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崔鶴，你要親自下場走一走？”

  祁嘉木雙眼微眯，一道凜冽的劍意，倏然激蕩。

  方圓數千米之內，無數生靈、同時感到心髒好似漏跳了一拍，無盡的恐懼，瞬間升騰。

  殺劍宗的元魂境強者，一朝怒起，屍橫千裏、流血漂櫓。

  崔鶴雙手結印、一股澎湃的威壓轟然激蕩，兩股力量虛空碰撞、崔鶴身形微微一震、卻是猛然一咬舌尖、硬生生定住身形，半步不退，然而喉頭卻是微微一甜、隱隱有一絲逆血翻湧。反倒是祁嘉木神色寧定，悄然消散殺意，雙目炯炯、凝望著崔鶴。

  很顯然，祁嘉木的力量，要明顯比崔鶴強出一線。

  尤其是一瞬間爆發的殺意，殺劍宗更是行家裏手、遠勝崔鶴。

  按照常理，崔鶴應當一步退出，避其鋒芒，才能做到攻殺進退、從容自若。

  如此強行硬抗，立刻就受了一點內傷、髒腑隱隱彌散著一股難以遏製的痛楚。

  隻是此時無數無量城弟子環顧，崔鶴卻是半步都不能退。

  一旦退卻、且不說會不會真元席卷、轟殺無量城的弟子，若是一步退開、無數觀戰的無量城弟子、心靈意誌、幾乎立刻就會徹底崩潰。這才是崔鶴萬萬無法接受的結果，不惜損傷無數弟子的靈魂、暗中布置血煞燃魂陣，若是一朝頹喪、當真是萬事皆休。

  崔鶴沒有理睬祁嘉木，而是望著瞿清婉，緩聲道：“清婉，讓你三位師兄先來。”

  瞿清婉望著崔鶴身後的三人，微微一愣，眼底卻是陡然升起一絲慘烈的血色。

  幾乎是同時，幾乎所有無量城弟子，目光盡數匯聚到崔鶴身後的三個老者身上。

  白發蒼蒼、卻是依舊頗為矍鑠，隻是眉眼之間，激蕩著一股慘烈和決然。

  這三人，同樣是玄丹境巔峰，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內門弟子。

  任何宗門，弟子若是晉升太過緩慢，要麽要離開宗門、或者自尋生路、或者為宗門處理一些世俗事務，要麽就會轉為執事、在宗門處理一些瑣事。擎天宮外門的玄丹境執事長老、內門的神罡境執事長老、歸藏境長老，實際上都是如此。

  這三個老者，名為內門弟子，廣大內門弟子、也往往以師兄相稱。

  然而實際上，卻是玄丹境中期弟子的講習。

  無量城幾乎所有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得到過這三名老者的指點。

  這三個老者，早年都曾經受到重創，本源受損、又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是以三人雖然天賦頗高，卻是數百年苦修、都沒有成功突破極限、進階神罡境。

  但也正因為本源受創，三人為了晉升神罡境，對於元府的鑄就、玄丹的打磨，簡直是用盡了手段，雖然最終仍舊是失敗，卻是將根基打熬得雄渾無比，對於淬體境、元府境、玄丹境三重境界的修行，更是連許多歸藏境、元魂境的大高手，都比之不及。

  在這三重境界、尤其是玄丹境，一切疑惑和艱澀，幾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幾百年來，無量城無數內門弟子、甚至還有許多外門弟子，都得到過三位老者的指點、受到過他們的恩惠。

  “這！三位師兄竟然要下場！”

  “這不是要讓他們去送死嗎？連嵇暝師兄、廖安師兄都不是對手！”

  無數無量城弟子，尤其是數以萬計的內門弟子，幾乎是疾呼嘶吼，眼眶甚至都微微泛紅。

  三位老者，互相對望一眼，其中一個突然開口說道：“宗門興衰成敗，每一個弟子都應該竭盡全力，無量城的弟子，可以輸、卻不能認輸，可以死、卻絕不能怕死！桑慧並不是被嚇死的，是被神紋師擊碎了靈魂，我們無量城的弟子，沒有一個是孬種！”

  “我們已經老了，但同樣無所畏懼，任何想要欺辱無量城的人，都要承受所有弟子的怒火！”

  一開始，老者的聲音低沉，漸漸地、愈發昂然、愈發決絕的戰意，不斷升騰。

  一股一往無前、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決然和堅定，悄然彌散在虛空之中。

  “為無量城而戰！”

  “何惜一戰！何懼一死！”

  一時之間，無數無量城弟子、眼底同時升騰一股無盡的堅定，嘶聲呐喊著。

  群山之間、悲壯而憤怒的殺意，幾乎要將虛空碾碎，血煞燃魂陣的力量，幾乎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迅速暴漲著，群山之間、一個個陣眼，幾乎同時迸發出灼目的光輝。

  瞿清婉和殷扶光對望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明悟。

  普通的弟子，並不知曉血煞燃魂陣的存在。

  然而他們兩人，卻是已經得到了消息。

  雖然同樣是玄丹境後期的武者，三人的年齡都超過了三百五十歲，數百年積累，根基雄厚無比，真元雖然品階不及神罡境武者、然而若是比拚雄渾厚重、如淵如海，恐怕絕大多數神罡境初期、甚至神罡境中期的年輕武者，都遠遠無法與他們三百餘年的積蓄相媲美。

  楚天策連續大戰，雖然看似摧枯拉朽、勢如破竹，但是真元的消耗、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三位老者根基雄厚之極、真元更是豐沛如海，車輪戰之下，極有可能硬生生耗死楚天策。

  而哪怕最終身死魂滅，同樣有著極大的價值。

  第一，即便最終當真身死魂滅，連續三輪大戰，足可以徹底榨幹楚天策的真元。

  最終的瞿清婉和殷扶光，本就擁有玄丹境頂尖的強橫戰力。

  麵對一個真元枯竭的楚天策，必然會勝算大增。

  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三位老者的死，可以徹底激發無數內門弟子心中的憤怒和悲壯。

  血煞燃魂陣一旦被催動到極致、威力幾乎可以勝過一切燃血秘法，在血煞燃魂陣的輔助之下，瞿清婉和殷扶光的戰鬥力，恐怕正麵搏殺神罡境初期、都絲毫不懼，斬殺楚天策、簡直是手到擒來。

  而這，才是崔鶴請出這三尊老者真正的目的。

  簡而言之，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實際上、作為將一生貢獻給無量城的“內門弟子”，他們並不怕死、甚至願意為宗門而死。

  楚天策深深凝望了三人一眼，突然緩聲道：“你們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