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薑棠本想一笑掩飾尷尬，在薑母的注視下聲音漸消。

  “好嘛，我現在就說。”眼看糊弄不過，薑棠癟癟嘴，狗腿的上前將薑母扶起來，討好的把床上堆疊的衣服扒到一旁，給薑母騰出一片空地，讓她坐在自己床上。

  薑母言簡意賅：“快說。”

  她直直的盯著薑棠的眼睛，薑棠本來不心虛的，都被她的死亡射線盯出了兩分忐忑。

  薑棠撓了撓自己狂亂的巨型丸子頭，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經過和盤托出：“剛才我拿校服……”

  如此這般說完後，薑棠謹慎的瞅了一眼半開半合的衣櫃，漩渦的斑斕色彩透過衣櫃縫隙隱約可見。

  做一個對洪荒還算了解的年輕人，薑棠小心翼翼的在嘴上比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輕輕抬手指了指衣櫃，與薑母示意。

  薑母捂著發沉的腦袋，沉重的掃一眼薑棠空蕩蕩的衣櫃和雜亂的房間，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的發暈。

  看懂了薑棠的暗示，薑母眼神暗了暗，沒有再提及這個問題，隻是看了一眼手機道：“棠棠，八點二十一了，快點吃飯上學。”

  薑棠傻眼：“八點二十一？！”

  不是吧，居然這麽晚了！她這一來一回加上中途浪費的時間，竟然有將近一個小時。

  完了完了，遲到了！萬一被教導主任逮住了，老李頭跟她都得吃掛落。

  薑棠掃了一眼衣櫃，身體一僵，隨手從床上將校服翻了出來，匆匆朝樓下跑去：“媽！我房間太亂了，我去客房換衣服！”

  “好！”薑母跟在她身後，一同朝樓下走去，相比薑棠的匆忙，她的腳步要從容不少。

  薑棠三兩下將自己的恐龍睡衣扒下去，套上青春靚麗（？）的校服，連頭發都沒有來得及重新綁，隻是草草濕了一下水，讓它看起來不再那麽狂野，就撈起書包頂著一副雜亂的尊容準備溜之大吉。

  “等等！拿兩袋麵包！”薑母在她路過飯廳時，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薑棠的書包帶，快速拉開拉鏈朝裏麵塞了兩袋麵包和一盒早餐奶：“去吧。我等會兒給你補假條，路上不要太急，小心看路。”

  “Okk！再見親愛的母上大人！”薑棠風風火火的躥出門，從院子裏推出一輛自行車，兩腳踩的飛快。

  不要太急？

  棠棠做不到啊！

  目送她離開後，薑母在樓下靜靜的坐了良久，思索方才發生的那件衝擊她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的事情。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聽到薑棠戛然而止的喊聲時，薑母心裏突突一跳，一種突如其來的不妙預感促使她連喊了數聲，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薑母匆忙起身，強壓下心頭的忐忑疾步上樓，一把推開薑棠的房門，快速掃視了一圈，一眼看到撒落滿床的衣物和空無一人的房間。

  回想了一下薑棠被截斷一半的話——咱家衣櫃。

  衣櫃……

  薑母的視線緩慢而堅定的凝固在衣櫃上，她三兩下走到衣櫃前，入目就是那直徑一米的斑斕漩渦。

  ……

  想到這裏，薑母伸手按了按不停抽痛的額頭，不知道這一個小時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如果不是不清楚漩渦的底細，而且心裏還抱有一絲期待，此時的薑家應該已經被警察圍起來了。

  也幸好她選擇耐心等待，不然的話……回想起剛才薑棠做的有“閉嘴”意味的動作和下樓換衣服的舉動，薑母皺眉思索了片刻，決定給薑棠換個房間。

  她與薑棠看法一致，洪荒說到底是神仙的地盤，衣櫃裏那個通道可以與洪荒連接，不僅意味著薑棠會被吸進洪荒，也意味著洪荒的生物能通過通道出現在地球，甚至可以通過通道聽到、看到、感覺到薑棠的一舉一動。

  想起薑棠所說的“女媧擁有讀心能力”，薑母就不寒而栗。

  不過……就算換一個房間，換一個房子，甚至換一個城市，也許依然沒有什麽用處。坦白來講，薑母都無法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處於監視中。

  這種沒有隱私的感覺實在過於可怕，讓她從骨子裏升起幾分寒氣。

  洪荒，媧皇宮。

  女媧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這個人類有點意思。”

  在她的右側，一個一人高的水鏡憑空挺立，清晰的映照出薑母的身影，將她的一舉一動顯示得清清楚楚。

  ——薑母還真猜對了，她就是處於監視中。

  楊戩盤坐在女媧正對麵，雙手板正的置於膝蓋之上，目不斜視，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女媧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子，仔細思考接下來的舉動。

