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謀士,楚趙攻防戰(二)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3-23 00:37      字數:6188
  姬韞墨眉緊蹙,語重心長道:“嬌娘,人雖有天謀,卻無力智,這擊寇迎敵之事絕非玩笑,尚且需要與長輩們從長計議一番,你——”

  這時,姒薑一個衝步猝不及防,勾住了姬韞的脖子,再於其背部用力一推,直接將人丟給了巨,巨俯下龐大身軀,鯨臂一摟,便將姬韞攔腰扛起於肩。

  姒薑伸指輕點雙唇,眯眸狡黠一笑:“不與他廢話浪費時間了,姐夫這人聰明是聰明,就是他啊迂腐的很,行事總一板一眼,咱們去冒險,直接拐了他走便是。”

  巨頷首。

  陳白起看了一眼掙紮無果,此刻正滿頭黑線無語的盯著姒薑的姐夫,頗感歉意地朝他咧嘴笑了笑,事有輕急重緩,這會兒估計得委屈他了。

  接著,她又看向姒薑跟巨,這兩人一向對她的決定都不容置疑,雖說偶爾會有點助助紂為虐,但大多數都挺燙貼的,她心底突然湧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感,她笑粲雙眸,道:“嗯!我們走吧!”

  雖說這將是她第一次領兵作戰,但陳白起卻是激動多於擔憂,她的人生已不複尋常了,如今這種刺激而精彩亦不失為一種全新體驗。

  到底,姬韞在少數服從多數人的強硬決策下,默然屈服了。

  若是讓陳嬌娘一人前去伏擊趙軍,他定然是一萬個不放心,再加上一個愛起哄卻從不收拾後果的姒薑,一個對陳嬌娘唯命是從的巨,這幾人要是湊一塊兒,他便更操心了。

  由於陳父秘密潛藏訓練的精銳部隊都調去前線赴戰,後方隻剩下這麽一支補給隊伍,這支部隊純粹是陳父給陳嬌娘混進來找的一群掩護,人數並不多。

  是以姬韞撤了易容裝束,與這支補給隊伍的小隊長協商一番,便從中調了一組二十人給他們。

  這二十人倒也是從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基本上都比較年輕,身體素質也算是當中比較好的,就是形體高矮不一,胖瘦不等,還有個別身患有殘疾。

  當然,這也算屬正常,若樣打樣都好,也不會被正規軍給刷下來當補給人員了。

  當姬韞將這一組人帶到陳白起麵前時,陳白起嬌眸微怔,嘴角一抽一抽地。

  “姐、姐夫,就、就隻有這些嗎?”她頓感無力。

  “戰後方運作吃緊,能從中調出二十個已算勉強了……”姬韞知悉她的意思,對此,他也愛莫能助。

  陳白起力求睜大眼睛,一一看去,為挑選接下來並肩作戰的隊友而不遺餘力。

  這其中有白斬雞文弱類型,有滿臉苦愁哀怨類型,有缺胳膊斷指類型,有腿腳不便利於行類型,還有……一個頭梳童髻少年類型。

  俗說得好——世有伯樂,而後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可事實上,千裏馬亦不是你想遇,想遇就能遇。

  這都是一群什麽少弱病殘啊,她分明戰意昂然地準備帶一群人是去打仗,可一下來就遭遇這麽大一個波折,還真打擊人啊。

  “若不行,亦沒辦法。”見陳白起俏容緘默,明顯對這一支隊伍不甚滿意,姬韞亦感無奈。

  陳白起知道姬韞不願意她上戰場,但他這人做事卻實事求事,定然是挑不出別的好樣,才定下這一組人,她籲了一口氣,道:“罷了,人便這樣吧,可武器裝備呢?這一個個赤手空拳的,如何殺敵?”

  姬韞聞言,卻頗有幾分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看著她,他道:“嬌娘,這後勤補給,能每人配備一個鍋蓋鐵鏟亦算是不錯的了,上頭哪還會給他們這種不上戰場的人分配貴重的武器。”

  陳白起:“……”

  他這話說得太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那邊兒一直盯瞅著姬韞帶回來的這支歪瓜劣棗隊伍的姒薑終於悶笑夠了,方出來打圓場,他摸了摸下巴,道:“其實吧,他們平日裏搬搬扛扛倒也有把子力氣,我估計著整體雖有缺憾,不夠有威勢,這點兒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令他們看起來像一支正規軍,別的不行,這樣子多少可以虎虎人,不至於被人笑埋汰,可這武器裝備我可變不出來,得你自個兒想法子了。”

  陳白起當即射向姒薑,眼眸像浸泡於水中的寶石,一閃一閃的:“你可以將他們變成一支精銳部隊?”

