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亡國第二十八天
作者:團子來襲      更新:2022-02-11 22:53      字數:3260
  秦箏這一覺睡得黑甜。

  醒來時屋外還有淅瀝的雨聲, 大概是雨勢小了,屋內倒是沒怎麽漏雨了。

  她偏過頭往外看了看,楚承稷依然是靠床邊睡著的。

  有時候她都不清楚他是刻意睡床邊來跟自己保持距離, 還是被自己睡著後擠過去的。

  天色還早, 她準備起身去廚房幫盧嬸子做飯, 坐起來時才發現手被一隻大手拽著。

  因為這番動靜, 楚承稷也醒了。

  他似乎就沒有睡眼朦朧的時候, 眼皮一掀開眸光就是清冽帶著寒意的, 眼底瞧不見半點困倦。

  片刻後,那清冽的目光裏才多了幾許溫潤,像是一頭剛醒來的凶獸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隻不過比起昨日, 他眼下的青黑更明顯了些。

  屋內光線有些暗, 秦箏半坐著, 同他四目相接, 注意到他眼角有一小塊淡淡的淤青, 再看自己一直被他握著的手,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訕訕道:“我昨晚打的?”

  楚承稷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她的手, 鬆開後道了句:“沒事。”

  被他抓了一晚上的手在他鬆開後才覺麻得厲害。

  秦箏幹巴巴說了句:“對不起, 我睡相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簡直是非常不好。

  楚承稷嗓音平靜:“不怪你, 這床確實有些小了。”

  秦箏知道他這麽說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沒好意思接著他的話說是,下了床穿好鞋子後才道:“天色還早, 相公再睡一會兒, 我去廚房幫盧嬸子做飯。”

  楚承稷在她出門後, 才抬手按了按眼角, 能讓她一眼看出來, 是淤青了麽?

  這股手勁兒,不學套拳法可惜了。

  秦箏去廚房時,盧嬸子鍋裏剛熱上水,顯然是起來沒多久。

  她坐在灶膛子後往灶裏添了把柴道:“娘子今天怎起這麽早?”

  秦箏心頭正因為自己昨晚把楚承稷眼睛都碰青了而尷尬,用冷水澆了把臉:“醒了睡不著,就來廚房看看了。”

  “這才幾月的天氣,女兒家別用冷水洗漱,身體裏積了寒氣將來可不好受。”盧嬸子見狀過來幫她倒掉了那盆冷水,從鍋裏舀了一瓢溫水:“才燒上沒多久,沒多燙,但也比冷水好些。”

  “謝謝嬸子。”秦箏道了謝,用自己的洗臉巾子擰了溫水擦臉,又問:“嬸子早上打算做什麽?”

  “下雨天地裏泥濘,不好去摘菜,做個臊子麵吧。”盧嬸子道。

  秦箏點頭:“那我來和麵。”

  她拿了幹淨的瓷盆就去櫥櫃裏裝麵粉。

  盧嬸子等她拿了麵回灶台處加水和麵時才問:“還在同你相公鬧別扭?”

  秦箏一邊揉麵一邊道:“沒有啊”

  盧嬸子臉上多了些無奈:“你們這小兩口啊,回答起我老婆子的話來說辭都是一樣的。昨天夜裏我看外邊亮著燈,出去一看,你相公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屋簷底下站著吹冷風哩!你也是,昨天一個人在門口坐了一下午,嬸子都看在眼裏的!”

  聽盧嬸子說昨夜楚承稷去門外吹冷風,秦箏低頭揉麵沒立即回話,她有點懷疑是自己睡相太差把人給擠走的。

  盧嬸子看她這樣,倒是愈發為這小兩口著急了,道:“昨夜我說過你相公了,今日就跟你叨叨幾句吧,夫妻間哪能沒個鬧別扭的時候,但凡事別憋在心裏,不管多大的事,說開了就好了,男人家心思粗,有時候說話做事沒個分寸,惹了你不痛快,你總得告訴他,他才知道。這日子啊,都是磨合著過的。”

  秦箏揉好麵,用拳頭按了按麵團,含笑道:“我省得。”

  若是尋常夫妻,盧嬸子說的那些話的確在理。

  但她和楚承稷這對名義上的夫妻,明顯不屬於“尋常”範圍。

  他們之間,早晚都繞不開沈彥之這個話題,隻是在昨天之前一直沒人捅破才粉飾太平罷了。

  逃亡的這一路,楚承稷的確是一直護著她的,她感激他,卻也不是沒想過,他為何一定要帶著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起逃?

  就因為她是太子妃?

  如果說一開始她在東宮選擇跟著楚承稷逃是為了保命,那麽楚承稷幾次遇險拚了命都要護著她一起突圍,秦箏隻能想到兩種可能,一是太子對她情根深種,二是自己對他有用。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秦箏感覺楚承稷對她也不是情根深種,他待她的好,有點像霧氣凝成的花,看著很好看,但伸手去抓就散了。

  不管他保持距離的原因是不是不舉,真正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那麽就隻剩第二種可能,她對他有用。

  書中寫沈彥之是為太子妃造反的,隻要她在楚承稷手中,他就多了一張對付沈彥之的底牌。

  秦箏不願意把楚承稷往這樣卑劣的方向去想,一直在努力思考他拚死帶她出逃的第三種理由,可惜目前還沒想到。

  所以在昨天楚承稷說出可以送她去沈彥之身邊的話後,她才會下意識覺得他是在試探自己。

  畢竟她很可能楚承稷對付沈彥之的一張底牌,他怎麽可能會放她離開?