  薑母是一個聰明人，在沒有探明洪荒的態度和能力之前，她絕不會擅自將衣櫃交給當權者。

  說實話，薑棠對國家的信任讓女媧有些吃驚，她一向厭惡當權者——這並不是由紂王帶來的心理陰影，他還不配成為女媧的心理陰影。女媧之所以有如此態度，是因為她冷眼旁觀了諸多事件，從第一次天地大劫龍鳳爭霸到第三次天地大劫封神之戰，怎麽說呢……她實在是看膩了。

  不同的時間地點人物，卻擁有差不多的開頭、差不多的過程、差不多的結尾，實在乏味，慢慢的累積成了女媧的固有認知。

  當然，如果人界此時的當權者真的如薑棠潛意識中表現出來的那麽好，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女媧思索了片刻，回想起薑棠匆匆出門的舉動：“人類對知識的渴求超乎我的想象。”

  她托腮看了一眼水鏡，微微一笑：“洪荒與人界的融合還需要一段時間，目前人界那邊的出口隻有一個，暫時不可輕舉妄動。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兩個世界的連接範圍必然會一步一步擴大，屆時恐易出亂子。楊戩，你現在就去人界，試探它的虛實好惡，順便……在正規的程序出現前，幫助我的孩子們鎮壓洪荒而來的異獸等，以防它們作惡。”

  除了從洪荒過去的異獸，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需要注意，首當其衝的是人界靈氣複蘇後十大閻王殿的重啟，隨之而來的是城隍、土地、灶王爺等依附於人類信仰誕生的神靈新生。

  想到這裏，女媧悠悠歎了一口氣。

  她成聖與人類脫不開關係，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她與人類是相輔相成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果僅憑肉/體，人類在洪荒眾多生物中著實弱小，但在與洪荒分離的這數千年間，人類憑借獨特的創造力和智慧走出了另一種發展道路。

  楊戩拱手：“是。”

  女媧指尖輕輕滑過水鏡，水鏡裏的主角驟然一變，從薑母換成薑棠：“我對人類的知識有些興趣。在人界，總要有一個正當職業，你就去學堂讀數天書吧。”

  楊戩掃了女媧一眼，淡聲應道：“是。”

  “好了，去吧。”女媧一抬手召喚出一個漩渦，目送楊戩消失後，她眉頭一蹙：“忘了讓他多加偽裝了！”

  她眼皮一跳，伸指點向水鏡，看到楊戩如旁人一般短發長襖，方才拍了拍胸口。

  道祖鴻鈞有六徒：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女媧、接引、準提，師徒七人是洪荒僅有的七位聖人。

  老子神神在在，元始目下無塵，通天教主跳脫活躍，三人並稱為“三清”，乃盤古大神清氣所化，跟腳不凡。三清本該同氣連枝，卻因為理念不同發生劇烈衝突，並直接引發了第三次天地大劫。

  從表麵來看，第三次天地大劫時老子的道教獨善其身，通天的截教幾乎全部覆滅，道統大傷，他本人亦被鴻鈞帶回紫霄宮禁閉，闡教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但事實上，三清都沒落到好處，女媧算是看明白了，天地大劫沒有贏家。想要成為天地大劫的主角？可以，做好心血付之東流的準備。

  至於女媧，她是妖族出身。由於第二次天地大劫時帝俊等人的算計，她與伏羲早已脫離妖族，伏羲更是轉世為人族成為三皇五帝的“三皇”之一，於火雲洞接受供奉。然而，以元始天尊那個目中無人、重視跟腳的性格，女媧在他眼中與空氣無異。

  ——是的，元始天尊就是這麽厭惡妖族，對他來說，妖族身份就是原罪。

  不巧，楊戩師從闡教“十二上仙”之一的玉鼎真人，而玉鼎真人是元始天尊的徒弟。

  若非女媧與楊戩另有淵源，她絕不願讓元始天尊的徒孫來做此事。

  但仔細想來……

  女媧看著水鏡中楊戩的一舉一動，目光如寒潭之水般冰冷。

  仔細想來，楊戩是成為人界探路人的不二人選。

  洪荒與人界融合一事，牽涉者眾多，女媧、天庭以及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三大教派都時刻關注著此事。

  楊戩是唯一一個身為闡教弟子、在天庭任職、同時對截教和妖族態度中立的人。他與元始天尊一樣清冷端方，卻並不像元始一般看重跟腳，反倒充滿了包容，態度平等，得到了不少妖族的追隨。

  女媧歎了一口氣，將水鏡合上。

  唯一不太完美的事情是，他是闡教弟子……但也幸好他是闡教弟子，不然女媧很難再選出一個對她保持相對友好的闡教人士。

  闡教那群人——嘖。

  一個個都心高氣傲，又護犢子護的厲害。女媧雖是聖人，卻也隻能獲得他們的表麵尊敬。

  不過，相比較三清，還是西方教更讓人厭煩。想起準提那句“道友與我西方有緣”，女媧不由蹙眉。

  天庭背後站著道祖鴻鈞，三大教是三清所創，再加上媧皇宮的女媧，派遣楊戩是五位聖人共同默認的結果，唯獨西方教無人參與。回頭如何打發接引準提這兩個沒有聖人包袱的無賴，還是一件麻煩事。

