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主公,開始造福一村(完)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3-23 00:38      字數:4885
  井的基坑開挖不宜間斷,因此陳白起為不耽誤工程,且等到一切都就位才會開始施工。

  她準備挖井施工一事在青葭村內暫時選擇保密,她趁著挖井工具與人手還沒有齊備之際,便帶著牧兒先去找井址。

  牧兒在得知兄長是準備挖井之時,表情目瞪口呆,嘴裏語無論次地便開始進行反駁,但陳白起卻耐著心性,一樣一樣地將他混亂的思緒與不可能理順,甚至給了他強大的信心。

  這井,這水,她絕對挖得出來!

  井址問題陳白起心中有了腹案,她於村中先閑逛,她截了一根細長的竹子,乃毛竹,她將其頭處削尖,用火烤祛了水氣,質硬而堅,便拿著它,一邊以腳踱土一邊以毛竹感受地底砂質濕潤度。

  這一日尋來,她心底大概也有了數。

  另一麵,她要在村中動工,陳白起決定先與“裏正”打聲招呼。(齊國從國到郡、從郡到縣、從縣到鄉,從縣到裏,從裏到村,這般層層管製下來,而裏正則是一裏之雖長。)

  雖說在這村中找塊空曠之地動點土挖點泥不過是件小事,還需不著找人來主事,更不需要特地朝上匯報,但陳白起身正卻不怕事情鬧大,她知道“陳煥仙”的名聲在青葭村中是如何,她怕正經幹起事來,卻被村中一些閑雜人等使壞排擠,白白耽擱工程,因此便托季老漢幫忙,讓裏正發放一份簡易公文。

  這雖本是一件脫了褲子放屁的小事,可季老漢身為青葭村“伍老”(編入伍的居民統稱伍人),正巧與“裏正”多少有些關係,陳白起托季老漢送了裏正一袋子栗米(約三十斤),如此一番,陳白起這挖井之舉得了正證,有了“官方憑證”,完全相當於持證挖井。

  村中人一開始並不知道陳白起瘸著腿,拿著根細竹在村子的土地上這裏戳戳那裏跺跺是為何事,隻是他們驚奇陳懶漢竟也脫胎換骨了,這洗淨了臉麵倒還真是人模人樣的。

  可哪怕陳懶漢長好了,他們長久以來的成見依舊沒有改變,於是,一個二個都閑眼相待,並不搭理他,隻看他搞什麽明堂。

  等陳白起將村子西、北、南村幾近查遍後,終於憑相關知識找到三處可施行挖撅的井址,而這時,莫荊的“轆轤”也已經打造好了,他弄過來讓陳白起看一看成品。

  陳白起蹲在“轆轤”麵前,一邊摩挲一邊度量,隻覺他所用木料結實堅硬,承受力強,且尺寸精確度高,本來她覺得相差兩三個毫米問題不大,但莫荊卻較了真,銜接處幾乎看不到縫隙的,而上下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嗯,的確很不錯!

  對於陳白起的讚不絕口,莫荊卻不以為然,他自是木工活不錯,以往成品出問題,隻是缺少在數據上,如今數據這一對應上,成品自然精準無比。

  陳白起如今隻剩三枚刀幣,還是之前給莫荊買東西給她剩下的,她想她既付不起他薪資,想來高冷的莫荊也不稀罕她的薪資,便邀他留下來共餐以示報答吧。

  莫荊表示“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莫荊走後不久,季老漢便笑嗬嗬地帶著人手也過來了,總共有十個人,陳白起一看,都是年輕、猛有勇力之人,隻是她估算了一下,認為需不著十個,隻留下八個。

  陳白起問其工人的工錢,八人皆聲稱他們是受伍老所托,不要工錢,隻需供應一日二餐便可。

  如今陳白起確是身無長物,聽到八人這種客氣的要求,心中自是對季老漢的體貼感激。

  當夜,陳白起查閱“係統日曆表”,隻見初四宜“動土,破土”頓時便決定將施工日擱在初四一大早。

  這日晴空萬裏,天氣正好,人員、設備皆齊,便可正式施工。

  陳白起施工之所,倒吸引了不少村裏人圍觀,在得知她準備組織人挖井時,頓時哄堂大笑,各種奚落戲嘲的話不絕於耳。

  前些日子裏陳白起因牧兒一事開罪了伍嬸,她心中不滿,便到處去講“陳煥仙”的小話,這令本就對她有意見的人更是看不得她,便夥集一群人前來滋事吵鬧。

  陳白起並不與他們爭鋒,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樁事,氣定神閑地直接取出裏正開出的“工文”,聲稱他們若不服或者依舊要鬧事,便可去與裏正大人談,若再不依或者他們更願意去縣內衙門“逛一圈”。

  “陳煥仙”本就長相不俗,如今得陳白起的氣質加成,儀容便是皎如玉樹臨風,她這般有條不紊地搬出令普通百姓聞之退避三舍的官員條令,所有人一下便被唬牢牢住了。

  這村裏一向說不過就罵,罵不過就打,打不過……那就改日再釁事找回場子,可沒這種一開口便搬出官府來壓人的無賴之人!