  說她功利也好,說她心冷也罷,她隻是把自己的處境看得太過清楚而已。

  以前看穿越小說,看到主角大殺四方很爽,但真正輪到自己穿越了,舉目無親,孤立無援,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不然不知道下一刻等著自己的是什麽。

  這世間有善意,卻沒有會拚上性命也要保護一個無足輕重之人的善。

  楚承稷對她好,她總得知道他想從自己這兒換走的是什麽。

  感情?秦箏還沒自戀到那程度。

  以楚承稷的謀略,顯然也不是會拘泥於兒女情長的。

  這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她早習慣了一切等價交換。

  楚承稷救過她,她在他重傷時也衣不解帶地照顧過他。

  他要複國,往後隻會站得越來越高,自己如果隻有太子妃這一個身份,她跟他永遠不可能對等,因為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賦予。

  隻有她足夠強大了,不管結果好壞,才都能從容應對。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隻能一邊苟,一邊猥瑣發育。

  秦箏炒臊子時,盧嬸子打了熱水去讓楚承稷洗漱,回來時看秦箏的神色有些怪怪的:“你昨晚跟你相公動手了?”

  秦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盧嬸子指了指自己眼角:“我瞧著你相公這裏都青了一塊。”

  秦箏:“……是我睡著後給他碰傷的。”

  這是真話。

  但盧嬸子明顯不信,還語重心長地道:“夫妻之間小吵小鬧正常,可萬不能動手,動手容易傷了情分。男人力氣天生比女人大些,也是他讓著你罷了,不然吃虧的可是你。”

  秦箏:“……”

  還真是百口莫辯。

  她連說知道了,在臊子麵出鍋後,盧嬸子卻還是催著她親自給楚承稷端一碗過去,滿眼都是“我知道你一大早起來做飯是為了給你相公賠罪,你不用再掩飾”的神色。

  不想再被老人家一直念叨,秦箏端著一大海碗臊子麵進屋去:“相公,用飯了。”

  他方才應該是才寫過東西,擱在硯台上的毛筆沾了墨,粗糙的紙被整齊地裁掉了一個邊,正是信筒的寬度。

  秦箏把麵碗放到桌上,囑咐他:“趁熱吃。”

  剛起床那會兒屋子裏光線還暗著,她瞧著他眼角那裏似一小塊灰青色,現在光線足了,看清了是淡青色。

  如果他是小麥色膚色,這點青隻怕壓根看不出來,偏偏他膚色偏冷白,在眼角就顯得就格外紮眼。

  楚承稷將紙筆收撿到了別處,見她隻端了一碗過來,問了句:“你呢?”

  秦箏抬腳往外走:“在廚房,我去端。”

  她出門時看了一眼簷下的籠子,裏邊的鴿子果然已經不見了。

  秦箏端著自己的麵碗進屋時,楚承稷坐在桌邊還沒動筷,第她坐下了,他才拿起筷子。

  秦箏看他吃了一口,問:“好吃嗎?”

  廚房裏材料有限,她用半肥半瘦的肉丁和雞蛋碎炒的臊子,陳醋味酸,熱油澆過的茱萸碎辛辣,看著洪亮亮一碗,吃進嘴裏卻是酸辣開胃,挑起的的麵上也沾了不少細小的肉末,味濃而醇香。

  楚承稷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吃了一箸,聽她問話,也輕點了下頭:“麵香湯醇。”

  秦箏笑眯眯道:“相公喜歡的話,那我明早還做給相公吃。”

  楚承稷看她一眼,道:“不必,你晨間多睡會兒。”

  秦箏低頭扒麵避開了他的視線。

  看吧,這個人就是這樣,無時無刻不讓人覺得他好。

  當時會沉溺在他的溫柔裏,但事後一想,就總覺得他的這份好毫無來由。

  秦箏沒再深想,說起自己原本就打算同他坦白的事:“相公,其實有件事,我騙了你。”

  楚承稷嗓音很平靜:“哦?哪件?”

  秦箏抿了抿唇道:“那次你給我看的圖,是我畫的。”

  楚承稷似乎並無意外:“我說過,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同我說不遲,這不算騙。”

  哪怕秦箏自詡認知很清楚,驟然聽到他這麽一句,心跳卻還是漏了一拍,她從麵碗裏抬起頭來:“相公就沒什麽想問我的?”

  楚承稷把碗裏的臊子夾給她一些:“你若還沒想好怎麽告訴我,我問了……”

  他看著她輕笑著搖了搖頭:“你不過也是編個像樣些謊話來搪塞我,還是等你覺得是時候了再說吧。”

  秦箏微怔。

  用過飯老大夫來幫他換藥,秦箏去廚房收拾碗筷。

  等她再回房間時,老大夫已經給楚承稷換好了藥,內服的藥也是好幾包放在桌上,“傷勢恢複得不錯,再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老大夫看到秦箏進屋來了,對著她招手:“女娃子過來,我給你把個脈。”

  秦箏一臉迷惑,她把什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