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牧文從牛身上俯下身去，直勾勾地看著這位二公子的臉，冷冷地問：“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跟本大人在這兒裝傻？”

  二公子愣了愣，笑道：“小侄自然是真的不懂……”

  宋牧文收起比劍光還寒的眼色，也笑道：“你想讓我白幫你爹是不是？美人兒可以放走，財寶自然也可以被遣散，是不是？”

  “這……”二公子立在原處，答不上來話來。

  “其實你早和你爹串通好了，是不是？假意說你不喜歡他的作風，放走了美人兒，遣散了財寶，然後再說你回去不好交代，博取本大人的同情，然後答應白幫你們的忙，是不是？”宋牧文冷笑道，“算盤倒是打得不錯，本大人可不傻，閃開，本大人還有要事在身，耽誤了本大人的公職，你可擔待不起。”

  宋牧文說著便要騎牛走了，他身下的這頭牛不是飲巽，他也不是禮部尚書李大人，牛不會飛，他自然也沒有公事要辦，他隻是借口想早些逃離這裏罷了，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有人在等著他呢，他當然不想那人等得太久。

  “大人誤會了！”二公子用身子擋在這頭牛身前，不肯放宋牧文離去，“財寶是有的，不信大人看背後。”

  二公子說完這話便半蹲了下去，兩手挽在一起，好像在施什麽法術，不多時臉上便有了豆大的汗水。

  宋牧文應聲回頭看過去，那原本隻開了一半的門，現在居然被大開了，裏麵果然放滿了一箱箱鐵箱，都用銀鎖鎖得死死的。

  “你是修真者麽？”宋牧文回頭去看這位傻氣二公子，眼神之中有了訝異之色。

  哢嚓！！

  一聲清脆悅耳的響聲從房裏傳了出來。

  宋牧文望過去才發生是銀鎖壞了，那數不清的鐵箱外的銀鎖，竟然在一轉眼間全被扭壞了，而那門裏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在，這些鎖居然就這樣被人憑空打開了。

  “小侄是陰陽術士，算是半個修真者吧。”二公子十分吃力地向宋牧文解釋。

  “陰陽術士？”宋牧文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這時箱子又被憑空打開了，裏麵的黃金發出熠熠奪目的光彩，把整個房間乃至外麵的走道全都照成了金黃色。

  這一次宋牧文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他還是回頭去看了，那一箱箱數不清的箱子裏還有一塊塊數不清的黃金，著實誘人得緊。

  “這……”宋牧文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黃金，不由怔住了。

  “李大人不知道陰陽術士麽？”二公子還在施法，說起話來吃力得很，“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和真正的修真者練氣士比起來差遠了，我要不是從小天山崩壞，靈壤貧瘠，天池幹涸，也不會走上這煉神的路了，像大人這樣的讀書人，不知道這些事倒也不稀奇，別說是大人你了，恐怕絕對多數修煉之人，都還不知道這種修煉之法。”

  二公子嘴裏說的這些天山啊天池啊靈壤什麽的，宋牧文全都不知道，他對於修煉的事到目前為止還一無所知，隻知道這裏的人們通過修煉可以獲得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但是具體怎麽個修煉法就不得而知了。

  宋牧文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也發現了，這個世界上修煉的人並不多，至少和龐大的人口基數比起來不算多，還沒有達到陸地神仙遍地跑的程度，就是偶爾能碰到一個修真者都不錯了，高手更是少得可憐，不知道是易國風氣使然，還是整個大陸的風氣都是如此，還是別的什麽不明原因造成的。

  在宋牧文看來，既然修煉可以求長生，還能變強，那應該很多人都會修煉才是，可是目前為止，他所看到的真實情況，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至於到底為什麽會這樣，他暫時還想不明白，因為他還沒接觸到這個圈子，隻是從大師兄嘴裏聽來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零碎罷了，就算把這些零碎信息全串起來，也是理不出個什麽頭緒來。

  對於修煉的事情，宋牧文雖然感興趣，但也並不急於這一時，在他現在看來，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能夠順利回京，然後坐擁榮華富貴，有機會再搞個皇帝來當當也不錯，其次才是修煉。

  當然了，這些不過是他的異想天開，真實情況他也知道不會這麽簡單，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也早已沒了退路，京裏那些手眼通天的神仙們都知道他要隨神醫廣決子一起回京了，就算他丟得起這個臉想要跑路，他師父也丟不起這個麵兒。

  而眼下，回到當下，他最緊要的任務，是搞定這二公子，至少要唬住他，在這件事上，他也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是硬著頭皮強上了。

  “陰陽術士，倒是少見，京裏練氣士倒是不少。”宋牧文打著馬虎眼道。

  “其實燕京也臥虎藏龍，有很多高手。”二公子氣喘籲籲地道，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又道，“隻不過大家的圈子不一樣，大人初到此地，還接觸不到很正常。”

