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音樂恰逢其會的停了下來，隻剩下嘩啦啦的雨聲。

  江桐靠邊停車，滿臉不解的看向這個討人厭的家夥，不知道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餘長冬嘴角控製不住的抽.搐了兩下，硬著頭皮道：“掉頭送我回去吧。”

  江桐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緊了三分，黛眉微蹙的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準備帶剛剛那個女人回去？”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敏銳。

  盡管她剛才在車裏，沒有聽到任何對話。

  餘長冬沒有否認，坦誠的點了點頭。

  江桐臉上怒色驟起，聲音也提高了數倍，“你是在消遣我嗎！”

  餘長冬被吼懵了。

  在他的認知當中，能夠不用幫自己這個忙，對江桐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怎麽，難道你很想跟我回去？”餘長冬猶豫著問道。

  “少自戀了。”

  江桐雙手鬆開方向盤，身子往後一靠，語氣漠然，“餘長冬你根本就是個沒有原則性的人。”

  “原則？”

  “我雖然對這件事沒有興趣，但已經為了你，暫緩了會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江桐火冒三丈，“損失已經造成，現在你告訴我，不需要我幫忙了，這難道不顯得我推遲會議的舉動很蠢嗎！”

  江桐的暴怒，和陳書瑤的委屈，都來自於同一個原因——毫無價值的付出。

  餘長冬首次沒有跟江桐拌嘴，甚至別過頭，不敢與之對視。

  同時心裏再度產生強烈的掙紮！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優柔寡斷的。

  畢竟和陳書瑤是鄰居，是朋友，跟江桐……縱然有過那些交集，但歸根結底，兩個世界的人，至今都稱不上是朋友。

  可為什麽還是不敢去看江桐那張滿是慍色的臉。

  為什麽仍然覺得無比愧疚！！

  氣氛突然凝固。

  幾分鍾後，餘長冬喉結滾動了幾下，低聲道：“抱歉，送我回去吧……”

  江桐不著痕跡的呼出口氣，臉上的情緒也早就盡數收斂。

  不再有哪怕隻言片語。

  掉頭，原路返回。

  開車一公裏的距離，實際上非常短暫，但車裏沉悶壓抑的氛圍，卻讓餘長冬度秒如年。

  回到樓下。

  餘長冬解開安全帶說了聲抱歉，就下了車，快速跑上樓。

  人的很多行為都是出於本能。

  餘長冬一步跨上三級樓梯，比平時上樓的速度快了整整三倍。

  喘著氣打開總門，當即聽到連門板都隔不住的哭聲，餘長冬愣在陳書瑤房門口，整顆心都揪成了一團。

  今天的這場麵試，對她來說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吧？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傻呢。

  餘長冬像是被扼住了喉嚨，費力的深吸口氣之後，才一把壓下了門把手。

  啪嗒。

  門開了。

  陳書瑤驚恐回頭，哭聲也在頃刻間戛然而止，梨花帶雨的俏臉之上，剩下來不及收回的悲傷，以及濃濃的疑惑。

  四目相對。

  陳書瑤呆若木雞。

  餘長冬持續喘著粗氣，搭在門把手上麵的右手，還沒來得及放下。

  呼哧、呼哧、呼哧……

  小小的客廳裏，盤旋著餘長冬的呼吸聲。

  陳書瑤如夢方醒，連忙背過身去，一時尷尬得麵紅耳赤，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餘長冬。

  她覺得自己很丟臉。

  選擇幫忙完全是自願的，可現在又在這兒哭個什麽勁兒呢。

  尤其是察覺的餘長冬就在身後，目光灼灼的樣子，就更加無地自容，雙手都不自覺的捏在了一起。

  “今天的麵試很重要對不對？”餘長冬問道。

  “還、還好。”陳書瑤聲音細不可聞。

  “說實話！！”

  餘長冬驟然爆喝，使得陳書瑤身子都微微一顫，隨後隻能點點頭。

  “我靠。”

  餘長冬單手掩麵，無語至極的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

  陳書瑤小聲道：“我本來想麵試完再自己坐車去找你，但是麵試一共有兩輪，上午下午各一輪，所……所以，就推掉了。”

  餘長冬快要被氣死了。

  來到陳書瑤麵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這人到底怎麽回事啊，一天到晚傻不拉唧的，我之前就告訴你了，多為自己想想，而且是我他媽是你誰啊，你就為了我這麽個不相幹的人，放棄了這麽重要的東西，值得嗎，啊？！”

  她性格柔弱，在說話聲音大的人麵前，向來會習慣性低頭，“你、你是我朋友，值得的。”

  “值得個屁！”

  餘長冬情緒逐漸上頭，“你能不能長點心，別人稍微對你好一點點，你就恨不得湧泉相報，別人傷害了你，你就以德報怨，你他媽是大善人轉世嗎，我真想撬開你這腦袋，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

  近乎咆哮一般的表情和分貝。

  陳書瑤鼻子一酸，又被刺激到了淚腺，委屈道：“你不要罵我了，好不好？”

  “我……”

  看著她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餘長冬硬生生吞下了沒說完的話，也真想給自己個嘴巴子，人家對自己這麽好，自己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頓教育，屬實不是人。

  “對不起，我不是想罵你，我就是，哎呀，不知道怎麽說，反正就很感動，但是也很生氣，真怕你這性格，以後會吃大虧。”

  餘長冬語無倫次，抓耳撓腮。

  驟然間。

  陳書瑤受到了絲絲觸動。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體會到這種被人在乎、被人處處著想的滋味了。

  這件事如果發生在從前的朋友身上，她們大概隻會一個勁兒的表達感謝吧，而不會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引起絲毫的心靈波動。

  還有……劉明煒。

  每一頓付出許多心思的飯菜、每一聲滿含愛意的叮嚀、每一個徹夜不眠等他回家的深夜、每一滴無人知曉的眼淚……

  好多好多事情。

  真的從來沒有人看到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當中，所承載的深深用意和付出的代價。

  如風過境。

  掀起一片波瀾。

  這一刻，陳書瑤越發覺得，推掉麵試，選擇幫餘長冬，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

  “謝謝。”陳書瑤低聲呢喃。

  餘長冬頓時傻眼。

  被罵了還謝謝。

  謝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