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卿若聽了這句話，總覺得他是在交代遺言。

  “你想做什麽？你有什麽打算？”龍卿若問道。

  悔渡和尚笑了笑，“我想做的和我打算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超度他們，就怕我力不從心，所以厚著臉皮求你。”

  龍卿若道：“我覺得你是想做點什麽事，而做這個事情你會沒命的。”

  這是她的直覺。

  悔渡和尚正色地道：“超度大業沒完成，我不會死的，我會珍惜生命。”

  看他的樣子說得很認真，龍卿若也沒再說什麽，和小境出去了。

  東方境出去之後，把悔渡和尚這句話跟大家說了。

  大魔道：“他能做什麽？他現在根本不是睚眥的對手啊，而且，他是被摒棄出去的善念，說白了隻有一點元神維繼生命，能力不大。”

  “對啊，估計就這麽說說而已。”小北也道。

  小北現在也通曉特別多了，總能在關鍵問題上發表出自己的意見，略一沉思之後道：“但是，他和那個玄魔始終是同一個元神，如果他回去了，會不會對睚眥造成影響？”

  大魔道：“他怎麽能回去呢？他這點元神，不等靠近睚眥，睚眥就把他打散了。”

  龍卿若道：“但你們也別忘記，當初睚眥提煉出玄魔的惡之後，沒有把悔渡殺了，而是丟棄，睚眥是不能殺悔渡的。”

  東方境立馬道：“對，睚眥殺不了悔渡，因為散了悔渡的元神，元神有宿主，就是他體內的玄魔，這散開的元神會被玄魔吸附回去，那麽睚眥千辛萬苦提煉出來的惡，就又不純粹了，等同不曾提煉過。”

  大魔強調道：“雖然是這樣，但是他回不去，他一旦靠近，睚眥會把他驅逐。”

  所以，結論就是不管他想做什麽，哪怕真的很聖母想犧牲自己幫大家，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大家就不再討論了。

  悔渡和尚就這麽在王府住下，他晚上念經超度亡魂，白天就不在在編織什麽東西，龍卿若看著他編織，那是一根根黑色的像是樹根的東西，帶刺，所以他編織的時候總會傷到手指，流出血來。

  他也不擦去，甚至還沾了血繼續編織。

  “這是什麽？”龍卿若忍不住問道。

  悔渡和尚笑著說：“這是我師父教的結魂繩，可以把魂魄都結在上頭，然後讓他們晚上一起聽我誦經。”

  “這是結魂繩嗎？”龍卿若見過結魂繩，不是那樣的，“我覺得不像。”

  “結魂繩有好幾種，我這個專門針對惡魂。”悔渡看了她一眼，手中動作停了下來，“阿若，我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什麽往事？”龍卿若問道。

  “和你初初相識的那個時候，那段記憶我最清晰，最近總是想起來。”

  龍卿若沒說話。

  那段記憶，她也清楚。

  開始挺開心，結果很難受。

  “我這輩子都不會後悔認識你。”悔渡眼底有淡淡的紅，“但你應該後悔認識我。”

  “嗯！”龍卿若點頭，“不認識你，不會害了那麽多性命，也不會害了你。”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所以我來承受一切的後果。”悔渡繼續編織，手中的動作還加快了一些，再一抬頭，滿眼青淺的暖陽，“我會盡力去彌補，希望十萬年以後，你想起我來，記得的不全然是我的惡。”

  她想起了初初認識玄魔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和大魔很相似，眼底充滿露了純淨，縱然已經活了很多很多年，但給人一種恰同學年少的感覺。

  他對所有的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心，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他喜歡一驚一乍，開心的時候大笑，憤怒的時候大罵，記得他聽到她阿娘的事之後，掐腰站在雲頂上，罵天雷火的殘酷。

  玄魔如果一直是那個玄魔，真的太好了。

  她對感情很遲鈍，也因為那時候年紀小，不太知道男女之事。

  玄魔對她動情了，她不知道。

  他表現出來的霸道，她也覺得像小孩兒氣性，小孩兒都是那樣的。

  如今回望過去，她真的難辭其咎。

  偷偷轉過臉去，拭去眼角的濕潤。

  “阿若，別難過，我現在很快活。”他柔聲說。

  龍卿若聽不下去這樣的話，起身出去了。

  龍卿若讓大魔去看著他，大魔一臉怨氣，“我不喜歡他。”

  “我知道，但是總要盯著他一下的。”龍卿若苦口婆心地說。

  “他吸我的血來編繩子。”大魔悻悻地道。

  “啊？”龍卿若看著他，“怎麽沒聽你說過？”

  “一點點血，我也不是那麽吝嗇的，所以就懶得說了，但他沒問過我，就忽然取我的血，如果不是看在他現在要超度亡魂的份上，他取我血的時候我就揍他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取你的血？你不反抗嗎？”

  大魔豎起一根手指，手指上其實什麽都沒有，針口也沒有了，“他讓我幫忙拿著繩子，我就幫他一下，結果他念了一句什麽咒語，那根繩子的刺就紮進我的手裏，吸了我的血。”

  “那也不能說他是故意取你的血吧？”

  “他自己說的，說需要我的血來編造繩子，因為我是大魔神，我的血能幫助他快速凝結魂魄。”大魔有點生氣的，“他要我的血，可以開口問我，用這些手段一點都不光明磊落，我最討厭了。”

  “那你看見他用繩子凝結魂魄了嗎？”

  大魔點頭，“看見了，他繩結上係著魂魄。”

  龍卿若想了一下，“那倒是奇怪，我今天沒看到他的繩索上有魂魄。”

  “他說係在魂魄上就可以快速超度，聽一個晚上的經就可以了，估計原先係著的那些都超度好了。”

  大魔見龍卿若一臉的懷疑，便道：“你放心，我看過，他確實是沒有歹心，一旦這方麵的氣味都沒有。”

  這點龍卿若也是讚成的，雖然他做的事情有些詭異，但是真沒看出歹心來。

  相反，在王府住下之後，他越發顯露出聖母的光輝來。

  過了兩三天，悔渡和尚離開王府了，走的時候都沒跟任何人說，就這麽不見了。

  甚至連一封書信都沒留下。

  弄得吳韶琿很是鬱悶，就這麽離開王府，還不被發現，是不是表示他失職了？

  但是他真沒看見悔渡和尚走，大門口沒見，也沒見他飛走。

  悔渡和尚走的第二天，龍卿若的觸角開始焦躁不安，不斷地轉動，一會兒順時針轉動，一會兒逆時針轉動，仿佛它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麽。

  東方境試圖幫她壓住，但是觸角有自己的倔強，不受控製，東方境壓住了它們，它們就在東方境的手心裏轉動。

  “絨毛都豎起來了。”東方境怔怔地瞧著自己的手，有一種酸酸癢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