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是真的要開垃圾回收站時，大橙子的嘴巴足足張了幾秒鍾。

  “至於這麽吃驚嗎？”

  “你是一開始就準備真的開，不是騙伯伯的？”

  “不是，中途突然來了興趣而已。”她說的很輕鬆。

  “你別忘了你真正接手的工作是什麽，開個垃圾回收站你不準備走了？”

  “這是給伯伯的垃圾回收站，我自然要做自己的工作。”

  大橙子更加吃驚了，“給伯伯的？你不是很窮嗎？”

  “對啊，所以隻能開得起垃圾回收站。”她一邊把材料打印出來一邊笑著說，“好了，得抓緊把剩下的事安排好，爭取春節前能步入正軌。”

  垃圾回收站的站點她選擇了一個舊小區朝向馬路的架空層一樓，先前是租給一些棋牌室的，後來禁賭之後，棋牌室空了下來，她和物業簽了一年的租約。

  找人打掃收拾了一下貼了個門牌，她才帶著老伯來到這裏。

  “這個回收站可能小了點，等走上正軌了，重新租個大的。”

  不知道這幾日，她和伯伯說了什麽，大橙子一直以為按之前伯伯的態度不會接受，而現在伯伯笑容欣慰。

  “嗯，好，我就給你看著這個地方。”

  “那就要辛苦您了。”

  老伯看了她一眼，大橙子能看出老伯想說什麽，但沒好意思說出來。

  她接著對大橙子說道，“我這幾天教伯伯記個流水賬，然後帶他去和回收廠家那邊認識認識，這裏還缺的會計零工這幾天得麻煩你找人兼職，全職我肯定是付不起。”

  “我到哪給你找兼職去？這種小活怎麽會有人願意做。”

  “按照你們公司招兼職的方法找唄，不行問問人，真的沒人願意做再說。”

  大橙子還想反駁，老伯笑著說道，“沒想到真這麽快把回收站搞起來了，你們還真是厲害。”

  看著老伯的笑容，大橙子也不再說話了。

  晚上吃飯，大橙子問她，“你到底什麽時候打聽那個人的事？”

  “明晚。”

  “明晚？元旦？”

  “嗯，你兼職招的怎樣？”

  “在網上發了廣告，也在小區窗口貼了廣告，還去了人社部門那裏谘詢了一下，說會留意比較合適的人給我們。”

  “你看，你這不是挺會找人的嘛。”

  “別轉移話題，你準備怎麽問？”

  “看伯伯會不會被我套出話了。”她若有所思，“這麽長的時間，如果不把我當自己人，那他的戒心未免太高了。”

  大橙子想起之前的疑問，“你是怎麽讓他同意給你管回收站這件事的。”

  “能讓他安心養老的工作，他為什麽不接受。”她看著大橙子，“你為什麽覺得他不會接受。”

  “因為你和他非親非故，你說想開垃圾回收站，我看他和我一樣壓根沒覺得你會真的開，你根本就不像是會去做這件事的人。”

  她突然笑了，“我為什麽不會去坐這件事，隻要有錢賺我就會做，而且還很環保。”

  “那你也不應該會在這裏做，你又不是這裏的人。”

  “就因為不是這裏的人，才會在這裏做才對吧？”

  大橙子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她隻要說在自己家鄉做父母不同意或者礙於家人的麵子問題才跑到這裏就行了，“所以伯伯壓根沒懷疑你的動機。”

  “我的動機就是賺錢，方式方法不重要，他能不用到處跑就每個月固定有收入還有獎金，我也能將有限的金錢投入進可賺錢的行業，這是共贏的事。”

  “可你覺得伯伯真的能管好回收站嗎？萬一虧本了你到時沒錢看你怎麽辦。”

  “應該沒這個可能。”

  大橙子不知道的是，她和老伯簽了合同，除了每個月固定的工資，每年盈利的20%就是他的獎金，為了這筆錢，老伯應該也不會無所謂回收站的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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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橙子對她的耐心產生了佩服，同時也好奇，之前單刀直入的問話和交易方式，為什麽她絲毫沒有用在老伯身上，從坐下來吃飯到現在，她一直在和老伯聊很多話題，好幾次大橙子都以為她要問出口，結果又是一個迂回。

  “伯伯，過年還是一個人的話要不要跟我去我家過年？”

  大橙子對她套近乎的方式產生了極大的好奇，一般人會請別人去家裏過年嗎？

  “不用了，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家人。”

  “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有個爺爺終生未娶，是因為深愛著的女人嫁給了別人，您該不會也是這樣吧？”她的口氣帶著調侃。

  大橙子知道她說的是哪個故事，那個故事她大致讀過，有點印象，男主角承諾了終生非女主角不娶，之後女主角嫁給了別人，卻不允許他娶別人，其中糾葛令看得她頭疼，放在現在，那女主角可算是情場高手，將對方控製得死死的。

