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

  晚風溫熱依舊。

  餘長冬心情煩躁，在護欄前方來回踱步，心想老張到底靠不靠譜，怎麽到現在還沒有車來。

  心情一煩躁，就忍不住想罵江桐。

  這時。

  一道刺眼的遠光燈驟然出現在視野當中。

  餘長冬麵露喜色，連忙跑到路邊，也不管是不是來接自己的，開始一頓揮手。

  車停了。

  是一輛出租車。

  餘長冬趕忙跑了過去，但拉開後座車門的一刻，見到那張柔美中帶著些許憔悴的麵孔，頓時愣在當場。

  “怎、怎麽是你？”

  餘長冬說不出的驚訝。

  “先上車吧。”

  陳書瑤小聲說了句，待得餘長冬上來，才緩緩解釋道：“有個人找房東要了我電話，說你被困在這兒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張迪幹的好事。

  餘長冬很無語，不知道這老張什麽意思，腦子裏一天到晚裝的啥呢！

  “你腳上還有傷呢，應該拒絕他的，你要是不來，他肯定還有別的辦法讓別人來接我。”餘長冬說道。

  陳書瑤將幾縷頭發挽到耳後，柔聲道：“他說你在這被蚊子叮，很煎熬，我也沒想太多。”

  餘長冬從不認為自己是感性的人，但這番軟綿綿的話音，還是讓他內心生出一絲暖意。

  他在想，陳書瑤這算是一種奮不顧身嗎？

  明明腳底疼得要死，明明可以毫無負擔的拒絕幫忙，她非要來。

  餘長冬頓時記起她住院的那天晚上，發來的短信，她說她突然感覺自己有朋友了。

  說來也是讓人揪心。

  性格這麽好的女人，怎麽會有沒有朋友呢，大抵是為了那個負心的男人，傾其所有了吧……

  餘長冬悄悄看了她一眼。

  莫名其妙的，有暴揍劉明煒一頓的衝動。

  臨近午夜。

  出租車駛入東頭新村，在四號樓停下。

  餘長冬和陳書瑤雙雙下車。

  “真不容易，可算回來了。”

  餘長冬伸了個懶腰，感慨了下，隨後發現陳書瑤愣在那兒不走，疑問道：“你幹嘛？”

  “啊，沒事。”

  陳書瑤擺了擺手，緩緩往前邁出一步，卻是再也無法強裝鎮定了，腳底的疼痛，讓她發出“嘶”的一聲。

  餘長冬如夢方醒。

  趕忙蹲了下去，抬起她的左腳看了看，發現血跡後，眉頭高高皺起，“你說你逞什麽能呢，帶著傷非要出來，走不了路還不說。”

  “沒事的，我能走，不太疼的……”陳書瑤越說聲音越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眼神四下躲閃。

  “行，喜歡逞能是吧，我看你怎麽上五樓。”

  餘長冬雙臂抱胸，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陳書瑤一陣尷尬，也不敢看餘長冬，深吸口氣，準備走入樓道，但傷口應該是裂開了，就算沒有跟地麵接觸，稍微動彈一下都疼得不行。

  餘長冬就在那看著，故意不說話。

  自從他把陳書瑤當朋友之後，總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希望陳書瑤能夠多為自己想想，別一天到晚憨憨的，隻知道一味的對別人好，卻唯恐自己給人帶去任何麻煩。

  以她這樣的性格，不隻是在感情上，在很多方麵，都會吃虧的。

  所以餘長冬希望她能主動尋求自己的幫助。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五分鍾後，陳書瑤還是在那兒一次次的嚐試，想要自己上樓。

  餘長冬被這個鐵憨憨給打敗了，無語的歎口氣，把她背了起來。

  “其實不用的，我……”

  “閉嘴。”

  餘長冬懟了她一句，有條不紊的爬著樓，嘴裏一邊碎碎念。

  陳書瑤伏在餘長冬背上，思緒有點混亂。

  她渴望得到關懷，可是也害怕被關懷。

  這樣矛盾的心理，大概來源於每次她在餘長冬這兒得到了久違的關心，總會聯想到劉明煒。

  一個剛認識不太久的朋友，尚且能夠對自己這樣好，那結婚幾年的丈夫，為什麽卻心硬如鐵呢？

  情緒使然，陳書瑤忍不住說道：“能跟我講講你跟呂佳芸的故事嗎。”

  餘長冬腳步驟然停頓了下，眼神也飄忽了不少，但轉瞬恢複平靜。

  他暫時沒有回應，直到送陳書瑤進了屋，找出紗布和藥水，幫她換藥的時候，才淡淡的道：“為什麽會突然想聽這些。”

  “想找一些答案。”陳書瑤輕聲道。

  餘長冬眼神專注於換藥，卻不耽誤說話：“其實答案你早就有了，而我跟呂佳芸的故事，大體可以替換到你身上，隻是雙方角色互換了而已。”

  說到這裏，餘長冬鼻腔裏有股長長的氣流湧出，“呂佳芸沒有愛過我，劉明煒……應該也沒有愛過你。”

  刹那間。

  握著陳書瑤左腳的餘長冬，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整個人微微顫了一下。

  說到底，人都很喜歡自欺欺人，其實對於一些疑惑，心裏比誰都清楚答案是什麽。

  “你心裏還有遺憾嗎？”陳書瑤腦袋上揚，快速眨眼，不讓眼淚落下。

  遺憾？

  餘長冬無法言說，他在那條路上，走了整整二十年，也攢了十幾年的失望。

  在被徐秋萍用煙灰缸砸中的那一刻，前塵往事，便已全數消散。

  所以，他對呂佳芸沒有遺憾，也才會在重生之際，第一時間選擇分手。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餘長冬靜靜的幫她換好藥，站起身後，才低聲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按照你期待的方式去愛你，總有人教會你成長，但……方式不值得你感謝。道理你都懂，我說再多也沒用。”

  話落，餘長冬眼神落到客廳的一角，看到那兒有一箱啤酒。

  也沒打聲招呼，自作主張的拿了一罐出來，拉開拉環，咕嚕咕嚕的喝著。

  嗝兒。

  餘長冬打了個嗝，笑眯眯的道：“你也來一罐？”

  陳書瑤正處在那種情緒裏，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誰承想，餘長冬突然翻白眼，沒好氣道：“想得美，你現在能不能喝酒，心裏沒點數嗎？”

  罵罵咧咧的，餘長冬幹脆整箱啤酒都給抱走了，替她關上門的時候，又炫耀似的舉了下手中的啤酒罐，“饞死你！”

  噗哧。

  在門被關上的一刻，陳書瑤成功被餘長冬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