  宋牧文正在心中掂量二公子說這些話有什麽含義，突然聽見背後響

  起了金屬撞擊的鏗鏘之聲，回頭去看，才發生那一塊塊金子，竟然連在一起從箱子裏挨個飛了出來。

  無數的金子連在一起，連成一條線，跟在宋牧文背後。接著又有藥材飛了出來，這些藥材裏花花草草果實一應齊全，長得也千奇百怪，也跟著金子一起從箱子裏飛了出來，飛出房間，飛到宋牧文道身旁，圍成了一個圈，繞著他轉個不停，弄得他眼花撩亂，鼻子更是完全嗅不過來了。

  雖然宋牧文還不知道這些藥材都是些什麽藥，但是他也聞得出來，都是好東西，一個個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好像還在冒光，也不知道是藥材自己的光，還是沾的這些金子的光。

  “李大人，隻要你答應了我爹的請求，這些寶貝，就全是你的了。我聽說，你有個剛出生的小兒子，這些靈藥，都是用來給人修煉用的，一般人想買都買不到。”二公子在黃金和藥材圍成的圈外高聲喊道。

  宋牧文知道自己這回遇到難事了，不答應下來指定走不了，可他也不是真正的李大人啊，實在冤枉。

  “你爹什麽請求？”宋牧文隔著這在空中形成一堵圍牆的黃金向二公子問。他一時心癢癢，想從空中摘下一塊黃金來瞧瞧，卻怎麽也摳不下來，隻好作罷。

  “我……忘了。我爹和我說的時候我沒細聽，當時根本就沒想辦成這件事，因為我早就聽說李大人你清廉正直，可是後來我一時衝動放走了我爹好不容易收集的那些美人兒，要這麽回去肯定沒辦法交差，所以我才想求大人收下這些禮物。”二公子倒也實誠，雖然他這時說話很吃力，但好歹還是把這麽大一串話給說完了。

  宋牧文一聽這話便完全明白了，敢情這王府二少爺是個坑爹分子啊，這不是熊孩子嗎這。

  “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李大人，不如假意答應下來，收下就這些禮品好了。我不收吧，這熊孩子指定回去受罰，這什麽李大人，估計辦完差就回京去了，我隻要到了他們府上不和這二公子碰麵，這事就死無對證，燕王爺吃一個啞巴虧。”宋牧文在心中盤算著，“正好我師父他們也快要沒盤纏了，這些藥材給我師父，一定也大有用途。師父說過，等幫我開了三方會診之後，就讓大師兄教我修煉，這些靈藥到時候說不定也能用上。”

  “好，我暫且答應下來。”宋牧文道，“可這事是我們二人的秘密，切忌不要四處宣揚。”

  “那是自然！”

  二公子心中一喜，他闖下這禍總算掩蓋過去了，他爹最喜歡美人兒了，花心之名燕京之城人人皆知，再加上王府家法又嚴，要是讓他爹知道他把美人兒們都給放走了，交代的事也沒辦成，回去指定要吃板子。這“李大人”要麵子，他也要保屁股不遭殃，自然不會到處宣揚。

  這事二公子想得通徹，宋牧文想得更通徹，兩個人是各打各的算盤，誰也不吃虧，到頭來吃虧的隻有那個倒黴王爺，這位二公子的爹。

  “好了，你現在可以讓這些寶物都回到箱子裏去了吧。”宋牧文鬆了一口氣道。

  “還不能。”二公子道。

  “為什麽？”宋牧文問。雖然這些黃金很養眼很誘人，這些靈藥很養脾肺，但就這麽一直被困在他們圍成的圈裏也不是辦法啊。

  “我看大人沒帶別的人手出來，自然是要幫大人把這些財運搬回去住處的。”二公子解釋道，到這時他已經沒了先前那種吃力勁兒。

  宋牧文聽他這樣說，也不好再拒絕，隻好道：“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我就這樣走出去，身邊跟滿了會飛的黃金靈藥，還不弄得人盡皆知？”

  “這倒也是。”二公子也覺得有理，要把這麽多東西全都幫著運走，還不得把他給累得半死，他現在有點，他現在有點後悔把跟著一同前來的仆人全都趕走了，可是他們在這裏，他也不好和這李大人說事，所以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宋牧文頭一次為這麽多錢感到煩惱，不是煩怎麽去花，而是煩怎麽把他們給運回去，這裏起碼有百萬兩黃金，他一個可運不走，堆在一起都能壓死他了，這還沒算那些藥材的數量。

  “對了，我有這個。”二公子從腰間摸出一個堇色的錦囊，向著被困在寶物間的“李大人”晃了晃，“山河袋。”

  宋牧文早就知道這裏的所有東西實際容量要比他看上去的容量大得多，所以他倒也不懷疑這巴掌大的袋子能裝下無數的財寶。

  “怎麽不早用這個？”宋牧文問道。

  “這是我自己私藏的寶貝，我爹他又不是修煉之人，可沒有這東西。”二公子神氣地說，說著便打開袋口，去收那些懸在空中的寶物。

  “這些東西一股腦裝進去，把靈藥壓壞了怎麽辦？”宋牧文有些擔心的問，雖然是騙來的東西，但說不心疼也是假的。

  “不會的，這裏麵空間大得很，東西進了這裏麵會浮著，就像他們現在浮在空中一樣，所以不會壓壞的，大人放心好了。”二公子雖然單純善良，但要

  說修煉之事，他可比宋牧文懂得多。

  黃金和藥材足足飛了有半個小時，才全部飛進了二公子手裏的山河袋中。

  “這裏麵能裝人麽？”宋牧文在二公子給袋子係繩的時候忍不住問。

  “人進這裏麵做什麽？”這回換二公子不解了，“這裏麵沒有空氣，什麽也沒有，進去無聊死了？”