  這完全不接牌裏出牌的人,簡直太喪心病狂了!

  眾人的臉一下變得又紅又紫又白啊。

  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就是因看不慣她這人而鬧,彼此倒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犯不著鬧到撕破麵皮見官的程度,於是一個個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碎嘴罵痞地隻能怏怏離開。

  離去時,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心中惱恨狐疑,這陳懶漢何以一下與裏正有了關係,在村裏挖個破井還費個什麽事開個什麽破公文!

  他們哪裏知道這裏正管著這麽些破村子窮村民,雖是一裏小官吏,卻根本撈不著什麽油水,他也是要吃飯喝酒的,如這般小便利的事,你許他點好處,他也便是行個順水人情罷了,根本不費什麽事情,也就普通老百姓不愛與官吏打交道,才覺得事情困難。

  同時他們又嗤之以鼻,這陳懶漢自從搬來青葭村便不務正業,如今卻幹起了傻事,心中倒是一番幸災樂禍,暗搓搓地祈禱其倒黴。

  這些年來他們村子裏想挖井的豈止十位數,但無一都是失敗而歸,甚至還累了人命,這陳懶漢這次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想起來挖井,隻盼她最終落得個人財兩空,到時候就有她哭的了!

  當然,亦有極少數人得知陳懶漢組織人挖井,心中還是多少期盼她能夠成功,到時候村中有水,來年若遇上一個幹旱年的話,便不會與往年那般淒苦了。

  陳白起腿腳不便,不能下井幹重活,隻能守於一旁監工。

  他們先用“轆轤”架在井口,再根據井口大小拿鐵器挖下去,挖到一定深度,陳白起便讓他們在挖井的過程中要注意用木頭加固,防止土壤裏水分多,易塌方。

  這一步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卻覺得這樣做的確可以防範於未然,更是對生命起了保障,工人們都不怕費事也沒有怨言,都肯幹。

  一邊挖下去,一邊上麵用“轆轤”把下麵的泥土用木桶取上來,倒在一旁。

  但開工不到兩日時間,陳白起不知因何原因便不讓工人再繼續深挖了,此時井已達近五米,她決定選井址,並通知工人們過幾日再過來。

  陳白起回到家中,卻在苦惱挖井的構架如何鋪整她並不懂,而她因有腿疾無法下井監工,她雖知全局,卻難觀細節,因此工人們架井防固與鑿石砌階等相關詢問她時,她也難出一個準確無誤的答案。

  她思前想後,她必須得找一個對挖井有經驗的熟手能人來幫忙才行,否則這井難成事。

  這件事情陳白起問過季老漢,季老漢說這挖井一般是找懂相術風水之士看過便可施工,他亦並不認識什麽對挖井有經驗的熟手。

  於是陳白起又問工人們,可有這樣的人。

  工人們皆言不識。

  最後,陳白起找到莫荊,莫荊這次倒是十分爽快地告訴她,他幫她找人,讓她先等二日。

  陳白起大喜過望,再三向他表示感謝。

  莫荊卻一下垮下臉,冷漠地將她掃地出門,翻臉又不再認人了。

  陳白起望著緊閉的門口悻悻地想,這人怕是得了什麽每月必會不舒服那幾日的症狀吧。

  回到家中等了二日,莫荊果然帶著一個青年黑黝壯漢過來,他一言不發將人一放她這裏,他便掉頭轉身便走了。

  陳白起已經習慣了他這種獨立特行的氣質了,於是並沒有放在心下。

  陳白起觀這壯漢大冬天卻穿著一件半臂上衣與綁腿長褲,腳蹬長靴,卻是趙國流行下的胡裝,他背著一個大包,裏麵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著什麽,他微躬著背,走起路來哐當哐當地作響。

  陳白起立即上前迎接,自是熱情親切,她先與他寒暄幾句,不經意問了幾樣關於挖井之事,他當即抱拳答得是頭頭是道。

  陳白起眼睛一亮,果然是懂行。

  陳白起將人帶入屋,給他端了一碗白開水,通過三寸不爛之舌,兩人逐漸變得熟悉起來。

  陳白起通過係統查看,這個叫梧桐的壯漢職業並不是挖井工,而是一名工匠,他也是墨家人,請這樣一個工匠專家來進行區區挖井工事,陳白起雖覺對他而言有些屈才,但這一步對她而言意義匪淺,況且要在這青葭村挖井並非易事,這事估計以後他一接觸便能知道,如今他的“不以為然”,以後怕是就得變成“迎難而上”了。

