,這個千載難逢的脫身機會便擺在眼前,陳白起靈目閃動,正準備趁無人注意之際,一個乳燕投林遁入竹林間。

  此時,大雪細落紛飛,遠處觸目所及一片蒼涼墨綠,隨著夜色降臨,林中更是一片影影匝匝的模糊幽深,肉眼已難以辨別方位。

  她相信,隻要她成功擺脫贏溭的視線所及,便能夠成功脫身離開。

  不料,她心念一起,正一邁步,“咻”地一聲,身後一道令人寒毛悚立的氣流劃破輕靈悠揚的雪花,呼嘯的疾風狂躁地卷著冰冷而來。

  鏘!一柄無情的利劍,直直地從陳白起薄透的耳廓處堪堪而過,它似在越過的那一瞬間帶走了她四周圍全部的熱量,下一秒,它便直直地插入她前方的土地。

  “你若敢踏出一步,下次的劍……便會直接刺入你的身體。”比利劍更冷酷無情的聲音在陳白起後方不遠處響起。

  陳白起看著她的一截發絲被削斷,便這樣若羽般飄落地麵。

  她盯著斷發,視線忽暗忽明,表情一度陷入陰影之中,難以辨別。

  感覺到贏溭在不徐不疾的戰鬥之中,還“抽空”冷冷地關注著她。陳白起轉過頭,那張白皙乖小的臉龐在逐漸黯淡的雪夜竟流露出幾分蒼白森然,她嘴角不知何時悄然勾起,那上挑的杏眸透出幾分孤傲的挑釁,像被激怒孤傲的野狼:“好啊,不妨我們再賭一局,且看你追不追得上。”

  陳白起話語一畢,便掉轉頭,一股風便鑽入墨黑色的林中,她身影纖瘦疾快,透著幾分詭異的驟變,之前那乖順與識相仿佛就像一出夢境假像,一溜煙便化為精怪消失了。

  贏溭一愣,似不信那般柔弱溫馴的少女畫風一變,竟這樣利落幹脆地——跑了!

  他橫眉怒張,嘴角掠過一絲獰笑,想飛身起追,然,腳步又一窒,他陰下臉,眸珠黑黝黑黝的,現實是他又不可能就這樣扔下不懂武功的相伯先生與其它人。

  想來這一點,那一直裝成綿羊一樣識趣的姑子早便算到了。

  相伯先生亦回頭怔怔地望去陳白起消失的竹林方向,一時竟不知該擺什麽樣的表情才好。

  “歧、玉!爾盡管逃,倘若讓吾找到你,你定會後悔此時做出的決定!”贏溭一劍揮出重影攔腰斬斷了幾個試圖偷襲他的刺客,他將滴著血珠子的劍朝著陳白起離去的方向一摻,那看似柔軟的血珠子卻似炮彈一樣“轟”地一下炸斷了那一排竹子。

  陳白起鑽入竹林之後,聽到身後那“劈裏啪啦”的枝葉折斷聲響,與重物砸地的動蕩,又聽到贏溭那盤旋在整片竹林上空的霸道沉怒宣言似古鍾怒撞悠長傳遠,心道,那也得你先找到這個“歧玉”再說。

  憤步疾行時,陳白起不小心腳尖踢到一硬物,起初以為是石子,但聽到其撞上地麵響起的聲音不同尋常,便用餘光一掃,她在朦朧的夜以中隻見其材質模樣並非普通之物,便彎下身來將其拾起,塞進懷中後,不敢再耽擱,飛速遠離而去。

  陳白起在樾麓書院如今已無處可去,再加上她覺得她快要變回男身了,她沒曾想這外麵比竹舍更危險,還是趕緊回竹舍藏著算了。

  當她從竹林中衝出,天已大黑,小雪卻停了,陳白起見不遠處的竹舍內燈火點起,那一排在晦暗光線中,纖纖新月,溫柔地照著一片草舍,而她所暫居的小舍靜靜地,一半有月光照射,一半卻被黑沉沉的山峰的陰影籠罩著。

  看來薑宣已經回來了。

  一入夜,氣溫便大幅度下降,不過站那麽一會兒,便冷得令人受不了,她隻覺腳腿子抽筋,然,陳白起卻沒動。

  “是誰在哪裏?”

  突然,旁邊身後傳來一聲輕叱。

  陳白起受凍半僵的眉眼一動,隻見薑宣提拎著一盞燈籠,一麵探望一麵快步而至。

  陳白起感覺到身體正在騷動的異樣,緩緩回頭,並呼出一口氣。

  薑宣將燈籠探前,隻見換了一身士子袍的“陳煥仙”站在樹下,當她回頭,杏黃的葉子迎風飄落,天邊光景一時新,月光與燈火融融,地麵叢綠上新雪映霜白,隻覺前方之人人麵相映桃花紅。

  薑宣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卻又似看傻了眼。

  陳煥仙回頭那一刻,在夜中竟有那麽一瞬間像一名長發妖嬈,神色蠱惑的妖魅,眼角煥桃花,淺粉勾勒一雙杏眸,水盈蕩漾,彎唇一笑,像是在荒蕪人煙的峭壁綻放出豔麗的花卉幻化的妖精。

  薑宣手上的燈籠哐當一下掉地,“噗”地燃燒了起來。

  陳白起垂眸望去,火光映在她的麵目上,亦真亦幻,似真似假。

  “怎麽了?”她出聲詢問,像是沒看見薑宣那副見了鬼的神色。

  薑宣瞠大眼,再一看,隻覺“陳煥仙”還是他所認識的“陳煥仙”,堂堂少年俊朗似玉樹皎潔,哪有之前的那種驚心動魄的妖異綺麗之色。

  方才她轉身時,他竟差點將她錯認為一名姑子,倒是怪哉。

  薑宣啞口半晌,定了定神,方蹙眉問道:“你方才去哪裏了?你腿傷不是還沒好嗎?”