  “咳咳,至少看起來像吧……”姒薑見她如此期待,頗有幾分受寵若驚。

  陳白起沉吟:“看起來像……也行,你稍微給他們拾叨一下,至少這外觀的弱氣不要給人太強烈,至於武器與裝備……我且去想辦法。”

  陳白起將這支隊伍直接交給姒薑先從反觀上改變一下,神秘兮兮地離開,也不讓巨與姬韞跟來,便拐七繞八找到一間主人家逃荒匆忙不閉門戶的院落空進去,接著便開始查看係統“包裹”儲存。

  目前她包裹內還剩“破損的匕首”x18,因著二十人,是以還差二把,而“破舊的皮甲”倒是挺多的,有54件,還有七件“精良的皮甲”,她將“破損的匕首”全數取出,再又取出“破舊的皮甲”二十件,最後將“精良的皮甲”取出三件,因為這(綠色)“精良的皮甲”有裝備條件,是以打算先分給自家人用,。

  精良的皮甲(綠色)

  說明:以特製藥水浸泡過的獸皮獸甲製成的護具,裝備後物理防禦+20,生命力+7

  裝備條件:武力值90,智力40

  破損的匕首(損壞度30%)

  裝備屬性:無等級限製,攻擊力10—12。

  破舊的皮甲(損壞度27%)

  裝備屬性:無等級限製,物理防禦28——30

  這樣一來,她也算勉勉強強地給她這一支隊伍湊齊了一套基礎裝備。

  搞定完其它人的,她又從係統中將之前完成“渡亡經”任務的“黑暗亡靈鬥篷”給取了出來,脫掉一身補給兵卒的衣服,內裏穿著一套寬鬆的深衣,她將胸前繡著一個“卒”的衣服撕成條,然後將拖遝的寬袍闊腿衣服綁成了武士勁裝一樣,這樣行走之間利索而簡潔,接著她再將“黑暗亡靈鬥篷”係頸上。

  這次任務禍福難辨,這件“黑暗亡靈鬥篷”可在關鍵時刻保命。

  隻可惜帝國文明的“煉器坊”因現實建築群沒有造好,不曾點亮其功能,不然她就可以自己尋找材料量身打造一柄大刀武器了。

  想來,如今隻有她一個人沒有兵器,姒薑這人狡兔三窟,一身保命的家夥物什藏得滿身都是,而姬韞有一柄如蘭君子劍,而巨也有她之前贈送的一把“鯊絞”。

  所以,這一次的“楚趙攻防戰”的任務她一定要順利完成,這樣她就能得到係統獎勵的一件藍色兵器了。

  她在院子裏隨便找來了一個破洞的大籮筐(農家用來曬穀栗的),她將從係統內取出的“破損的匕首”x18跟“破舊的皮甲”x20放進去,然後便叫來所有人。

  當看到一籮筐堆滿了的短兵刃與防護皮甲,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陳白起。

  這麽短時間,她去哪裏找來的這麽多軍用裝備?!

  陳白起於他們道:“兵器有限,皮甲人手一套……”

  這一群人不等陳白起交待完畢,便兩眼冒光地一湧而上,這當兵的誰不稀罕有一套自己的作戰裝備啊,雖然這些瞧著有一些舊破,可這當兵的一批一批地變換不斷,連正規軍都指不定穿過新的,他們哪敢奢望,於是隻見他們絲毫不滅熱情,爭先恐後。

  “這些……你從哪裏找來的?”姒薑驚奇道。

  姬韞亦一臉詫異地盯著她。

  陳白起麵不改色道:“連父親都秘密養著一支部曲,我私下藏幾件兵甲有何稀奇。”

  “你們父女還真乃奇人也。”姒薑道。

  姬韞卻暗道——這嬌娘習性倒有幾分似這魏國的倉鼠,總愛私下藏著些稀奇古奇的東西。

  當所有人都穿戴好……不對,還有二人空著手,無足無措眼巴巴地瞅著陳白起,目露十分深沉的憂傷。

  陳白起將“精良的皮甲”一一分給了巨、姒薑跟姐夫,跟普通士卒的皮甲不同,這“精良的皮甲”僅憑外觀便甩其一大疇,三人一穿上,頓時挺拔威武了許多。

  而那二十個後勤補給士卒經姒薑妙手一改造,弱小的眉目凶殘了,殘疾的被巧妙掩蓋住了,腿腳不便則將身軀整魁梧了,再等他們穿戴好皮甲配上短刃,就整體觀察而言,倒不像是一支什麽正規軍隊,反而有幾分強盜土匪的即視感。

  陳白起默默朝姒薑看去,姒薑尷尬地打哈哈道:“這樣看起來威脅性十足啊,哪怕打不贏趙軍,也可嚇得他等膽怯三分不是。”

