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有些恍惚的回到了灌江口。

  ——他不太喜歡挪動，除了師門和灌江口外，其餘的地方他都不愛去。

  楊戩對天庭的態度是聽調不聽喧，一般不會在天庭的真君神殿居住，也不常去媧皇宮等地方。但近期他有任務在身，而五位聖人之中，最關心“探索人界”這個任務的聖人是女媧，楊戩難得在十天內兩次造訪媧皇宮。

  但……

  怎麽說呢，感覺有些奇妙。

  他買書的時候沒有看的太清，什麽種類的書都買了一部分，卻不料女媧快狠準的將唯四與手辦有關的書揪了出來。

  坐在桌案前，楊戩提筆練了一會兒字，等到心靜後才翻開手中的書繼續看了下去。

  不得不說，人類的智慧確實讓人驚歎，楊戩來到人界已一周有餘，以他的神識掃描能力，看完的書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神是不需要睡眠的，楊戩也沒有睡眠的習慣，他熟練的釋放出一個法術，使屋子照亮如白晝，認真的進行每日都在做的“學習”一舉。

  第二天。

  自從薑棠換過住處之後，楊戩倒是方便了不少，不必每次都刻意避開她的活動時間。

  但以薑·半吊子·棠和剛入門的薑父薑母三人的眼力，就算楊戩從他們眼前經過，隻要他想隱藏蹤跡，三人就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薑棠出門後，楊戩心念一動，在K市七中門外不遠處一個隱蔽的胡同口出現，淡定的朝門口走去，又是比薑棠早到的一天。

  事實上，今天的薑棠完全沒有在意他的神出鬼沒，自從昨晚聽到楊戩的提前預告之後，薑棠一直沉浸在一種堪稱詭異的興奮之中——讓破碎的三觀來的更猛烈些吧！

  從今天起，她就不再是薑棠，而是見識過風雨的鈕鈷祿·薑棠！

  該說不愧是一家三口，有了薑棠的預警，薑母和薑父出門時麵上也帶上了幾分謹慎和三觀即將徹底碎裂的迷之興奮。

  讓薑棠感到失望的是，她一路走到學校，也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鬼怪。

  楊戩：“？”

  看到教室門口垂頭喪氣、自帶烏雲效果的薑棠，楊戩眉頭微動，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麽？”

  一般情況下她做出這種沮喪的樣子，都是在修煉上遇到了難題。剛開始薑棠還不好意思請教楊戩，後來一家三口的問題越攢越多，眼看再稀裏糊塗的進行修煉就要出岔子，薑棠果斷選擇求救後桌。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薑棠發現楊戩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麽冷漠，反倒極為可靠。

  薑棠癟癟嘴：“啊，不是修煉問題。”

  “嗯？”

  “嗐。”薑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昨天不是說我們這個城市的靈氣濃鬱程度已經足夠誕生出鬼怪了嘛，所以我想著……說不定我今天能夠有緣見到傳說中的鬼怪長什麽樣子。”

  結果她在想屁吃。

  不知想到了什麽，楊戩目光一涼：“沒有什麽可看的。”

  薑棠點頭：“說的也是，等到地府誕生，正常的鬼怪都下去輪回了，留下來的都是些奇奇怪怪、殺傷力強大的生物，這種情況下確實沒什麽可看的。”

  她用書包做掩飾，從儲物鐲中拿出足以將她個頭壓低一截的輔導資料。接著，她熟練的從輔導資料裏揪出一張白紙，上麵記錄著一家三口在修煉上遇到的問題：“這是我和爸爸媽媽昨天遇到的問題，麻煩你了！”

  楊戩不置可否，拿起白紙看了起來，剛看還沒一分鍾，老李頭神出鬼沒的從薑棠背後冒出頭來：“這是在看什麽？”

  他夠著腦袋看了眼：“哦，數學題，好好學習啊。”

  說罷，他用充滿欣慰的眼神看了薑棠和楊戩一眼，朝其他同學所在處遊蕩。

  目送老李頭出門後，薑棠摸了摸胸口：“每次在麵對老李頭的時候，我都懷疑我的修為全是假的……”

  幸好自從上次的“真菌”“真君”事件後，每次她與楊戩交談有關洪荒的事情時，楊戩都會用上幻術，不然……不然薑棠他倆早就被抓去辦公室聽老李頭破除封建迷信了。

  楊戩掃了她一眼，客觀評價：“仍需努力。”

  “……好的。”薑棠無語。

  她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唰的一下回頭朝教室門口看去，隻見全班個子最高的高明同學彎腰駝背的朝後排走去。

  他神色憔悴不已，嘴唇泛著烏青，兩個巨大的眼袋掛在眼下，顯得人極為頹廢，特別是那一對黑眼圈——若不是知道學生的苦逼，薑棠一定會懷疑他黑眼圈的來曆。

  不過，學生黨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但這樣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明明昨天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到這種程度來著。

  薑棠疑惑的看著他，嚴重懷疑他是不是通宵學習或者通宵玩遊戲去了。

  楊戩冷不丁出聲：“看到了嗎？”

  “嗯？什麽？”薑棠懵了一下。

  楊戩提醒：“他背後。”

  順著他的提示，薑棠定睛朝高明身後看去，從正麵看不清楚，等高明變成背朝薑棠的姿勢時，薑棠眼尖的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女人蜷縮在高明背後，隨著他的動作一步一步朝前飄動，像是跟高明綁定了似的。

