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作者:八月於夏      更新:2022-04-14 09:21      字數:2969
  霍玨這一緩便緩了小半個時辰。

  薑黎從榻上起來, 臉都紅透了。可想到自己作為新婦,第一日便睡了個日上三竿,別說那些高門望族了, 便是在尋頭百姓家都是要遭人非議的。

  霍玨雖說父母雙亡,隻得一個姐姐在,但姐姐也是長輩,自然要早早去請安方才好。

  薑黎這般想著便要伸手去掀床幔, 誰知手還沒碰著那幔帳,人便被霍玨一把拉了過去, 提溜著抱在懷裏。

  她的背緊緊貼在他胸膛裏, 薑黎垂下頭, 推了推他圈在腰間的手臂, 訥訥道:“要去西院給衛姐姐請安了,已經很晚了。”

  霍玨下巴抵在她細瘦的肩上,輕嗅她的發香,道:“阿姐說了, 讓我們不到午時不要去找她, 還說那些繁文縟節不必太過在乎,以後在這家裏怎麽自在便怎麽來。”

  薑黎聞言便不說話, 由著他抱她, 在他嗅著她發香時還能感覺到他的鼻尖擦過耳垂的酥癢。

  就這樣靜靜抱了好一會兒, 霍玨忽然在她耳畔輕聲問:“阿黎, 想知道我的過往嗎?”

  薑黎聞言頓了片刻,旋即搖頭。

  過去幾月,不管是霍玨還是衛媗,抑或佟嬤嬤都不曾在薑黎麵前掩飾過什麽,衛媗甚至還會毫不設防地說起她與霍玨小時候的一些事。

  薑黎雖單純, 卻並不愚笨。

  從衛媗的話裏,便能猜出他們二人從前的家族定是極其煊赫的。

  至於如此煊赫的家族為何一夜之間在這世間蒸發,而霍玨與衛媗為何明明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卻一個姓了衛,一個姓了霍,並且衛姐姐對外隻稱自己姓魏,薑黎猜,那一定是一個兩人都不願回首的過往。

  “若是那些過往會令你痛苦,那便不提了。”薑黎微微側頭,露出一個笑容,道:“反正知不知曉你的過往,我都會對你好,也會對衛姐姐與佟嬤嬤好。”

  霍玨經曆過一世,且在上一世便報了仇,再提起霍、衛兩家滅門之事,已能做到心如止水。

  既然薑黎不想他回憶過往,那他便也不提。

  兩人用過早膳後,薑黎梳上婦人髻,戴上衛媗從前送她的那套藍玉頭麵,與霍玨一同去了西院。

  衛媗昨日不能露麵也不能親自操持霍玨的婚禮,因而一大早便起來給兩個新人準備紅封。

  這是從前衛家在新婦入門時的規矩,長輩要在紅封上寫上祝詞,還要往裏塞些金子。

  衛媗給兩人準備好紅封,便去了西院角落的佛堂。

  這佛堂是一間偏廳改造而成,平日裏由薛無問的心腹暗衛守著。

  衛媗進了佛堂,淨手後便取了三炷香點燃,在紅木桌案前麵的蒲團跪下,抬眸望著桌案後的沉木靈牌,笑了笑。

  “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還有父親母親,阿玨昨日已完婚,娶了個心地良善的好姑娘。阿玨的命便是她救下的,你們若是在世,定然會很喜歡她。”

  “阿玨再過一段時日便會赴京春闈,他的學識才問你們最是清楚了,相信他在春闈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讓阿玨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假以時日,定能恢複霍衛兩家昔日的榮光。”

  衛媗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說完才恭恭敬敬地俯首磕拜,起身將香插入香爐裏。

  衛媗在佛堂上香時,佟嬤嬤正抱著件煙紫色的披風在長廊裏侯著。

  衛媗一出來,她便上前給她披上披風,笑吟吟道:“小公子與阿黎都來了,正在屋子裏等小姐呢。”-

  薑黎與霍玨來了有一會了,知道衛媗去了佛堂,便規規矩矩地在屋子裏等著,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方見衛媗與佟嬤嬤一同回來。

  衛媗今日的神色要比往常精神些,連那一貫比旁人要淡些的唇都紅潤了點。

  衛媗進了屋便在上首的圈椅裏坐下,邊接過二人奉過來的熱茶,邊笑著道:“怎地來這麽早?不是說了午時後再來嗎?”

  這會都已經巳時二刻了,委實不早的。

  薑黎知道衛媗是在體貼她,便笑著道:“反正也睡不著了,索性早點過來找衛姐姐,我都兩個月沒見衛姐姐和嬤嬤了。”

  衛媗掀起茶蓋,抿了口茶,打趣道:“阿黎怎地還叫我衛姐姐?”

