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降臨。

  夕陽菊紅色的光彩，打在父子二人的背上，伴隨著陣陣煙霧，寧靜又和諧。

  “爸，你感冒了嗎。”餘長冬吸口煙，詢問道。

  “你怎麽知道？”餘豐收詫異道。

  “你鼻孔隻有一個洞在冒煙。”

  “……”

  餘豐收差點又手癢想揍人了，好歹是看在中華煙的麵子上沒有暴躁起來。

  當然，餘豐收也是鐵骨錚錚的，如果不是餘長冬說了火鍋店和江桐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會抽的，甚至會拿去變賣給別人。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悠久的沉默。

  餘豐收隻上過小學一年級，學識有限，對餘長冬接手火鍋店的事情，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

  責備餘長冬先斬後奏、不知死活嗎？

  可現在看起來，好像情況還可以。

  誇他嗎？

  遠不至於。

  算了。

  餘豐收站起身，走進屋裏，開始生火做飯，反倒是林美娟回來後得知了這件事，拉著餘長冬一頓誇。

  “呀，我兒子真聰明。”

  “膽子也是夠大的，聽你芳姨說，那些成功人士，沒一個膽小的。”

  “出息了出息了，我兒子也能給他爹買中華了！”

  今晚這頓飯，可能是餘長冬有史以來吃得最開心的一次。

  他沒見母親這樣開心過。

  也沒見父親吃得這樣多過，父親不善言辭，基本沒怎麽說話，卻默默吃了三大碗飯。

  餘長冬忽然覺得，人隨著時代的變遷，幸福的閾值越來越高。

  誰都想擁有高樓大廈、豪車美女。

  可是回頭看看，眼下平凡而樸實的生活，它也在散發著另外一種獨有魅力。

  “我等會兒去一趟二叔家，你們去嗎？”餘長冬問道。

  “你是想還錢吧。”

  餘豐收放下碗筷，思慮了會兒，說道：“你現在開店，手裏總要留點錢，沒必要為了爭這口氣急著去還錢，再緩緩也可以。”

  “我有分寸，咱們欠二叔一萬二是吧，還了這筆，我還有剩，不會出問題的。”餘長冬認真道，隨後也不給拒絕的機會，直接動身，二老隻好跟著去了。

  在同一個村子裏，每家每戶的距離都不算太遠。

  餘富強這棟二層的磚房，外麵也裝修過，在這個年代、這麽個村落裏，是當之無愧的‘豪宅’。

  門口還圈了個小院子，栽花種草，整體幹淨整潔，令不少鄉親羨慕。

  餘長冬一家三口到來。

  開門的是餘長冬的堂弟，一個八歲的小男孩。

  一看這仨人來了，堂弟站在門口，沒有讓開身子，反而朝著裏屋喊道：“媽媽，大伯又來借錢了。”

  “……”

  餘長冬和父母愣在當場，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憤怒。

  倒不是遷怒於一個八歲小孩。

  主要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還不是二嬸劉美麗平日裏沒少說自家壞話，整的連小孩子都學舌了。

  沒多久，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傳來，劉美麗踩著雙大紅色拖鞋走了出來。

  身材肥胖，留著短發，土氣中又帶著絲絲彪悍和刻薄。

  “我說大哥啊，不要覺得富貴出去創業賺了點錢，就三天兩頭的想來借錢，當他是搖錢樹嗎，再有錢也經不起你們這樣借啊。”

  劉美麗皺著眉頭，一頓埋怨，“上回借你們的一萬二，說實話我都不打算要回來了，以你們的能力，這輩子可能也還不上，還不夠仁至義盡嗎，做人有點臉皮好不好？”

  餘豐收和林美娟沒有說話，臉色十分難堪。

  兩口子都敦厚樸實，著實不擅長與人爭論吵架。

  而餘長冬則是忍不了了，無論他再怎麽不喜歡這個二嬸，出於禮貌，之前還是打算喊一聲‘二嬸’，但聽她這樣數落自己的父母，真的是有打人的衝動。

  “長冬你什麽眼神，想瞪死我嗎，還有沒有教養了！”

  劉美麗教訓起小輩來，更是毫不留情，轉而對兒子說道：“你可不能跟他學，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敢對長輩這樣沒有禮貌。”

  “知道了媽媽，我才不想做那種沒禮貌的人。”堂弟一臉受教的樣子。

  呼……

  餘長冬狠狠呼出口氣，還是按住了撕破臉的衝動。

  隻是無意中看到二樓走廊上，二叔貓在那裏，一臉急切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實在有些難受。

  “我們不是來借錢的。”餘長冬冷聲道。

  “裝啥，要不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們估計已經開始軟磨硬泡了，都是明白人，裝什麽糊塗？”劉美麗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