  陳白起無言以對。

  這時,她又將視線移到因搶不到兵器而垂頭喪氣的兩人看去。

  一個是一個稚弱少年,大約有十三、四歲,個頭並不高,那模樣也算不上多好看,隻因那一臉像從來沒有洗幹淨似的灰撲撲,一身衣服邊角跟膝蓋處打著密腳的補丁,不過卻洗得挺幹淨的,想來定是有父母在家操持著。

  另一個則是一個成年男子,身材中等,模樣普通,唯一顯著的特點卻很瘦,手腳青筋直現,兩顴深深地突起,唯有一雙眼神賊亮賊亮地。

  一瞧這一瘦一弱的兩人形象,她想,她知道為什麽搶不贏了。

  陳白起隻有十八把匕首,就算她想勻也勻不出多餘的,是以她一開始就打算淘汰掉兩個最弱的,因此才會將兵器跟皮甲放在一塊兒讓他們自行分配,相當於弱肉強食的一種競爭。

  那個少年十分敏感,隻陳白起緘默地盯視著他們,不言不語,或許猜出陳白起想說什麽,他趕緊衝出來,急聲道:“貴人,小、小的想要留下來,小的不用兵器也能殺敵的,求你將小的留下來吧!”

  其實每次士卒上戰場,無論生死都能得到一筆補貼,這是軍隊的常規,這些窮人家的孩子常年間挨餓受凍,吃一頓飽飯就跟過年一樣驚喜,所以來當兵的基本上都十分渴求能夠出戰,不求掙得什麽功勳,隻想混一點補貼幫助家裏。

  可惜這次他因為年齡小被上麵刷了下來,對此他一直傷心難過著,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可以表現,他真的很想再努力一次。

  陳白起仍舊不語,她一雙閃爍著精明智慧的眼眸打量著他,是那樣敏銳而細致,充滿了無形的壓力,令少年禁不住背脊爬上一片小顆粒。

  “小、小……的會爬樹,爬很高都行,小的還會挖地道,還、還有……小的還能做陷阱,無論貴人吩咐小的幹什麽,小的都能幹……”少年絞盡腦汗地想自己究竟有什麽用處,就跟麵對雇主推銷物品一樣將自個兒也推銷出去。

  陳白起靜靜地聽著,就在少年再也擠不出什麽自身優點的時候,她開口了:“你懂什麽陷阱?”

  少年聽到貴人說話,頓時麵露喜色,立即想回話,但一辨別她問的內容時,表情一滯,眼神遊移,略感不好意地低下頭,訥訥道:“就、就是些……抓斑鳩、田鼠、小動物的陷阱……”

  撲哧……周圍人一聽他的話,頓時都噴笑了起來。

  本以為是多了不起的本領,卻隻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少年一聽周圍人的笑聲,頓時雙拳攥緊,漲紅了臉。

  白起卻亦笑了一下,但她卻不是在取笑,她倒是覺著這種生活小技能運用得當,也算大有用處,於是她道:“這特長倒也不錯,那便暫且留著吧。”

  一聽她這話,周圍人便再也不敢嘲笑了,而少年則驚喜地朝陳白起連聲道謝。

  見少年被成功“錄取”了,這時,那個的瘦弱男子也站了出來,他依葫蘆畫瓢,悶聲道:“……我、我吃得少。”

  這算什麽優勢?

  顯然,陳白起不滿意,她道:“我並不介意有能耐的人吃得多。”

  瘦弱男子聞言低下頭,半晌不語。

  陳白起道:“若你有一項才能可打動我,亦能留下,反之則離去。”

  瘦弱男子一震,他倏地抬起頭,眉眼間掙紮了一會兒,才弱弱道:“我、我會竊物盜什,神不知,鬼不覺……”

  想來他不準備說的,可實在想不出折了,方暴其短技。

  陳白起一怔,倒沒有想過他竟說他會偷東西?

  周圍人一聽,頓時一個個對他怒目而視,鄙夷不屑之情流於表麵,先前表過這支補給隊伍是孫孛給陳白起混入軍中打掩護才產生的,由於都屬於臨時聘雇,彼此間並不熟悉。

  像這種竊賊一般為人們所不恥,卻不想會有這樣一個雜碎混進了軍營當中。

  姬韞蹙眉,亦不苟同其行為。

  姒薑這人葷素不忌,倒沒有多大反應。

  巨……依舊雙目發呆中。

  陳白起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為什麽要說出來?”

