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拉提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陽光之下，一邊和那矗立在陰影之中的黑色安息日緊張對峙，一邊與那隱藏在監控攝像頭後麵的波爾波隔空相望。

  波爾波沒有再現身，黑色安息日也礙於陽光不能攻擊，但現在的情況對布加拉提他們來說卻一點都不友好：

  “怎麽辦？”

  “我們難道要在這幹耗著嗎？”

  福葛率先打破了沉默，把這個殘酷的問題擺在了眾人麵前：

  “布加拉提你應該知道的，波爾波先生雖然重視承諾，但他卻從來不會對敵人講什麽江湖道義。”

  “說什麽待上十分鍾就讓我們安全離開這明顯是一個緩兵之計。要是真在這裏等上十分鍾，等組織後續的援兵一到，我們就死定了！”

  “沒錯。”

  阿帕基從理智的角度上，附和著分析道：

  “不僅如此，李青現在的狀況也十分危險。”

  “如果我們不及時前往支援，他很有可能會被那個隱藏在附近的老板給”

  “我明白！”

  布加拉提的聲音微微顫抖：

  福葛和阿帕基說的話，他又怎麽會想不到。

  但是，不得不說，波爾波找準了他的弱點。

  一邊是自己和同伴的安危，一邊是那數十個無辜老人的性命，這樣的選擇題太難做了。

  “犧牲別人的覺悟嗎？”

  “波爾波先生，你到最後還在給我‘上課’啊”

  布加拉提緊緊抿著嘴唇，表情上帶著一抹掩藏不住地痛苦：

  “沒錯不管是參戰的士兵，還是被波及的平民，在戰爭之中都隻是可以犧牲的籌碼。要想獲得最終的勝利，打造出那個美好的世界，就免不了死亡和鮮血。”

  “隻要做出一些‘必要的犧牲’，我們就能輕鬆地跨過阻礙繼續前進。”

  “但是”

  臉上的糾結逐漸轉化成堅毅，布加拉提的意誌始終如一：

  “我拒絕！”

  “我布魯諾·布加拉提，從來不喜歡走什麽輕鬆的道路！”

  在黑色安息日留在那橋頭路口與敵人周旋的時候，生性謹慎的波爾波已經乘著那輛巨無霸悍馬逃出去了整整一公裏。

  直到徹底讓本體遠離了敵人，波爾波才放心地讓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悠哉悠哉地坐在那豪華車廂裏，一邊愜意地吃著香蕉喝著茶，一邊盯著那電腦屏幕遠程監視著一公裏外的戰場。

  “他們好像在講話”

  “是在說什麽，討論反擊的戰術，還是在為那個‘選擇題’爭執不下？”

  波爾波非常警惕地觀察著布加拉提等人的一舉一動。

  監控隻能拍到畫麵，錄不到聲音。

  不過，雖然聽不到布加拉提等人對話的內容，但波爾波還是能很放心地看見：布加拉提等人至今都沒有任何行動。

  他們仍舊僵硬地站在那陽光之下，困囿在那無形的囚牢之中。

  直到

  天空中飄來一朵雲彩。

  那雲朵飄得不快不慢，在路過這塊天幕的時候，正巧將自己的影子投到了這處地麵、這個路口。

  飄來的雲影和建築的陰影重合交疊，瞬間就將路口原本麵積廣闊的陽光直射區域遮蔽了大半。

  “哦？”

  波爾波隔著屏幕，玩味地笑出聲來：

  “有好戲看了。”

  剛剛黑色安息日沒有攻擊是因為有陽光阻隔，而現在那片陽光卻暫時被天上的雲朵遮蔽，幾乎讓這整個路口都變成了暗影的領域。

  也就是說，黑色安息日馬上就要有所行動了。

  波爾波馬上將那略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那電腦上的監控畫麵。

  不過他其實是看不到這場替身對戰的。

  因為他現在看的是監控畫麵，而監控攝像頭又不是替身使者，它根本就拍不到那些由精神能量凝成的替身。

  此時此刻，波爾波甚至連他自己的黑色安息日都看不見。

  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能通過布加拉提等人的動作和表情上推測出戰況：

  首先，在雲朵遮蔽住陽光的那一刹那，布加拉提等人就下意識地往後方跳躍躲避。

  很明顯，那是黑色安息日已經重新開始了行動。

  它在那麵積倍增的陰影之中肆意穿梭，如月夜下的草原餓狼一般追殺著眼前的獵物。

  很快，福葛臉上那驚慌的表情告訴波爾波，他就是黑色安息日盯上的第一個獵物。

  在這片廣闊的陰影之中，他無處可躲無處可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陰影中的怪物向自己猛撲過來。

  但是，就在這時

  “福葛！！”

