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隱匿在冷蛇星冰洋深處的巨大海蛇，一共有三十七尊。

  足足有二十一尊達到了虛空境，其中更是有六位大尊，至於其他十六條海蛇，同樣達到幻形後期。

  海蛇一族壽元綿長之極，在天獸宗無數妖獸中、壽元可算前三，海蛇一族多有長生血脈，縱然一些族人天賦根骨稍遜，在漫長歲月的累積中，依舊可以逐漸晉升到極高境界，打破虛空、成就大尊。

  是以雖然海蛇一族的族群並不大，但日積月累、卻是一股極其強橫的力量。

  特別是今時今日，各個族群都受到纏心鬼紋摧毀式的打擊，唯有海蛇、強者幾乎完全保存了下來。

  “怎麽回事？海蛇一族發瘋了？還是背叛宗門了？”

  “看他們的眼睛！他們被控製心神，快點鎮壓！”

  “該死！選擇這個時間，宗門之中一定有內鬼！”

  驚呼聲、怒吼聲、咆哮聲、慘叫聲，霎時間響徹虛空。

  慘厲之極的鮮血與骨肉四處飛濺，冷蛇星上、無數天獸宗門人瞬息身死魂滅，屍骨如山如海。

  虛空境海蛇身軀足足有數十萬丈，如同通天神柱、直貫九霄十地，橫掃之下、連雄山都無法抵擋。

  一座座巍峨高峻的山峰被偉岸的蛇軀直接擊碎，好似大棍掃過沙堆泥塑，許多盤坐在山間、煉化丹藥、抵抗纏心鬼紋的修者，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即被徹底絞殺，破碎的屍骸連同破碎的山石，掀起無窮煙塵，滾入冰洋之中，再無絲毫痕跡。

  一力降十會。

  海蛇一族的戰鬥技巧並不驚豔，但巨大的身軀擁有極致的力量，縱然獅虎牛象難以匹敵。

  再加之此刻天獸星上，幾乎所有生靈都沉寂在對於生命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之中，全部心神都用在搏殺纏心鬼紋，三十幾條海蛇同時暴起，竟然有許多幻形境、甚至虛空境的強者，在一瞬間被徹底滅殺，甚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快快上報宗主和舞秋大人！”

  慘厲的叫聲響起，十幾道雄渾厚重的氣勁同時席卷，赫然是及時清醒的虛空境強者。

  然而下一霎，震耳欲聾的蛇鳴聲、如同九霄龍吟，猛然將無數嘶吼和咆哮碾碎，鋒銳狂暴的鱗甲、好似一柄柄長刀，絞殺著無數天獸宗門人心中的期待與恐懼，血色眼瞳迸發出深邃的靈光。

  目光過處，慘叫聲乍起，剛剛飛至半空的虛空境強者，竟然好似斷線風箏般跌落下來。

  本源深處，纏心鬼紋的力量突兀暴漲。

  藥王長生丹鑄就的天羅地網，竟然霎時間被纏心鬼紋擊碎，深邃凶戾的煞氣，直貫四肢百骸。

  …………

  核心大陣深處，如同利箭一般的傳訊、如同雪花般飄落。

  紫瞳深處陡然升騰起鋒銳的煞氣，鬼舞秋一步踏出、重重虛空如同萬花筒般在身畔飛掠。

  刹那間，濃鬱的血色撲麵而來，幾乎無窮無盡的屍骸堆砌、綿延出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巒，混雜著無數被擊碎的山石煙塵，混淆著山與海的界限。一種遠勝先前百倍的死亡氣息，充塞在這座冰寒徹骨的星球，使星辰本源的奇寒、平添了幾分死亡的枯寂。

  “這是怎麽回事？”

  鬼舞秋聲音冰冷。

  下一霎，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一隻雙翼幾近斷折、氣息幾近幻滅的飛鷹，跌跌撞撞飛來。

  “舞秋大人，海蛇一族突然發瘋，猝然爆發之下，冷蛇星上的虛空境強者被屠戮大半。剩下的強者、無論虛空境、幻形境，大半都專注於煉化丹藥、對抗纏心神紋，根本無暇他顧，雖然沒死、也身受重傷，戰力十不存一二，根本無法抵擋。”

  飛鷹喉嚨和鷹嘴已經被擊碎，根本無法說話，隻能通過靈魂傳音。

  好在是靈魂傳音的速度反而比說話更快，瞬息之間便即將情況大概介紹了一番。

  鬼舞秋雙眉緊皺，目光霎時間刺穿重重冰洋，直貫大洋深處。

  楚天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指尖似乎本能般的勾勒著一枚枚神紋，鐫刻在藥王長生丹上。

  然而魂海深處，波濤翻湧，風雪飄搖。

  一枚枚雪花黑白交織，如同被煙塵風沙侵染白雪，將魂海都染成一片黑白交織的混沌。

  “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頓悟，生死交織，自纏心鬼紋、到生死神紋、再到此地生死激蕩，生命的渴望、死亡的恐懼，生命的重生、死亡的歸宿，神妙玄奧可謂濃鬱到極致，頓悟倒是不稀奇……甚至這些海蛇瘋狂殺戮，更是將生死碰撞升騰到極致……”

  鬼舞秋雙眉緊鎖，心中卻是微微輕鬆了幾分。

  她突然得到消息，冷蛇星大亂，第一瞬息擔憂的、實際上是楚天策。

  有楚天策坐鎮的冷蛇星，竟然死劫橫生、鬼舞秋受到的傳訊上、血煞沸騰、死氣凝結，簡直不可思議。可惜兩人雖然本源融貫、命運交織，相隔數顆星辰，鬼舞秋充其量隻能感受到楚天策此刻並未傷及本源靈魄，卻絕難感受到真正的情狀、細微的變化。