  老伯笑笑，表情無奈，“你一個小丫頭平時看著挺正經的，怎麽吃飯聊天起來這麽天馬行空。”

  “您不是一生都沒結婚嗎？不可能沒遇到喜歡的，我隻能認為你喜歡的人沒有嫁給你咯。”

  老伯搖搖頭，“真想結婚，找個合適的就能結婚。”

  “那您和我一樣咯，喜歡一個人，自由些是不是？”

  老伯喝了一大口燒酒，沒有說話。

  “伯伯，我如果一直不結婚，到您這麽大沒有了家人，會感覺孤單嗎？”

  老伯的臉因為酒勁有點泛紅，看向她，“年紀輕輕不要現在就決定不結婚，遇到合適的就成家，一個人老了怎麽會不孤單。”

  “那你是後悔沒結婚了？”

  大橙子看到了老伯的雙目濕潤，但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飯店內悶熱眼角濕潤亦或是其他原因。

  “結不結婚無所謂，但家人不能丟。”

  大橙子確定了老伯眼中含淚。

  老伯伸手摸了一把臉，“哎呀，今天這酒勁真大。”

  她給老伯又加了點酒，“伯伯，您以後覺得無聊了孤單了就給我電話，我啊，閑得很，還很喜歡聽故事，您要想聽故事啊，我也能把我聽來的那些故事說給你聽，比如剛才那個終身未娶的爺爺的故事。”她對老伯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我的故事可都是有年頭的，我們還能討論討論。”

  老伯看著她，“你可真是個怪丫頭，不去認識年輕小夥子，陪我一個老頭在這喝酒聊天。”

  “不怪的話，哪能跑這來開垃圾回收站啊，這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了，還不把我趕出門啊。”她自嘲式得笑笑，“家人也不見得多支持自己，還不如伯伯您呢，幫了我那麽多。”

  等她說完這幾句，老伯突然臉色沉重，“丫頭，無論你做了什麽，你父母再生氣，說再重的話那都是一時的氣話，就算真的想趕你出門，也不是真心的，他們不可能舍得你離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如果真的覺得我做這些生意賺錢很丟人，我隻能離他們遠遠的賺錢了。”

  “你可千萬不能這麽想。”老伯的神情有些著急，“父母不會覺得你丟人，就算覺得，那也是一時的，等他們年紀大了，看的多了，就明白了，這個世界沒什麽比家人重要，旁人怎麽看不重要，他們知道你不偷不搶不犯法，沒必要在意那麽多！你不能和家人真的置氣生仇！更不能不見他們！”說到後麵，老伯著急得咳了兩聲。

  大橙子很吃驚老伯的反應，這是和老伯接觸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看他這麽激動說這麽多話。

  她看著老伯愣了愣，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伯伯，您別激動。”起身走過去拍了拍老伯的背。

  “你要真知道才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家人更在乎你，他們就算一開始不理解也隻是因為太在乎你，不想你受傷害。”

  老伯咳嗽了幾聲，一口氣說完，又咳了起來。

  “嗯嗯，我知道了，您喝口水。”

  老伯喝下水，緩了下來，看著麵前兩個年輕人，“你們都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沒有什麽事是不能和家人溝通的，就算他們現在不理解，以後也會慢慢理解，不能一氣之下再也不聯係再也不見麵。”

  大橙子點頭答應，隱約知道老伯這些話可能在影射他自己的事，而這件事大概率王風子心中有數，她側臉看了一下她，此時的她看著老伯，表情中看不出什麽感情。

  等了會兒，她開口了，“伯伯，您是不是和家人鬧翻了？”

  老伯低著頭，並沒有吃驚她的問話，點點頭。

  “您剛才說的那些很對，您都明白，為什麽不去找他說清楚？都是一家人，互相理解就行了。”

  老伯一滴眼淚滴在了手上，正準備用手摸臉，她遞上了一張抽紙，他吃驚得看著她，發現她臉上並無異色，拿著擦了擦，

  “哎。”老伯捂著臉歎氣，搖著頭沒法說話，聽到了抽泣聲。

  她看了一眼大橙子，大橙子正看著老伯歎氣的樣子，心中一陣心疼。

  三人坐在大廳拐角的位置並不顯眼，但老伯抽泣聲還是引來了鄰座的關注，她坐到老伯身邊擋住了鄰座的目光，把抽紙放到了伯伯麵前，抽了幾張遞給他，沒有說話。

  大橙子看她的表情，依舊看不出什麽感情，沒有難過沒有心疼也沒有憂傷，隻是一慣平靜的樣子。

  那天晚上，大橙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算在安慰老伯，但之後她再也沒有問過任何那件事，而是和老伯聊起了回收站工作怎樣進行下一步，老伯也漸漸從悲傷中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