  “你進去過？”宋牧文問道。

  “沒有，我又不是練氣士，進不去的。要進這囊中，至少得要神通境吧。”二公子係好了繩，將山河袋遞給“李大人”，又道，“不過，我神念進過其中，這裏麵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不好玩。”

  “神念？”宋牧文接過山河袋，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其實他對這些事關心得很。

  “對啊，我們陰陽術士，因為先天缺陷，不具備練氣和練武的條件，想要走修煉的路，就隻能修煉神念，這條路可要比練氣和武道難走得多。”二公子說到這裏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想不到他這般年紀，居然也有煩惱。

  宋牧文本來還想再問，一想再問下去說不定要露餡了，隻好收起了自己滿肚子的疑問，等回到房間之後，再問自己的師父這些東西也不遲，他見多識廣，肯定要比這二公子知道得更多。

  “李大人慢走，還請大人莫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進京之後記得幫我爹美言幾句。”二公子拱手給“李大人”讓路，嘴上笑嗬嗬地道，他送出去了無數黃金，還放走了數名美人兒，卻還像撿了個大便宜一樣很高興。

  宋牧文斜睨了這傻小子一眼，昂著頭，拿著山河袋大搖大擺地騎著牛走了，臨走前還丟下了一句：“放心吧，李大人會記得的。”

  “怎麽，你不走麽？”宋牧文走了不遠突然回頭望去，王府家的二公子又哪裏還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一點痕跡，就好像沒在這裏出現過一樣，不過此時宋牧文手裏所拿的山河袋已經足夠證明一切，這錦囊袋子上還殘留有他的體溫，二公子的確來過，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消失了罷了。

  “見鬼了。”宋牧文看著二公子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正準備繼續前行，這時候店小二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像鬼魂一樣出現在他背後，還笑嗬嗬地向他迎了上來。

  這下倒好，憑空消失了個二公子，又冒出來個小二。

  “這，他人呢？”宋牧文問。

  “走了啊，他當初就是這麽來的，有什麽問題？”店小二愣頭愣腦地道，他為眼前這位客官能有這樣的疑惑而感到困惑，這世界上能人異士海了去，他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店小二，卻早就已經將這些給見慣了。

  “那你又是怎麽突然出現的？”宋牧文看著店小二的臉又問。

  “我就在那堵牆後麵啊。”店小二把剛剛藏身的那堵牆指給宋牧文看。

  “我們說的話，你剛剛都聽見了？”宋牧文低頭一邊捋著牛腦袋上的毫毛，一邊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其實他倒不是怕這店小二知道了自己和二公子之間的事，他隻是不喜歡被人偷聽罷了。

  “客人們談話，小的不敢偷聽。”店小二道。

  “這些東西都是他一個人搬來的？就是這麽嘩的一聲來到這間密室的？”宋牧文點了點頭，回頭看著那房間裏的無數空箱子，又問。

  “那倒不是，搬這些東西來的人不少，後來都跟我一起出去了，隻有那位公子是這樣來的，嘩的一下就憑空出現了，本來和那些下人們一起來的還有許多美人兒，都被那位公子給趕走了。”店小二說到這裏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給了自己好幾個大嘴巴子又道，“對不住，那位公子不讓我說這些事的，是小的多嘴了，客官您就當是什麽也沒聽著。”

  宋牧文回頭看向二公子消失的地方，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凝重，這次發生的事，也讓他對“陰陽術士”這個特殊的職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此刻滿心想的都是回去之後一定要找師父和師兄給自己補上一課，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

  “客官，我們走吧。”店小二站在一旁低聲催促道。

  宋牧文回過神來，微微點了點頭，他本來還想問問這店小二知不知道什麽叫陰陽術士，後來仔細一想還是算了，料來這位隻是在紅店裏打雜的小二，也不會知道太多關於修煉的事情。

  就像那位神秘的二公子所說的那樣，圈子不一樣，不了解其中的事由也很正常。

  ……

  ……

  回去的路上，宋牧文緊緊地跟在店小二身後，在迷宮裏繞了許多圈子，時間過得飛快，隻不過他們身處暗不見天日的密室回廊之中，不知時日，也沒時間觀念罷了。

  宋牧文拿著這裝了無數金子和藥材的山河袋騎著牛走了有多久，也就研究了多久，這一路上他滿心想的都是：“這袋子不符合質量守恒定律啊，合著那麽多東西裝進去，怎麽一點重量都沒有，難道這東西還真和它的名字一樣，能裝得下山河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