  “我、我曾經幹過個,但、但是我不想再幹這種事了,我……我從小被人收養便是做這個的,不是我選的,我、我要選,我想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所以,我才偷跑出來當兵,可是他們看我又瘦力氣又小,我……”他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低頭飲泣。

  “好,我不妨給你一次機會。”陳白起倒也不歧視這改過自新的人,她於地麵尋找一下,然後隨手撿了一顆普通小石子掖進鬥篷內的腰帶之中,這過程她坦然示之,然後對他道:“一會兒我便會站在這裏,你將憑你的本事將我腰上這塊石子取出來,卻不讓我有警覺性,若我了防備阻擋,則不算你成功,可明也?”

  此話一落,周圍人嘩聲大作,皆嚷嚷道——這……這怎麽可能做得到?!不過,他們也沒有人興這打報不平之事,皆如看熱鬧的目光盯注著瘦弱男子的反應。

  人家這偷竊之事皆為見不得光,暗中行事,像她這般早有防備心思,目光炯炯地盯著,這瘦弱男子該怎麽偷呢?

  關於這一點,連姬韞、姒薑等人都來了興趣。

  那個瘦弱男子擦了擦眼淚,偏頭考慮了一下,接著點頭:“諾。”

  他看了看周圍,原本好端端一正常人,卻突然蹲在地上旺旺地學狗吠叫,噯?眾人瞧著怪異,全神貫注。

  這時,他又像搶骨頭一個四處打圈,手腳並用,這滑稽逗笑之模樣,周圍人一愣,皆哄堂大笑。

  這不算完,誰知他張嘴左咬右咬咬不著東西,便兩眼冒著綠光,猛地一下衝進了人群,卻是見人就咬,眾人這下可笑不出來了,反而嚇了一大跳,以為他瘋了,便嘩然四散,這時人群擁擠,一旁的陳白起瞅見心生疑竇,便準備後撤時,卻感一道風從身旁掠過,她一怔。

  下意識準備低頭查看鬥篷下的石子是否安在,但剛掀一角,卻見那瘦弱男子已然取下石子捧於掌心,低眉順眼地靠近,拱手遞還於她。

  陳白起愕然怔愣,剛才她確也沒有什麽感覺,甚至為防止他靠近,哪怕他在裝瘋賣傻,她亦一直心生戒備,卻不想還是被他得手。

  “你……怎麽做到的?”她啞然失笑一聲,將石子取過一看,卻不料此時瘦弱男子朝前一挪,竟與她錯身而過了。

  這時,陳白起心覺有異,捏緊手中石子一看,才發現這石子分明作假了,再一查看腰間,這一顆真正的石子早已被剛才他魚目混珠之時給取走了。

  “小兒無禮,請、請貴人責罰!”瘦弱男子見陳白起久久不語,一時心生恐惶,怕方才欺騙耍詐之事惹惱了她,頓時伏地不起,疊聲請罪。

  卻不想,陳白起幾步上前,拍向其臂將人攙起,忍不住讚道:“好!好一招混淆視聽!”

  瘦弱男子沒讀過書,聽不懂陳白起說什麽,他茫然膽怯地抬起頭來,順著她攙扶的力道起身。

  “你我收下了。”她笑道。

  而其它人亦被他的這一波三折的表演成功竊取石子所折服,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姒薑對姬韞小聲道:“這小人有小人的用處,你可別上前給陳三添堵了。”

  姬韞不為所動,淡淡道:“且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姒薑知他這人道德性強,也不苛求他一下接受一個有道德瑕疵前科的人,他笑著搖了搖頭,便上前組織隊伍。

  “好了,大夥且準備一下,準備出發了!”

  在出發之前,陳白起好奇地問了一下那個叫李的瘦弱男子,他說他是因為被人在李子樹下撿到的,無名無姓,便叫李,她問他既有這等本事,一開始幹嘛不使出來,這樣的話便可以輕鬆得到一套兵甲了。

  他說,他雖然幹過行竊盜取之事,但絕不會對同伴用上這種手段。

  陳白起一聽,頓時對他另眼相待了。

  一個在利益當前仍舊能夠堅守著原則不為所動,這種秉性可遠比他使出的本領更令人感到歎服。

  姬韞於旁邊一聽他說這話,眉目緩鬆,倒是對他的固有偏見減少了許多。

  臨離城前,陳白起回頭望了一眼城牆方向,隻見一隊隊舉著火把的兵將滿城巡弋,到處都是叱喝連聲的士兵,城牆外火石交加,聲嘶力竭,火光硝煙映透彌漫了半邊天空,這場戰爭就好似一個無底的深淵,正一步一步地吞噬著所有人的生命。

  她那雙在濃密的睫毛下麵顯得銳利的目光陰沉下來,她會阻擋下趙軍進行的陰謀,令這一場楚趙戰爭劃上一個句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