  她不像傳說中的鬼怪那樣全身泛著烏青色，而是輕微的青色中透露著幾抹暖黃，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鬼魂？”薑棠怔了怔：“鬼魂都是這種顏色嗎？看到她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反而……”

  很溫暖？

  楊戩：“她是泰媼。”

  不是普通的鬼魂。

  “泰媼？”

  楊戩思考了一下，盡量用薑棠能夠理解的語言解釋泰媼的身份：“泰媼是有正職的鬼神，俗稱孟婆，職業是消除鬼魂的記憶，讓鬼魂忘記此世的記憶，投入新生。”

  薑棠驚訝：“她是孟婆？”

  “嗯。”

  薑棠若有所思。

  說泰媼她不清楚，但如果說孟婆的話，可能沒幾個國人不知道孟婆的名號。

  “既然如此，她為什麽會……呃，跟著高明？”薑棠有些不解：“地府這麽快就複蘇了嗎？”

  楊戩淡聲道：“正神歸位即肉身死亡。泰媼的肉身與高同學有血緣關係，在泰媼屬於神的意識覺醒之前，她屬於人的意識會控製著她一直跟隨高同學。”

  “地府並未完全複蘇，隻是開始複蘇。”楊戩補充道。

  十大閻王殿的重啟總要有一個過程，這些本該在地府工作的鬼神們，由於第三次天地大劫之後的那場意外，在塵世間輪回了數千年，讓人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在人界與其他幾界分離時，與人類緊密相連的神佛要麽留在人界輪回，要麽就此消亡，等到合適的時機再重新恢複神位，現在就是合適的時機。

  薑棠的重點放在楊戩的第二句話：“血緣關係？”

  她蹙眉看一下雙眼緊閉的泰媼，仔細觀察了一下泰媼的容顏。

  泰媼和高明確實有幾分相似，她潛意識裏都選擇緊緊跟隨在高明旁邊，這足以證明他們不是普通的血緣關係，薑棠了悟，小聲問道：“這是高明的母親嗎？”

  “嗯。”

  “那……高阿姨是什麽時候歸位的？”

  “昨晚子夜。”楊戩回答完，眉頭輕鎖。

  薑棠都修煉一周有餘了，但她竟然連泰媼的肉身死亡時間都沒有看出來，楊戩看了她一眼，伸出食指點了點記錄修煉問題的白紙，含蓄的說道：“薑小姐，期中考試結束後我會在灌江口講道三次。”

  薑棠果然上鉤：“咦？請問我和父母能否去聽你講道？”

  “可。”楊戩暗自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找到了一個理由給三人補課。

  這段時間在薑棠接連不斷的發問之下，楊戩與他們一家三口也算是有了“半師”的關係。奈何除了薑女士外，其他兩個人都不太開竅——尤其是薑棠本人！

  薑父薑母是剛開始踏入仙途，進度緩慢一點還可以理解，但薑棠她已有底層仙人的修為，按理來說稍作修煉就能一日千裏，然而許是對科學太過堅信，她的思路老是走偏。

  別說一日千裏了，她的修煉速度頂多算是龜爬。

  楊戩並不想等到三人與洪荒其餘人士接觸之後，洪荒一提起他們就是“楊戩教成這樣的”。

  ——他覺得這一家三口還可以再被搶救一下。

  與楊戩約定好講道的事情後，薑棠擔憂的看向高明，忍不住道：“就算高阿姨是孟婆，高明他不知真相，肯定以為高阿姨她是……失去母親會非常難過吧。”

  看高明這個憔悴的樣子，薑棠本以為他是通宵學習或者通宵打遊戲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楊戩淡定：“泰媼屬於神的意識覺醒後，如果她對高明有所留戀，她自然會給他留信。”

  薑棠：“如此甚好。”

  在兩人聊這幾句話的時間，上課鈴準時響起，薑棠順勢將身體扭回去，直視講台上的數學老師，跟著他的思路探索數學的奧秘。

  大概學校對數學的費腦程度也有點AC中間數，所以七中的數學課一般都排在上午第一節或第二節，鮮少有放到下午的時候。

  由於腦子裏裝了事情，上午上課時薑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就往高明那邊瞅一眼。老李頭趁著課間來教室了兩趟，在高明身旁停留了幾分鍾，與他低聲說了幾句話，伴隨著拍肩等安撫性的動作。

  薑棠歎了一口氣，人與人的痛苦總是不共通的，安慰其實沒有什麽用處。

  高明並沒有將母親去世的消息告知於同學的意思，若不是家裏跟老李頭打來了電話，他連老李頭都不會告訴，薑棠隻能看著他傷心，無法做任何其餘的事情。

  至於泰媼，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做高明的背後靈，緊閉著眼睛蜷縮成一個圓形，看起來似乎極度缺乏安全感，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安寧。

  一直到下午四點左右，泰媼才清醒了過來。

  在她睜眼的同時，被一種不知名的氣機牽動，薑棠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到她身上。

  與此同時，B市某四合院。

  “老大！在K市檢測到大範圍異常靈力，哇，超標了超標了——爆表了！”看著眼前機器屏幕上快速刷新的字幕，穿著明黃色短襖的男生吃驚的張大嘴巴：“臥槽？”

  [警報！檢測到異常靈力！]

  [警報！異常靈力正在快速增加！]

  [警報！異常靈力超過可監測範圍！]

  [警報！警報！請盡快處理K市異常靈力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