  在開工之前,陳白起先帶梧桐在青葭村四處看看,梧桐四處逛了一圈,不時地偵查地表與沙砂,他不知道通過哪種方法,竟斷定這片土地難出水,更難拓井,聽他話的意思隱有退意。

  陳白起早知道有經驗的人一看便知,隻是她卻不放棄。

  於是,她又帶著梧桐去了她選井址的地方,讓他看一看。

  梧桐一一看過,卻是又驚又訝,他道:汝乃奇人也,此三處乃青葭村唯一可能存在泉眼之所。

  他又再看這第一個被挖下的井址,井壁竟有用木頭加固,他心中恍然,的確,此處的泥沙鬆軟易垮,如此一般倒可防範井內坍塌。

  這本是他認為青葭村不可挖井的原因之一,如今卻被她如此輕易巧妙地解決掉了,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佩服。

  陳白起道:這世上凡事都指著事在人為,在沒有拚盡全力之前,不可輕言放棄。

  梧桐隻覺此話內涵深遠,頗有幾分名士勵誌之美,頓時便對陳白起一揖道:郎君心懷不凡之誌,梧桐佩服。

  陳白起立刻扶起他,風趣自嘲一笑:梧大哥不覺小弟此言狂妄便好,其實這事在人為所指的人,便是指靠梧大哥了,你且莫聽小弟吹噓,實幹之事還得累你了。

  伍桐一笑,感受到陳白起的親近與寬和,亦不如先前般拘謹疏遠了,他輕拍了一下陳白起的手臂:伍某自當盡力。

  陳白起隻覺手臂一麻,心中苦道——手臂等會莫不是烏了吧,下次定要避免與這等力道之人近距離接觸。

  次日工人到齊後,陳白起便開始重新施工。

  這次除了工人挖井,梧桐亦上了心,隻當挑戰亦一並下了井,基本上樣樣親自過問,除了大局部分需要陳白起來定,其餘挖井的過程則由梧桐監督進行。

  這次施工很順利,在井行到岩層基底時,陳白起便要求應清除岩麵鬆碎石塊、淤泥、苔蘚,鑿出新鮮岩麵,表麵應清洗幹淨,並將傾斜岩麵鑿平或鑿成台階。

  關於這一點梧桐連連點頭,如此巧妙設計著實有理,自是依吩咐而行事。

  接下來,亦相對遇上許多問題,比如挖上厚岩層鑿破有困難,這時陳白起便講求開拓內鑽,鑽出“貓洞”再挖透岩層。

  如此這般,當一名工人挖井到了水層時,他驚喜地大聲吆喝出井,陳白起頓時喜形於色,隻覺終於在挖費兩口井址後,這口井估計已能十拿九穩了。

  隻是她擔心這水層出水如何,她便親自下了井,這一看,隻覺水質清澈,並且出水量完全足夠食用。

  頓時,一群人不顧滿頭大汗,泥土與水澆混了一身,相擁地大笑了起來。

  挖出水來,陳白起則想起了一則小故事。

  故事大概內容是講,工匠大師魯班在打井時麵對黑黑的井口,產生了極大的敬畏,特別是大舜幼年喪母,後母與弟弟哄騙他下去淘井,然後落井下石欲置大舜於死地的故事,常令魯班不寒而栗。

  於是他給他的弟子們立下了兩條打井的清規:一是砌壘井壁,必須一步留一個“蹬腳穴”,以備落井人攀扶逃生;二是井底預留“貓兒洞”,以防歹徒落井下石,傷人斃命。另外,魯班又囑咐弟子,井成之後井台四周栽種枸杞葛根等藥材,使其根紮黃泉,保養水性,使人祛病養生,長命百歲。

  於是陳白起想,她也沒有什麽創新之首,便也按照魯班的做法,這樣去做井。

  在將井中徹底加固井壁,又在井口圍欄後,當看到這一口他們十人辛苦了近大半月,停了一口,又一口井,終於迎來嶄新的一口井水時,所有人一時都不禁熱淚盈眶。

  這時,聞訊而來的不僅是村子裏的人,還有鄉中小官吏三老,嗇夫、遊徼他們,甚至批了陳白起“持公文挖井”的裏正也都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他們都一臉吃驚而驚喜地衝過來,幾顆頭爭先恐後地在井緣低下,瞪大眼看著井裏冒出的清粼粼的水。

  這被稱為頑固之石的青葭村真挖出井水來了?!

  不遠處混在吵噪村民中的莫荊,眸色深邃幽長,抿唇冷峻地笑了笑,他看著不遠處被人群擁著,卻身似喬木般挺拔淡定的少年,隻想到一句話來形容,少年之誌,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他心道……看來,他與沛南都看走眼了,這少年是有本事踏入樾麓書院的。

  ------題外話------

  這章寫得有些急,一會兒就回頭來查查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