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穀幽      更新:2021-08-18 04:10      字數:2932
  時故原以為,鬱詹會很嫌棄他在十六峰的小破屋。

  畢竟放眼整個滄雲宗,恐怕也沒有比他這裏更破的住處了。

  沒想到的是,鬱詹居然住得很是自在,除了在剛到之時眼帶不屑,道了句果然如此,之後便再沒鬧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他沒住木屋,而是在十六峰靈氣最密集之處自己開了個洞窟,日日夜夜住在其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時故幾乎看不見他的人影。

  住石窟在滄雲宗不算少見,閉關之人大都如此,但日常生活還往裏麵紮的,卻十分少見。

  說白了,修真之人雖自詡超脫於世,卻到底還是□□凡胎,石窟之內潮濕陰冷,聚靈,也聚煞,一年半載或許無礙,長年累月,便容易生出魔障。

  時故勸過一次,被鬱詹直接無視,依舊日日往洞裏鑽。

  時故覺得他大概是不願意同自己住在一塊。

  他不是個擅於規勸的人,鬱詹自己要縮起來,他也樂得自在,沒事就做做自己的支線任務,要是支線任務也做完了,他便捧著一大包各式各樣的零嘴,坐在十六峰的山崖邊,一邊吃,一邊發呆。

  006自那日詐屍出現了一炷香時間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想必是去忙別的世界了,宗門給時故派的那些個童子們又是些沉默寡言的,個頂個的不愛說話。

  於是時故發現,雖然多了幾個人,但他的日常生活,似乎和一個人住在十六峰之時也沒什麽區別。

  如此相安無事了半個多月,滄雲宗的管事們才終於想起來還有鬱詹這麽個存在,通知他去進事峰參加內門弟子的集體授課。

  鬱詹意外的很配合,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動了身。

  他還是來時的一身黑色勁裝,長發隨意紮起,英姿颯爽,沒人注意時他表情總是淡淡的,不似平日裏那般冷戾陰沉,腰板和肌肉卻崩得很緊,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什麽,這讓他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逼人的生人勿擾的信息。

  其實滄雲宗是有統一的弟子服飾的,例如外門弟子的灰色長衫,內門弟子的青色錦袍。

  鬱詹拜在時故門下,雖然連個走過場的拜師禮都沒有,他自己也不承認時故是他師父,但也屬於親傳弟子的範疇,親傳弟子與尋常弟子不同,他們的服飾是由每一峰的長老親自定製,隻可惜,時故這個長老連自己的衣服在哪領都沒摸明白,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鬱詹向來也不在意這些東西,兀自在路上走著。

  隻是走到一半,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你跟著我做什麽?”

  十六峰的山道上,鬱詹冷冷回頭。

  “你第一次進學,為師不放心,跟去看看。”時故的表情很是無辜。

  鬱詹狐疑:“你能有這麽好心?”

  一身白袍的年輕人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時故當然沒有那麽好心。

  事實上,這是他的一個支線任務。

  其實所謂支線,並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原先那個“時故”的日常生活。

  時故頂替那位已經有些時日了,發現那位“時故”也是個頂頂無聊之人,每日除了種種花,煉煉藥外,也沒有什麽別的消遣,隨鬱詹去上課還是時故穿越以來接到的唯一一個出了十六峰的支線。

  原先的“時故”並不叫時故,而喚時晉,也不知係統是用了什麽辦法,竟篡改了所有人關於時晉的記憶,在眾人眼中,時故就是時晉,時晉就是他。

  而如果時故猜得沒錯,原劇情中,時晉應當是去蹭課的。

  盡管並沒有接觸過,時故也感覺得到,時晉這個人,有點瘋。

  他資質很差,修到金丹純屬奇跡,偏又不服輸,對變強有種執著到執拗的追求,在院中種滿了可以提升修為的藥草,又日日煉製淬煉靈根的丹藥,可天賦這個東西,沒有就是沒有,無法強求,漸漸的,時晉就有些變態了。

  院子的藥草變成毒草,煉製的丹藥變成毒藥,沒事還愛折騰製造一些所謂的“刑具”,美其名曰,激發潛能。

  潛能激沒激發時故不知道,他隻知道,若非時晉吃錯了藥,將自己的身體腐化成一灘屍水,借屍還魂都借不成,也輪不到自己來頂替他了。

  也因此,時故對於會接到這個任務並不意外,畢竟時晉是個散修,沒接受過什麽正兒八經的傳承,滄雲宗的授課對他而言是個不可多得的機遇,想必若非死得冤枉,對這次蹭課的機會會十分熱衷。

  可惜了。

  “主子!”

