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穀幽      更新:2021-08-18 04:10      字數:3350
  滄雲宗外苑今日格外熱鬧。

  “你們看見了嗎?方才清原師兄領了個人來咱們這兒了。”

  “清原師兄?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而且他領著的那位,長得可別提多好看了,我沒敢多看,就遠遠地瞅了一眼,腰上好像還掛著長老令牌。”

  “長老?!在哪在哪?”

  “去‘那個人’的屋子了!”

  “走走走,看看去。”

  類似的對話發生在外苑各處,很快,一幹外門弟子就興致勃勃地趕去了目的地。

  還沒到呢,就聽“轟隆”一聲巨響,一個白色身影倒飛而出,而後重重摔落在地。

  這人長了張格外俊秀的臉,一身白袍染上了片片灰塵,腰間,一塊長老令牌大得紮眼。

  眾弟子麵麵相覷,眼中寫著難以置信。

  這就是你們說的長老?

  時故躺在地上的時候還有點懵。

  長得好看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哪怕是狼狽地撐坐在地,依舊給人以楚楚可憐的美感。

  此刻,他正呆呆地望向被自己砸壞的門框,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一個矯健的身影自屋內一躍而出,精準地落到時故麵前,抓住他衣領的手臂青筋暴起,陰冷,聲音低沉:“你是來侮辱我的嗎?”

  詭異的魔紋自他脖頸往上不斷扭動,襯得膚色格外雪白,隱約間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時故這才發現,原來這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大,尤其是一站一躺的情況下,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高山,居高臨下地看著時故,嗜血的殺意毫不掩飾。

  這人至少有一米九。

  時故心想。

  隨後他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琢磨著自己還有沒有長高的可能。

  雖然他對身邊諸事都不怎麽上心,但身高這個東西,還是越多越好的。

  這副態度明顯激怒了青年,手上猛一用力,直接將時故從地上拎了起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說、話!”

  說什麽呢?時故不明白。

  即使是被人攥在手裏,隨時都有著喪命的風險,他也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甚至連眼中的迷惑都要比別人慢上半拍,一雙極黑的眼睛靜靜看著青年,好像在說

  ——我本來就是來侮辱你的。

  鬱詹理解得沒錯,時故本來就是來侮辱他的。

  亦或者說,讓時故這麽個廢物長老收鬱詹為徒,本來就是滄雲宗乃至整個人族對鬱詹的侮辱。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從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時故就發現,血統至上是四墟大陸的最高法則。

  四墟大陸分有人魔妖三族,三族互相敵視,彼此對立,秉持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妖與魔,向來是人修眼中最為肮髒的血統。

  而鬱詹,就是個倒黴的超級雜種。

  不同種族之間極難孕有後代,偏偏鬱詹這個倒黴見的,不僅成功被生了下來,還一口氣將人魔妖三族血脈集了個齊全。

  糾結也糾結在這裏。

  他有著來自父親的最肮髒的妖魔兩族血脈,卻也同時流淌著繼承於母親的最高貴的天尊之血,人族不容他,別族也不要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三不管的十方墟長到二十多歲,這兩年才不知為何被天尊接了回來。

  接是接回來了,安置在哪裏,卻成了個難題。

  根種在四墟人骨子裏的血統歧視根深蒂固,即使是天尊的孫子,眾門派依然不願意接收,硬生生耗了兩年,最後還是滄雲宗倒黴,得了這個燙手山芋,卻到底是不甘心,左思右想想出了把他扔給時故這麽個折辱人的法子。

  喉嚨一緊,是鬱詹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時故對窒息並不陌生,甚至還自發的調整了呼吸,看向鬱詹的目光依舊沉靜,再次說出了剛剛在屋內刺激到鬱詹的話。

  “我是你師父。”

  “我看你是想找死!”

  鬱詹手掌猛地用力,有那麽一刻,時故仿佛聽到了自己脆弱的脖頸發出的斷裂的聲音。

  鬱詹死死盯著時故的眼睛。

  這是雙異常平靜的眼睛,眼中沒有求饒,沒有害怕,甚至也沒有鬱詹最常見的厭惡與鄙棄。

  可偏偏就是如此這般的平靜,精準無比地刺到了鬱詹內心深處的憤怒與無能為力,抓住時故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這人是真的想把時長老掐死在這裏。

  圍觀的弟子們急了,偏又不敢上前阻止,一時間報信的報信,無措的無措,場麵亂成一團。

  006也急了,他沒想到時故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這麽有膽,上去就給男主刺激了個大的,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從大小世界裏哄騙出來的宿主,要是就這麽死了,他上哪再找一個體質這麽特殊的人頂替?

  著急的同時,他也有些迷惑。

  據006所知,時故原來的世界是個沒有靈氣隻有科技,人人平等,文明和諧的現代化世界,而這裏,卻是視人命如草芥,階級、血統、天賦代表一切,生而不等的修真丨世界。

  如此巨大的差異,正常人心理素質再好,麵對這些反自然現象,多少也會有些害怕,這位宿主是怎麽做到如此淡定的?