  直到此時，踏足冷蛇星，鬼舞秋才感受到楚天策靈魄深處的細微變化。

  生命與死亡，碰撞搏殺、交織融貫，這種蛻變和升華，對楚天策而言，並不隻是兩門真意。

  更是關乎光明劍王血脈和黑暗劍王血脈的升華與融合，關乎到未來修行之路的廣闊與深邃。

  突兀，鬼舞秋緊皺的雙眉輕輕跳動，心中升騰起一個奇異的想法。

  這一次頓悟，是不是計劃中提前算好的一環。

  如果這個神秘的敵人，從一開始就是要將天獸宗覆滅，而不牽扯到楚天策和鬼舞秋，那麽到目前為止，這個計劃已經幾乎圓滿。如若在這最後的關鍵時刻，楚天策被拖住，那麽這幾十條海蛇、已經足可以將所有幸存者盡數屠戮一空。

  三尊淨土境大能，兩死一重傷。

  桓昱已經身受重傷，而且照這神秘大敵無孔不入的手段，身死魂滅恐怕隻是時間問題。

  至於宗門的中流砥柱，虛空境、幻形境、甚至不死境，這短短刹那間，已經隕落了絕大多數。

  而整個過程中，最有可能鎮壓海蛇、拯救這一小批幸存者的人，楚天策、偏偏在此時陷入頓悟。

  六感封印，血魂空靈，楚天策不是不顧及天獸宗生靈，而是根本感覺不到外界情狀。

  海蛇殺戮，沸騰生死，對於楚天策而言，隻有氣機變化、加深頓悟而已。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天獸宗到底是怎麽回事，招惹到了什麽樣的大敵……”

  鬼舞秋心念電轉，卻是根本想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理由。

  天獸宗的寶庫，她曾經細細檢查過，根本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蓋世奇瑰。

  特別是以這神秘大敵的手段，連淨土境大能都能侵魂奪魄、使之攻殺宗主，海蛇一族的大尊強者更是完全失控，變成純粹的殺戮機器。哪怕是天獸宗最為珍貴的天妖法統，亦或是任何寶物傳承，想要暗中取走，簡直沒有任何難度。

  至於單純想要屠戮天獸宗，更是讓鬼舞秋百思不得其解。

  殺戮以修行，在修行世界，根本不值一提。

  修習殺戮、毀滅、血煞、死亡的強者，動輒屠戮宗門、滅殺萬千生靈，以期能夠得到一絲啟發，這樣的事情，隨處可見。特別是此刻適逢星域大劫，毀宗滅門日日夜夜、一刻不休，被覆滅的頂級勢力，兩隻手根本數不過來。

  真正讓鬼舞秋感到疑惑的，是天獸宗有什麽值得、被如此高妙、如此神秘、如此複雜的滅殺。

  從這一係列劫數展現的手段，特別是屠滅藥王穀的送丹隊伍，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煩。

  堂堂正正，強攻硬打，三五個月、最多一年兩年，便足以使天獸宗雞犬不留。

  “這些海蛇平素在做什麽？”

  鬼舞秋感受著身畔飛鷹急切而慘淡的目光，隨口問道。

  飛鷹微微一愣，旋即傳音道：“海蛇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冰洋深處沉睡，絕少接觸其他生靈，這一次大劫開啟時，冷蛇星海蛇一族幾乎沒有受到絲毫波及。也正因為如此，幾乎完整保存戰力的海蛇，猝然發難，整個宗門的幸存者都難以抵擋。”

  “去安排人，緊守各個陣眼，謹防內外交攻。”

  鬼舞秋清喝一聲，紫發飛揚，陡然間淩空虛渡。

  血色軟劍錚的一聲彈開，如同大槍一般刺出。

  濃鬱而純粹的血色厲芒，好似一道血色流星，倏忽間撕裂重重虛空。

  轟隆一聲巨響，伴隨著慘厲的嘶鳴，一條虛空境初期的海蛇、自頭頂直貫而下，硬生生被劈成兩段。巨大的蛇軀狠狠砸落，一些尚未來得及躲避的生靈，霎時骨斷筋折，鮮血如同天河倒灌，鋪天蓋地的灑落，天地間本就濃鬱至極的血腥味，瞬息間再次暴漲。

  天冥烈血劍！

  劍芒如血河，烈血如歌，當空狂舞。

  縱橫交錯的血色光影，倏忽間將三條海蛇同時困鎖。

  細密的嗤響聲，混雜著恐懼而茫然的嘶吼，兩條幻形境後期、一條虛空境中期的海蛇，瞬息寂滅。

  潑潑灑灑的骨肉，被切成細密的碎末，好似一場血色大雪，將遍地屍骸和碎石遮蓋。

  鬼舞秋距離淨土境中期，隻差一線，戰力上、卻是已經在仿佛之間。

  “舞秋大人，好劍法。”

  殺戮突然頓止，一條大尊海蛇聲音尖厲，如同金屬摩擦、刺耳之極。

  剩餘的海蛇同時爆退，霎時間匯聚在一起，蛇鱗倒豎，幾如大陣。

  “看來我要打亂你們的計劃了，不知道你們背後的主人，有沒有預料到我會來攪局。”

  鬼舞秋摩挲劍鋒，眼中微微閃爍著一絲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