  一聲呼喚打斷了時故的思索。

  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十六峰半山腰處,不知何時立了個修長的身影。

  時故記得他,這是鬱詹的隨從,之前鬱詹掐他脖子的時候,這人還伸手勸過。

  他對此人印象不錯,抬手打了個呆板的招呼,打完才意識到招手這個禮儀過於隨意,貌似並不太適合規矩森嚴的這裏。

  好在這二人都未在意,鬱詹不知為何冷了臉,看見之後理也不理,扭頭就走。

  時故見狀也跟著他走,低眉斂目,話也不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時故是徒弟,鬱詹才是師父。

  那隨從男子也不惱,默默尾隨二人,一把折扇揮得風流倜儻,比鬱詹還像個主子。

  而實際地位最高的時故夾在二人之間,像極了一個可憐仆役。

  “這位長老,還未請教大名。”隨從男子不知何時湊到了時故身邊。

  這搭話的方式實在低端,別說放眼整個滄雲宗能有幾個沒聽過時故名字的,就說昨日之事,這男子就在現場,光是聽時故的小道消息都不知道聽過多少輪了,怎麽可能不清楚。

  奈何時故看不破,非常認真地自我介紹:“時故,時間的時,亡故的故。”

  男子臉上的笑容一頓,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十分下得去嘴地恭維:“好名字。”

  時故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嘴角,看上去甚是乖巧:“我也覺得。”

  男子不死心,還想接著搭話:“小的範宏胤,潯縣人士,不知長老……”

  “範、宏、胤。”

  鬱詹忽然開口,一字一頓:“嘴那麽碎,不如幫你把舌頭割掉,可好?”

  範宏胤咧嘴一笑,做了個閉嘴的手勢,不說話了。

  時故沒說話,歪頭在二人身上打量。

  潯縣……有點耳熟。

  時故悶頭思索。

  唔……好像是妖族與人族交界的一個地方。

  一路無話,隨著與十六峰的距離逐漸拉大,打量著三人的目光也逐漸增多,時故原以為自己的到來會是最引人爭議的,沒想到大部分弟子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鬱詹的身上。

  隻是那些目光卻幾乎沒有一道帶著善意。

  嫌棄、厭惡甚至是憎恨,有那麽一瞬,時故覺得他們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個……垃圾。

  就因為他的血脈嗎?

  時故疑惑。

  可這出身,又不是鬱詹自己能夠做主的。

  約莫是早已習慣,鬱詹倒是淡定,一路目不斜視,昂首闊步就進了傳道堂。

  今日授課的是第九峰長老徐善,自進了傳道堂開始就一直瞪著時故,一堂課下來,險些沒將眼睛都瞪瞎了。

  可憐徐長老傳道百年,還是頭一回給別的長老上課。

  時故並未注意,一堂課下來,他隻覺雲裏霧裏,不知所雲,就這樣終於熬到散學,時故滿臉放空,第一次產生了不做支線的想法。

  再觀鬱詹,一臉學霸獨有的平靜,甚至還做了筆記。

  時故覺得,或許是自己太笨了,到了下午便努力集中精力,試圖讓自己沉浸進去。

  可惜,最後的結局是睡了過去。

  如此一覺睡到眾人走了七七八八,睜眼之時,時故才發現鬱詹被人圍住了。

  他慢條斯理的聽了一會眾人的對話,再結合自己幼時有限的觀影經驗,終於得出了結論。

  是了,這必然就是主角必經的‘炮灰挑釁,慘遭打臉’經典橋段。

  在看戲和不看戲之間猶豫片刻,時故決定還是自行先走,可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忽然如炮彈似的衝了過來,直直砸向了時故。

  時故懶得躲,任由自己被砸得七零八落,一抬頭,卻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便宜徒弟,鬱詹。

  “……”時故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脫口道,“你好弱。”

  鬱詹本來就沒啥好臉色的臉頓時黑了一片:“那他娘是個金丹!大圓滿!”

  說完,他一個漂亮的挺身,再次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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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