  陳白起當即歉意一笑:“讓你擔心了,我隻是悶得無聊,便隨便進林子裏走了走,不想這竹林看著不大,但卻很容易迷了路,這才晚了出來。”

  薑宣聞言一把抓住她手臂,神色嚴峻:“你不知這林中乃樾麓禁地?此事,你切不可與人再說起,否則會被驅逐出樾麓書院的。”

  陳白起假作驚訝,忙點頭。

  心中卻奇怪,這竹林既無守衛亦無警示牌,怎麽就變成禁地了?

  既是禁地,不能隨便它人進入,這表示竹林內有什麽東西或者有什麽事是不願外人知道的,可她這逛了一大圈,卻並沒有窺探出什麽特別之處。

  薑宣見陳白起穿得單薄,風一吹便冷得打哆嗦,他上下掃量她一眼便少年老成地皺緊眉頭,將披在身上的錦鼠裘取下給她蓋上。

  “你怎麽穿這麽少,這件衣服的確比你先前那件體麵好看些,可這種天氣穿這麽單薄,也不怕凍壞身子。”

  陳白起笑,這薑宣的心地的確很善良,想來他對外的冷漠高傲隻不過是一層自我的保護膜與身為齊國公子的習慣尊貴使然。

  “那身衣服髒了些,我便試試這身,本以為隻是隨便走走很快便回,哪想都入夜了。”陳白起解釋道。

  “快些進屋,我跟書院的內務所要來些炭火備著,今夜定不會再冷了。”薑宣將錦鼠裘給了陳白起,自己一受寒風也禁不住抖了抖,忙朝竹舍方向走去。

  陳白起與薑宣一竹舍,闔上門轉頭一看,便呆了呆,發現這個房間哪還是她走之前的那個房間。

  之前簡陋的標準寒窗子弟居住的房舍如今大變樣了,裏麵布置得高雅又暖和,床套被褥都換成了富人才用得起的棉綢的,還繡著漂亮靚麗的花朵兒,夜裏燈光照著折射出一層柔和的珠光,底下鋪上厚厚的床墊子,想來定是鬆軟綿綿,且有火盆烤著,屋內溫暖如春。

  這都是書院內務所給換的?陳白起挑挑眉。

  還真是給他麵子啊。

  “有人來過了?”陳白起看向薑宣。

  “嗯,先前山長來過一趟。”薑宣頷首。

  陳白起將身上的錦鼠裘脫下歸還薑宣:“可是有事?”

  薑宣接過朝屏風上一撂,道:“我來平原初來乍到沒有人手替你下山傳話,便去找了山長,山長便答應了,卻不知為何特地跟我過來了一趟,說是來看看你的腿傷,可惜沒等著人撲了個空,便離去了。”

  陳白起不想穿著這身有“嫌疑”的衣服在薑宣麵前多晃悠,便取了先前那一套去屏風後換上,邊道:“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陳白起躺回自己的那張床。

  “一起睡吧。”薑宣道。

  陳白起詫異回頭。

  薑宣被她那筆直投過來的訝異眼神看得臉皮子一熱,他義正言辭道:“我們昨晚不是就一起睡了嗎?不……我是說,我隻要來了一套好的被褥,你那床又冷又硬的,我便勉強跟你擠一擠,待正式入學後,我們便不用住在這裏了。”

  陳白起收回了視線,搖頭:“多謝公子美意,可煥仙習慣一個獨自睡了,況且今夜有炭火長備,必不會如昨夜那般冷了。”

  薑宣被陳白起的拒絕弄得很沒麵子,神色瞬間便冷淡了下來。

  哼,習慣一人睡,扯謊精,之前他不是說過他一直跟孤弟相依為命,兩人共睡一榻的嗎?何來習慣一人獨睡。

  明顯是不願意跟他擠。

  既然人家不願意,薑宣亦懶得討人嫌,她以為他是上趕著的嗎?他……他本來也是不樂意的!

  薑宣轉過身道:“那你歇著吧,我讀一會兒書再睡。”

  “嗯。”

  陳白起自從竹林回來後便一直心神不屬,當她在床上和衣躺下之後,便從懷中摸出之前在竹林中撿到的那塊東西,這是一塊古舊的鐵牌,入手冰冷質硬,邊角打磨圓潤,她看著它,心思飄遠。

  係統:楚國誅殺令。

  楚……

  要殺贏溭的人竟是楚國派來的。

  她忽然想到了楚滄月,這塊令牌在過去她曾經見到過的,是在……楚滄月那裏。

  那麽,想殺贏溭的人是他派來的嗎?

  倘若真是他派來的,那他又為什麽要殺贏溭呢?

  如今的楚國與她離開時相比……不知又是怎樣一番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