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亡國第一百二十一天……
作者:團子來襲      更新:2022-02-11 23:28      字數:3135
  株洲一帶被淹死多人, 元江水又是從株洲流下的,實在是讓秦箏不得不擔憂。

  聽到瘟疫字,楚承稷神『色』都為之一變。

  一旦爆發瘟疫, 就意味著會成片成片的死人,疫病過後,民十室九空,可以說完成一片死地。

  他正『色』問:“何以見得?”

  秦箏自從著手救濟難民, 就一直預防著這樣的問題,她拿出自己記錄病患人數的冊子:“第一天收容的從株洲逃難的百姓,總計五百人,其中感染風寒的不足十人。後麵各方難民聽聞青州有收容所, 接連多日都有數千難民湧入青州, 這些人裏, 雖然也有感染風寒的, 但都在正常預估範圍。近幾日,災棚那邊感染風寒的人數突然猛增, 患病的難民同其家眷近身接觸過後, 家眷大多也患病, 尋常風寒沒這般厲害才對。”

  秦箏也切身照顧過感染風寒發熱的楚承稷,時她飄在江上, 條件比災棚裏差得多, 她都沒感染上風寒,而那些照料感染風寒難民的家眷, 幾乎都跟著病。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承稷接過秦箏記錄的冊子看起,這幾日湧入青州城的難民顯已減少,但風寒發熱的難民卻越越多,猛然竄高的數字看著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

  不過這些也還不足以做證據。

  楚承稷微微擰眉:“這些難民都遭受洪災, 有沒有可能是受寒,入秋後天氣又涼,感染風寒的人才一下子增多?”

  秦箏道:“你說的這些也不無可能,但負責照顧傷寒患者的家眷大多病倒,沒跟傷寒患者接觸的家眷,目前都沒感染風寒,這讓有些擔憂。而且災棚那邊的大夫人手不夠,命人去城內醫館請郎中過去一同救治,醫館的郎中說有個村子一戶人家都感染風寒,起因是那戶人家撿回去一個被難民丟棄在路邊高熱昏『迷』的孩童。”

  秦箏說到這裏頓頓:“你如今暫時也不打算北上征討李信,想著囤一批『藥』材,就是未雨綢繆也。”

  岑道溪提議挖泄洪河渠這事,可不就是未雨綢繆。

  楚承稷已看完她記錄病患人數的冊子,冊子後麵還畫統計圖,楚承稷不懂她標注的那些符號,但光看上升的線條他也白是怎麽一回事。

  瘟疫一事,沒有是最,若有,那就是滅頂之災。

  楚承稷合上冊子道:“那就囤『藥』材,徐州已平,推行開中法,讓各地商賈運送『藥』材至徐州,換取鹽引、茶引。”

  秦箏不解:“何謂開中法?”

  為在矮幾上書寫方便,秦箏一向都是坐蒲團,楚承稷坐在軟榻上,比她高出一大截。

  這一垂眸,就見她一手執筆,微仰起頭望著他,燭火在她側臉讓暈出柔和的線條,黑亮的眸子裏是困『惑』,似學堂裏最學的學生在請教夫子難題。

  楚承稷視線在她臉上多停留幾息,才道:“這是從前征集軍糧的法子,民征不上糧,朝廷的糧倉、國庫亦是空的,便以鹽為中樞,讓商賈用糧食換取鹽引,以物易物,籌集軍糧。”

  秦箏一下子就聽懂,鹽、鐵、茶,都是官府壟斷的生意,朝廷征收的鹽稅,都是靠鹽引收的,商賈買鹽引時就把稅錢一並交,拿著官府開的鹽引,才能去官府管控的鹽鋪領取食鹽。

  這開中之法,就是把拿錢買鹽引,換成拿糧食換鹽引,能在最短時內籌集到官府所需的物資。

  她想起前和楚承稷的賭約,忽而瞪大眼:“徐州通運發達,你昭告天下,可用『藥』材換取鹽引、茶引,必引得商賈爭相前往徐州,囤積在徐州的其他貨物,也能因為這些商賈的到,被轉賣運送到其他地方。”

  換而言之,整個徐州停滯的南北貿易,都能因此複蘇。

  楚承稷用手背輕輕碰碰秦箏的臉,漆黑的眸子裏噙著淺淺的笑意,嗓音低醇:“原阿箏還記得徐州的賭約。”

  秦箏趕緊低頭翻看卷宗:“有嗎?不記得這回事……”

  最後一個字因為突然被打橫抱起而變成一聲驚呼。

  楚承稷抱著她往內室走去:“記得就行。”

  秦箏垂著腦袋靠在他胸前,伸手扯扯他袖子:“現在滿心都是怎麽安頓株洲難民的事。”

  楚承稷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淺淺歎息“沒讓你現在兌現賭約,你這些日子睡得晚,今晚早些歇著吧。”