  薑黎臉色一燙,改了口,同霍玨一樣喊了聲“阿姐”。

  衛媗笑著應了聲,將紅封遞過去,道:“我就不說早生貴子了,你年歲尚小,子嗣的事過幾年再考慮也不遲。阿姐就祝我們阿黎與阿玨白頭偕老、琴瑟百年。”

  薑黎接過紅封,一刹間便想起了昨夜讓她納悶的事。

  昨夜,霍玨兩回都弄在了外頭。

  她初識人事,對這些事始終懵懂,還以為霍玨是因為不懂或者不舒服才那樣的。方才聽衛媗一說,又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薑黎與霍玨在西院呆了半個時辰才走,回到東院時,她忍不住打量了霍玨一眼,道:“你昨夜那樣,是……是不是也覺著我年歲太小,不應當太早有孕?”

  霍玨神色一頓,下意識看她一眼,果然見她白嫩的小臉透著層粉色,她臉皮素來薄,倒是難為她能忍著羞澀問出這問題來。

  霍玨牽著她一同在床邊的暖榻坐下,道:“不僅僅是年歲小的緣故,還有一層原因,是不想有旁的人介入到我們之間,至少這幾年不可以。”

  旁的人?

  以後他們二人的孩兒怎能算是旁的人呢?

  薑黎不由得道:“自己的孩子總歸與旁的人是不一樣的。”

  霍玨也不與薑黎辯駁,隻溫聲道:“阿黎若是有了孩子,怕是會將原先放在我身上的心思分一半給他。我不想如此,我隻想阿黎心裏眼底都隻有我。”

  薑黎莫名覺得好笑,他這話聽著好生小心眼。

  要是讓朱福大街的人知道,他們眼中那位清冷如月、克己守禮的霍解元居然連自己未來的孩兒都吃醋,怕是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薑黎原想著他是在開玩笑,可抬眼覷他,又見他神色認真,眉眼平淡,分明不是在說玩笑話。

  她忍不住莞爾道:“霍玨,原來你的醋勁兒這麽大!”

  霍玨倒是半點不介意薑黎說他醋勁兒大,若非知曉她從小就喜歡小孩兒,他壓根不想薑黎生下孩子。

  他的的確確無法容忍薑黎愛旁人勝過愛他。

  霍玨垂下眼,壓下眼底那濃濃的占有欲,轉了話頭:“阿黎,下午可想回朱福大街去看看娘和阿令?”

  薑黎挑了挑眉,道:“可我才出嫁了一日,第一日就歸寧,會不會不好?”

  時人都講究三朝回門,通常新婦都是嫁與夫家後的第三日方才會娘家歸省父母。

  薑黎自然是想回酒肆看楊蕙娘與薑令的,但禮不可廢,再如何想也隻能等到第三日。

  卻聽霍玨不以為然道:“無妨的,後日再回一趟便是。”

  說著便起了身,往屋子外走,讓人備禮去了。

  薑黎坐在榻上看了眼霍玨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霍玨對她,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兩人用過午膳小憩了半個時辰才出發,到了酒肆才知道,霍玨把張鶯鶯與劉嫣也請了過來。

  昨日兩個手帕交來送嫁時還是一臉泫然欲泣,今日倒是變成滿臉的好奇與八卦了。

  薑黎與楊蕙娘說了沒一會話便被兩人拉到小廚房那頭說悄悄話了。

  張鶯鶯拿手肘碰了碰薑黎,迫不及待道:“阿黎,我代表廣大朱福大街的小娘子,想問問你,霍玨私底下……咳……也是冷冷淡淡的嗎?”

  薑黎一聽便知曉張鶯鶯想問什麽,直接臊紅了臉,扭頭同劉嫣說:“阿嫣,你快說說鶯鶯,她還未出閣!”

  三人之中,劉嫣讀的書最多,也最是守禮。

  誰知這回守禮的劉嫣直接別開了視線,不與薑黎對視,小小聲道:“其實我也挺好奇的。”

  薑黎:“……”

  “快說呀,阿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與阿嫣保證不外傳。”張鶯鶯催促道。

  薑黎臉都要著火了,被張鶯鶯催了好一會兒,才用細弱蚊呐的聲音道:“不……不冷淡。”

  薑黎說完後,便成了鋸嘴葫蘆再也不肯說了,任張鶯鶯再怎麽問都不說。

  就在薑黎被兩個手帕交纏著問床笫之事時,霍玨正在薑黎的閨房裏翻著她的練字帖。

  小姑娘練起字來出乎意料地用功,在繡嫁衣的那幾個月裏,也忙裏偷閑地練了滿滿一摞字帖。

  霍玨翻到最後,發現其中一本字帖裏夾了一張泛黃的紙張,瞧著是挺久之前寫的字了。

  他抽出那張宣紙,看到上頭的兩個名字以及名字下頭的“○”“x”,目光不由得一頓。

  這裏頭薑黎的名字下頭幾乎全是“x”,隻可憐兮兮地取得了一個“○”,最後還寫了句結論:“若是霍玨不喜歡我了,我好像也舍不得怪他什麽。”

  霍玨看著薑黎寫的那句話,良久,才歎了聲:“傻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