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泥沼，如同墨色的大海，波濤洶湧、威壓凜冽。

  這座遠古秘藏，一共分為五個區域，正中是幽冥聖泉所在的雄山，另外四處、沙海、巨山、群峰、泥沼，如同花瓣展開，分別位於四周。很顯然，這五座虛空連接成一座隱晦而強大的法陣，匯聚無窮精元、卻全然不泄露任何痕跡，不被任何生靈覺察。

  程冀發現此地極其偶然，然而發現之後，其實在入口處、依舊找不到任何異狀。

  疤臉青年常年隱匿在入口左近，固然是防止被其他修者察覺，亦是擔心自己再找不到入口。

  “我懷疑有一座巨大的法陣，封印了一切秘密，可惜這法陣品階太高，遠遠超越了我的能力。”

  楚天策和鬼舞秋並肩，虛空懸立、俯瞰著波濤奔騰的泥沼。

  如同碧海泛波，水靈氣機並不特別濃烈，茫茫無際的泥沼，反而交織著厚重的土靈與奇詭的鬼靈。

  “這泥沼力量，足可以讓大尊沉淪，必然有其特異之處。按照疤臉青年記憶中的說法，在這泥沼深處，有一處寶庫，裏麵存有包括蝕魂靈影在內的四種天階上品靈藥，隻是他不敢靠近、無法判別真偽。”

  鬼舞秋雙眉微蹙，神色稍稍有些無奈。

  程冀在第一次探索秘藏時，得到過一些玉符，並不完整，但卻記錄著零零散散、不太連貫的信息。

  師兄弟二人對於這座遠古秘藏的了解，都是來自這些玉符。

  可惜的是，程冀為了安全起見，在閱讀後、便即將玉符盡數銷毀。

  疤臉青年記憶中信息，都是來自程冀，而程冀的記憶、實際上有相當比例是其自己的推敲猜測。

  若是楚天策和鬼舞秋可以直接閱讀玉符、甚至直接搜魂程冀，極有可能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消息。

  可惜世事常如此，沒有那麽多如果。

  “蝕魂靈影品類特異，雖然是靈藥，卻非草木，如果當真在此、大概不會徹底衰頹。”

  楚天策目光環視，突然左瞳火焰升騰、目光極處、赫然正是左仙姑和赤袍女修。

  “這兩人沒有什麽敵意，而且那個赤袍女修好像本源受到重創，難道說這裏有能重創淨土境的危險？”

  鬼舞秋雙眉微蹙，眼中掠過一抹凝重。

  疤臉青年的記憶中，自然有赤袍女修爆發淨土境初期戰力的畫麵。

  但其後赤袍女修本源受到重創，戰力幾乎完全潰散，疤臉青年卻是並不知曉。

  楚天策略一思忖，拉著鬼舞秋隨意選了一塊漂浮的石塊，開啟一座防禦法陣，包裹全身。

  在這片泥淖中，唯有淨土境才能夠借由淨土神威、虛空懸立，虛空境強者、隻能夠借助法陣自保。

  大概一刻鍾，左仙姑二人方才飛掠而來，秘藏靈魄受到壓製，左仙姑二人的靈魂探查遠不及楚天策和鬼舞秋，待到她們發現二人、已經全無絲毫淨土境氣息，法陣包裹下、隻是兩尊虛空境中期而已。

  “兩位道友，別來無恙。”

  楚天策遙遙開口，聲音卻是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峻。

  “鬼道友，蘇道友，明人不說暗話，我二人在這秘藏中難以自保、願意臣服兩位，換取庇護。”

  左仙姑停在大概三百餘裏外、一塊極小的浮石上，勉力用法陣抵禦著波濤洶湧的泥漿。

  語氣幹脆直接，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意思。

  “臣服？”

  楚天策和鬼舞秋聞言，對望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驚訝。

  左仙姑和赤袍女修絕不可能看穿兩人的偽裝，這一雙冥鬼殿的遠古麵具，足可以輕易瞞過淨土境大能的探察，甚至兩人彼此以天魂之力與修羅王族靈魄，都無法看穿，更遑論其隻是初入淨土初期。

  但正因為其無法看穿，才讓這個行為反常到了極點。

  堂堂淨土境大能，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向兩個虛空境中期臣服。

  特別是他們兩人隻是偽裝成尋常的散修，並非天資縱橫、前途無量的大宗妖孽。

  “道友境界超卓、乃是絕頂之上的人物，何必自甘人下？”

  楚天策詢問亦是極其幹脆，甚至並未隱瞞自己看穿赤袍女修境界。

  赤袍女修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旋即澀聲道：“鬼道友能夠一眼看穿妾身境界，果然有不凡的手段。實話實說，我這個淨土境界，並不算數、更類似一種強大秘法而已，先前強行擊殺程冀、重創其師弟，至少十年不能戰鬥，若不尋求庇護、隻有死路一條。”

  “原來如此，有契約印記、尋蹤追殺，如果你不能作戰，左仙姑確實不是大尊對手。”

  鬼舞秋上下打量著赤袍女修，微微點頭，心中了然。

  這道理倒是不難理解，但赤袍女修堂堂淨土、能夠做出這等決斷，倒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疤臉青年已經死了，紀二爺同樣死了，如果秘藏中沒有其他生靈，就隻剩下我們四個了。”鬼舞秋望著赤袍女修，笑道，“你們擔憂的危險已經不複存在，自然也不必臣服，當然，若是仍舊有心，可以敞開靈魄本源，讓我刻畫契約印記。”

  “死了？”

  左仙姑和赤袍女修同時一怔，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失語。

  然而下一霎，赤袍女修全無絲毫遲疑，湧身跪伏在地、靈魄本源如同畫卷、緩緩張開，等待印記。

  “一動念間、因果既成。”

  “淨土終究是淨土，多一個總不會是壞事。”

  鬼舞秋略一思忖，指尖輕點、一枚並不完整的神紋、緩緩烙印在赤袍女修的靈魄本源深處。

  一刹那間，赤袍女修隻感覺渾身戰栗、靈魄顫抖，劇烈的痛楚、混雜著極致的壓迫，如同雄山浩海狠狠碾壓下來。然而下一瞬，一種莫可名狀的臣服與親近，躍然心頭、再無半點抵觸反抗之心。

  心中深深歎息一聲，契約印記鐫刻，從今而後、便是為奴為婢，再無翻身之日。

  在得知疤臉青年身死，威脅盡去的瞬間，赤袍女修心中翻湧過一絲後悔。

  但這一絲後悔隻在刹那間一掠而過，赤袍女修自己甚至都未反應過來、便即跪伏在地、敞開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