  利用開中法成功囤積大量的『藥』材,為方便對難民進行集中管,秦箏和楚承稷商議後,隻在青州開設收容所,並發布告示,讓城郊村民不得擅自收留難民。

  收容在災棚裏的難民,有感染風寒的,家眷也不能再前去服侍照料,若強行要去照顧的,隻能搬去和感染風寒的難民一同居住,不能再回原居住的地方。

  饒是這樣雙管齊下,健康的難民裏,每日還是有大批人出現風寒症狀。

  驗道的大夫已察覺到不對勁兒,上報官府說可能是瘟疫。

  前沒把這成一回事的官員這才慌,匆忙上折子給秦箏和楚承稷。

  雖然早就做最壞的準備,但看到盡力管控,瘟疫還是在難民中傳染開,秦箏心情還是頗為沉重。

  她親自問在災棚那邊救治難民的大夫是何情況,一名資曆最的大夫止不住地搖頭歎息:“有的難民身染疫症,隻是尚未發作,等發作再把人帶走,已晚,旁的難民也被染上。”

  等旁的難民發作,又不知不覺傳染其他難民,這樣一簡直防不勝防。

  秦箏問:“可有救治之法?”

  大夫更沉重地搖頭:“朽醫術淺薄,尚查不出病症所在,隻能用保守固元的解毒方子。”

  秦箏對著所有大夫行一禮,嚇得他連忙避開:“娘娘,您這是折煞等啊!”

  秦箏沉重道:“這成千上萬條人命,都係在諸位大夫身上,本宮是這些難民、青州百姓、天下百姓,謝過諸位。”

  大夫心中感懷,也向秦箏還禮:“娘娘和殿下愛民如子,是等之幸,亦是天下百姓之幸。等一定盡心盡力尋求救治之法!”

  動員完救治災民的大夫,秦箏回頭又著手和大臣商議再向處征召大夫。

  但她這邊告示都還沒得及發布出去,株洲的瘟疫就已大規模爆發。

  青州難民被這般嚴格管治著,都還是沒能逃過這場劫難,才被水淹的株洲更是慘不忍睹。

  株洲臨近州府收納難民的,也都爆發小規模瘟疫,各地官府皆自危,連忙驅趕境內的株洲難民。

  無處可去的難民,隻能再次大規模往青州湧入,青州災棚已是人滿為患,城內百姓對官府收容這麽多難民也頗有微詞,害怕瘟疫會蔓延至城內。

  為青州百姓的安危,秦箏和楚承稷隻得暫停青州對難民的收容,把同樣也被水淹過的塢城修葺一番,成災民的收容所,從其他地方運送物資前去。

  造成這樣大的天災,李家人自是被天下人唾罵不已,甚至有災民為報複李信,成群結隊湧入汴京,嚇得李信下令封鎖汴京以南各城池的城門。

  與此同時,北庭也傳聲討李信的檄文。

  李忠前怕被李信怪罪,還想瞞著李信裴家有活口的消息,覺著暗中除掉裴聞雁便是。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涼州裴家慘案浮出水麵,聲討李信勾結外敵的檄文雪花似的從北庭發向各地,李忠再怎麽遮掩也是徒勞。

  李信怒火中燒,斷臂求生,將李忠推出去,把勾結北戎、殺害涼州都護使一家的罪名,扣在李忠頭上。

  畢竟裴聞雁拿出的那封信,的確是李忠寫給涼州副將的。

  李忠同李信雖同姓李,卻並無親緣關係,初李信賞識李忠一身武藝,為謀大事,同他拜為結兄弟。

  李忠妻小母都在汴京,李信以此做脅,讓他認下這些罪狀自,萬不能供出自己。

  李忠被『逼』至絕境,倒也狠得下心,幹脆自立為王,把李信幹的那些豬狗不如的事抖出去。

  比起勾結北戎、陷害忠良這兩項天人共怒的罪名,李信前為天下儒生所唾罵的搶掠百姓這些罪狀,實在是過微不足道。

  再加上李信大兒子毀堤淹城,造成瘟疫,引得人人自危,一時李家人成過街鼠。

  天下儒生口誅筆伐不說,汴京城內憤填膺的讀書人在街坊屋舍、宮牆城牆上都用墨筆寫聲討李信的詩詞,朝野上下亦是震驚,不少前楚舊臣直接自請辭官。

  這部分官員初倒戈李信,是對前楚失望透頂,如今發現李信竟勾結外族陷害忠良,隻為謀取連欽侯手中兵權,又為一己之私釀成天災,比起前楚有過之而無不及,哪裏還願為李信做事。

  朝堂上,前去上朝的臣子,除些不堪用的牆頭草,就隻剩初從祁縣一路追隨李信的幾個元大臣,一眼望去,整個大殿空『蕩』『蕩』的。

  李信坐在龍椅上,手死死地扣著扶手上的龍頭,似乎這樣就握住他做夢都想留住的權利。

  他額角青筋一條條凸起,比起初次坐上這把龍椅之時,兩鬢白發已增許多,眼眶下陷,布著血絲的眼球外凸,更顯態,像一條瘋癲瀕死的狗:“這江山,是朕的!誰也想奪去!”

  底下臣子也看出他似乎有些癲狂,麵麵相覷。

  還是從祁縣就一直跟隨他的臣淚漣漣道:“陛下,您切莫『亂』心神,隻要您還立著,這江山就易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