  更何況,他還是身穿。

  身穿有身穿的好處,譬如受合約掣肘小,做任務時靈活性強,但其壞處也很明顯,尤其是當所穿世界是修真丨世界之時,這個缺點更是會被無限放大。

  沒有修為。

  你特麽連點修為都沒有,居然也敢和人家氣運之子對著幹?!

  不怕死嗎?!

  事實證明,時故真不怕。

  盡管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他依舊是一副溫溫吞吞的死樣子,還非常老實地回答了鬱詹的問話。

  “並不是很想。”

  006明白了,他這宿主是有點虎。

  就在時故即將被掐死之際,方才就一直在屋內,現在轉為屋外看戲的那位穿得花花綠綠的男子動了。

  他也沒做什麽,隻是輕輕握住了鬱詹的手,搖了搖頭。

  時故感覺自己的脖子鬆了鬆。

  不過到底還是晚了,一道淩厲劍氣忽然自遠處襲來。

  那劍氣絕不是尋常弟子所能施展出來的,其上劍意之澎湃,整個院落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絲心悸。

  鬱詹反應很快,迅速放開了時故,但饒是如此,也讓那劍氣劃破了護腕,乃至整個手腕都受到波及,隱隱顫抖。

  與此同時,劍氣也自時故脖前抹過,讓他又一次跌落在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險被割喉的脖頸,心想那劍氣一定不是故意從他脖子前割過去的。

  不然……

  時故瞳色幾不可察地淺了一點。

  但很快,他又像是猛地被驚醒了似的,踉蹌了一下。

  不然什麽?

  他有些迷茫地想。

  隨後,他又摸了摸仿佛還殘有劍氣的脖頸。

  哦。

  不然,我就要出血了。

  小小的失常並沒有引起周遭人注意,大部分人都扭過了頭,看向了劍氣襲來的位置。

  “都在吵什麽!”

  隨著一聲中氣十足帶有靈力的大喊,方才的飛劍閃著森然的光,疾速飛回了來人手裏。

  嘈雜的院落頓時安靜下來,外門弟子們神色紛紛一變,眼中閃過恭敬與畏懼,整齊有序地跪拜在地。

  “拜見袁長老!”

  來人身形比鬱詹還要高大,狀似猛牛,一身寬大的長袍也掩蓋不住其下誇張的肌肉,卻是滄雲宗第四峰長老,袁策。

  袁長老長了個體修的身材體魄,卻是個實打實的劍修,是滄雲宗除掌門和太上長老以外最強悍的戰鬥力。

  他甚至沒有給鬱詹開口的機會,就直接衝到了鬱詹麵前,一掌擊飛。

  好巧不巧的,和時故躺了個並排。

  出竅期大能的威壓不偏不倚地施加在了他與時故身上,袁長老居高臨下地捏住鬱詹的衣領,將片刻鍾前鬱詹抓著時故衣領的情景還原了個十成十。

  “告訴你,小雜種,來了我滄雲宗的地盤,就得守我滄雲宗的規矩。”

  “讓你跟著誰,你就得跟著誰,想挑三揀四?你還沒那個資格。”

  而後,袁長老又直起身,擰頭看向時故,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聽見了沒?廢物!把你的徒弟領回去!”

  時故:“……”

  這個大塊頭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討厭。

  討厭歸討厭,時故也沒有要為自己說話的意思,慢條斯理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灰,一邊敷衍地“嗯”了一聲。

  袁長老眼皮子一跳,險些沒忍住也一掌拍向時故,好一會才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出竅期的威壓頓消。

  時故偷偷瞥了眼鬱詹。

  給他帶路的弟子告訴過他,鬱詹現在是築基期。

  四墟大陸分有九個境界,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大乘,渡劫。

  築基和出竅,差了整整三個大境界。

  實力懸殊之大,鬱詹甚至從頭到尾都沒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但從方才袁長老出現,再到他離開,鬱詹一直都在掙紮。

  那詭異的魔紋已經幾乎蔓延到了他的全臉,他似乎很痛苦,青筋暴起,身體甚至還不受控製地打著顫,可他的眼神……

  時故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神:怨恨,屈辱,憤怒,掙紮,不甘……

  可為什麽要掙紮呢。

  明明那隻是讓他站不起來的威壓,明明隻要順從,就不會受到一絲痛苦與傷害。

  為什麽還要掙紮呢?

  時故環顧四周。

  每個弟子都溫順的屈服於袁策的威壓之下,甚至有的人臉上還帶著激動與榮幸,興衝衝地說自己居然見到了袁長老的真人。

  這個人,和他接觸過的其他人,不太一樣。

  時故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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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跟我一起念: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大乘!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