  納蘭迦發出了一聲隻看嘴型就知道非常用力的嘶吼，然後便奮不顧身地將自己的同伴往遠處一推，自己頂在了黑色安息日麵前。

  作為遠程自動操縱替身，黑色安息日的智能並不高。

  他並不會特別鎖定某個目標進行攻擊，隻會優先攻擊那個離他最近的任務目標。

  於是，舍己為人的納蘭迦馬上就代替了自己的同伴，被陰影中潛伏著的黑色安息日糾纏了上來。

  它從陰影中探出身來，用那雙蘊藏著萬鈞巨力的手臂鉗住了納蘭迦的雙腿。

  納蘭迦馬上就一個站立不穩，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的雙腿在那巨力握擊之下瞬間扭曲變形，讓波爾波隔著屏幕都聽到了那陣骨骼碎裂血肉撕扯的聲音。

  “納蘭迦！”

  眾人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吼。

  布加拉提、喬魯諾、福葛三個擁有力量型替身的同伴當即衝刺上前。

  他們各自召喚出自己的替身，讓鋼鏈手指、黃金體驗、紫煙同時出手，去正麵拉拽、阻止那個從陰影中探出身子的黑色安息日。

  然而，即使是三對一，黑色安息日那得到陰影加成的力量也能不落下風。

  它和那三個替身在進行著一場拔河，一場用納蘭迦的身體做“繩子”的角力。

  納蘭迦的雙腿在這種角力之下被拉扯得幾欲斷裂，鮮血隨之噴湧而出。

  見到這種情況，力量不濟的阿帕基也隻能躍步上前，讓自己的憂鬱藍調幫襯著盡一份綿薄之力。

  當然

  從波爾波的視角上看，他隻能看到四個男人肩並肩地站在一起，麵色扭曲地對著空氣大吼大叫。

  但是，這滑稽的一幕卻並沒有讓他開懷大笑，反而讓他心中生出了濃濃的警惕。

  因為，監控被擋住了。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上前救人的布加拉提、喬魯諾、福葛和阿帕基四人正好圍成了一堵人肉屏風，把納蘭迦嚴嚴實實地堵在了鏡頭之外。

  波爾波隻能看見地麵上不斷蔓延的血痕，卻看不見納蘭迦本人的身體。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納蘭迦已經從畫麵上‘消失’了這麽長時間，難道，他們是想趁機讓納蘭迦逃跑嗎？”

  “不鮮血還在往遠處流淌，說明納蘭迦那受傷的身體肯定還在那裏。”

  波爾波就像是觀看魔術表演的觀眾，努力地搜尋著這畫麵上的每一處可能出現的漏洞。

  然而，讓他失望，也讓他放心的是

  在整整從監控畫麵上“消失”了超過5秒之後，納蘭迦再次出現在了波爾波的電腦屏幕上。

  這時候，雲朵已經從空中飄走。

  陽光再次灑落，原本在和鋼鏈手指等替身角力的黑色安息日就此消融。

  布加拉提等人獲得了短暫的勝利。

  而納蘭迦卻已經在剛剛那種痛苦的僵持下被捏碎了雙腿。

  他就那麽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空洞而麻木，似乎已經在那劇痛之中失去了理智。

  “的確是他本人。”

  波爾波仔細觀察著納蘭迦的狀況，確認了這不是什麽障眼法：

  他的身體還在顫動，傷口還在流血，很明顯是個活人。

  更不要說，監控攝像頭根本就拍不到替身。

  即使是能夠完美重播出他人姿態的憂鬱藍調，也沒辦法騙過這機器的眼睛。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真的能像變魔術一樣從這監控下消失，他們也不可能找得到一公裏外躲藏著的波爾波。

  毫不誇張地說，他現在是絕對安全的。

  “很好”

  波爾波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仍舊沒從那監控畫麵上挪開半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布加拉提等人將受傷的納蘭迦扶起，然後小心地躲在了那陽光之下，不敢動彈，也不敢離開。

  很快，波爾波派出去的第三個黑色安息日也趕到了現場，站在陰影中和他們對峙起來。

  “不錯，你們就乖乖地在這裏待著吧！”

  波爾波愈發覺得勝券在握。

  但是，出於對布加拉提這個老部下的了解，他仍舊沒放鬆警惕。

  他就那麽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將布加拉提等人的一舉一動全都收於眼下。

  時間就在這種無聲而緊張的隔空對峙之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波爾波看那監控看得太過投入，以至於連自己身邊的動靜都沒有留意。

  直到這時

  砰砰砰！

  有人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車門。

  “誰？！”

  波爾波恍若初醒地抬起腦袋，看向了車窗外麵。

  車窗外麵隻有一個年輕人飽含憤怒的臉，還有一架正用微型機炮指著他胸口的“玩具飛機”。

  “波爾波先生。”

  納蘭迦額間滲著汗水，眼中燃著怒火：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