  且不提女媧的心煩意亂，這邊薑棠出門之後，費盡了洪荒之力，才趕在第二節上課前來到教室。

  奈何在來到教室之時，第一節課的數學老師還在拖堂。看著講台上激情四溢、熱血沸騰的數學老師，薑棠耷拉的腦袋，彎著腰躡手躡腳的在後窗轉悠。

  “薑棠，薑棠！”後排窗邊的同學憑借多年學習生涯鍛煉出的直覺，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身影，小聲道：“你第一節課怎麽沒來上課？”

  薑棠湊到他旁邊，像是做賊一般佝僂身軀：“家裏出了一點事。”

  “你快去旁邊躲一躲，數學老師這道題快講完了，你可別被他撞——呃！”同學本來在認真叮囑，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薑棠感覺到眼前逐漸籠罩上來的陰影，心裏頓覺不妙，僵硬著脖子一點一點回頭：“李、李老師……好？”

  老李頭！

  完了完了！雖然沒倒黴到被教導主任撞上，但被老李頭撞上同樣要被念叨很久啊喂！

  “嗬。”老李頭看著薑棠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扯著唇角皮笑肉不笑：“好？你看我像是好的樣子？”

  他雙手背在腰後，眼神死死的盯著薑棠，額頭上油光鋥亮的地中海都帶上了幾分煞氣。

  薑棠見勢不妙，脖子一縮，眼疾手快的貼著牆邊轉了半圈，溜出老李頭的包圍圈。

  果不其然，在她剛轉移陣地不到一秒，老李頭的說教混合著口水噴灑而下：“薑棠！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你還遲到？啊！遲到就算了，你竟然敢給我遲到一整節課！怎麽？期中考試的排名還想再往下降一降？上一次月考你年級排名二十九，再掉幾個名次重本線都不穩了！怎麽？你是想掉一次後次次掉，掉到救都救不回來？現在才高二上學期，你就鬆懈成這個樣子，之後的這一年半你打算怎麽熬？啊？！”

  “老老老師我今天家裏突然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在老李頭的狂轟濫炸之下，薑棠全力爭取了一個發言的機會：“我媽說了會給我補假條！真的！我不騙您我發誓！”

  老李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暫且停了下來，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眯著眼睛查看電話記錄和短信箱。

  薑棠連忙補充：“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很突然，我媽可能還沒來得及顧及到我，如果您不信的話，可以給她打一個電話確認一下！”

  老李頭：“……行吧。”

  他語氣勉強極了：“那你快點進去收拾一下吧，你們數學老師下課了，問你同學借一下這節課的筆記，下節課好好聽講。”

  “好好好！”薑棠瘋狂點頭。

  後窗的同學一邊低頭避免與老李頭發生對視，一邊秉持著同學情幸災樂禍的小聲笑了起來。

  老李頭眼尖的注意到他的表情：“還有你！劉銘杉！上課時注意力亂飛，開小差倒是厲害！笑笑笑，笑什麽笑，學你的習去。”

  劉銘杉：“……”

  無辜躺槍.jpg。

  “可是……現在下課了啊？”

  “下課就不能學習了？”老李頭聽到他反駁，氣得瞪眼，一大串說教突突突脫口而出。

  在這種背景音下，薑棠快速跑到自己座位，將書包裏的書掏出來略做整理。她剛把這節課該用的課本放在書桌上，上課鈴應時響起。

  早在數學老師拖堂時，英語老師就帶著教案和書本、輔導資料在門外等候了，兩個老師無縫對接。

  除了某些出去解決生理問題的同學外，班裏大多數人都在抓緊這五六分鍾時間補覺。

  鈴聲落下，一整班的瞌睡蟲相繼清醒，英語老師正想說話，卻見剛離開了沒兩分鍾的老李頭重新返回教室：“哎，周老師，打擾您一下。”

  英語老師側頭看向老李頭，看到他身後還跟有一個男生，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反應過來客氣道：“請。”

  接著，她退後兩步站在講台與門相對的一側，給老李頭讓了一個位置。

  “咳咳！”老李頭率先上台，單手握拳放在嘴邊清了清嗓子：“同學們，今天我們高二二班迎來了一位轉校生——楊戩同學！請同學們鼓掌歡迎！”

  二班的同學非常配合，呱唧呱唧鼓掌鼓得歡快，一個個小腦袋好奇的瞅著門口。

  楊戩？這名字……

  唯獨薑棠心裏咯噔了一下，一邊心不在焉的隨大流拍著巴掌，另一邊視線死死的盯著進來的新同學。

  新同學非常淡定，在老李頭的示意下一步步朝講台中心走去。

  ——楊戩！

  ——真的是楊戩！

  ——那個三隻眼楊戩！

  看到新同學正臉的那一刹那，薑棠瞳孔一縮，差一點當場哀嚎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