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光亮
作者:梁栩栩黃道士      更新:2021-08-16 18:05      字數:8346
  放二哥在那沈叔白活,我乍著膽兒走到桶邊。

  探頭一看,心放了。

  桶裏全是熱水。

  飄蕩著兩片鮮花瓣兒。

  試了試水溫。

  正好!

  我回頭看向沈叔,正好打斷二哥的話,"沈叔,您這是讓我泡澡?"

  "對。"

  沈叔走過來,"你瘡包雖然消了,體內還有餘毒,今晚你的任務就是排毒,小許會進來幫你換水。"

  "呀,還挺有情調呢。"

  二哥跟過來瞅,身體一彎,脖子上的大金項鏈'啪嗒'~!一聲滑落進水裏了!

  "哎!"

  二哥急的伸手就要撈,但是木桶很深,他胳膊探不到底兒,就在我抬腳準備跨進去幫忙時大金項鏈子居然自己浮上來了!

  "二哥,你這金項鏈咋能飄起來?"

  我有點懵。

  "這……嗨!買輕了唄!"

  二哥訕笑兩聲,一把抓起金項鏈,甩了甩水,"100克的不行,下回我高低買個一斤多的戴上,栩栩呀,水沒弄髒,你該泡泡你的,小插曲,忘掉。"

  說著,二哥忙不迭看向沈叔,"沈大師,我妹妹泡完就沒事了唄。"

  沈叔看二哥的眼神很是意味兒,"先逼出餘毒。明天開始,我會給梁栩栩傳氣,有了我的氣,會照亮她的空屋,方能減輕妨害。"

  "行,栩栩呀,聽沈大師的嗷!"

  二哥有些不敢和沈叔對視,"那個,你趕緊泡,哥在門外等著,順便跟沈大師繼續聊一聊,收你為徒的細節。"

  "有誌呀。"

  沈叔無奈的搖頭,轉而看向我,"梁栩栩,我問你,你命格無恙的情況下,想沒想過做先生?"

  "沒有。"

  我很老實的搖頭。

  "算你坦誠,若你命格在身,跑來跟我說做先生,我或許會考慮,因為你命格華貴,心思純淨,入道亦算有所助力,但如今,你卻因為沒有命格才出此下策,說的好聽你是要臨時抱佛腳,說得難聽點,你就跟那些不走空的賊人一樣,想沾我點便宜……"

  "沈叔,我沒有!"

  我莫名其妙,"我沒想沾您便宜!"

  "沈大師,是我要栩栩……"

  "有誌你別說話!"

  沈叔直看著我,"梁栩栩,我入道時師父問我,想學什麽,風水打卦看相驅邪,專攻一門,哪怕不精進,也可有口飯吃,我說我什麽都要學,師父說不可取,你沒那麽大的造化,我不信,如今你看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又解開了兩粒大褂的領扣。"全身如此,日日疼痛,夜不能寐,這便是我的反噬。"

  我睜大眼,沈叔脖子上居然也布滿了蜈蚣樣增生的瘢痕!

  全身都是??

  那得多滲人!

  "我的天!"

  二哥驚呼,"沈大師,您這……"

  "有誌,你還要逼著梁栩栩拜我為師嗎?"

  沈叔係好領扣,神情嚴峻,"我是要收徒,但這個徒弟,他必然要背負許多,我失去的,我想要的,都得他給我拿回來。梁栩栩可有這個本事?"

  "我……"

  我不敢說大話了。

  "沈大師,您這不是誤走過歪路,才有的反噬麽,我妹妹不會的!"

  二哥緩了緩情緒,"栩栩肯定走正道,她打小就愛看水冰月,經常要代表月亮消滅我!"

  沈叔不搭理他,隻是看著我,"梁栩栩,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

  "嗯哼~"

  二哥嗓子刺撓似的,"說你以後想當先生……"

  "有誌,這屋裏沒聾子。"

  二哥幹笑,"孩子小,我得引導……"

  "梁栩栩,你自己說。"

  "我以前……"

  我看向還在給我使眼神的二哥,抿了抿唇,:"沈叔,我學跳舞時,想做舞蹈家,學畫畫時,想做畫家,學武術,想做大俠,上學了,想做科學家,文學家,思想家……想的太多了,有點選不好,然後我就想,先長大,不管做什麽,都是要做個好人。"

  沈叔眉頭微皺,"什麽?"

  "奶奶告訴我的。"

  我笑了笑,"她說她小時候想做教師,可惜沒機會上學,結婚後,她夢想生十個孩子,但就活下來倆,夏天,她夢想別旱,秋天,她夢想別澇,家裏人能吃飽飯,她說很多人的一輩子,夢著夢著就到頭了。無論結果怎麽樣,一定要做個好人,人做好了,不給親人朋友添負擔,自個兒活著也有奔頭,我夢想很多,可歸根結底,就是做個好人,有出息的人。"

  "好!!"

  二哥拍起巴掌,手包在腋下夾著,"說得好!沈大師,您看栩栩,我妹妹!這將來肯定有出息,您不收她會後悔的啊!"

  "是得做個好人。"

  沈叔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但是做先生,你不行。"

  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

  "哎!"

  我被潑了涼水,小勝負欲一上來我就抻著脖子喊,"我行!"

  "我看也行!"

  二哥夾著小包顛顛去追沈叔,"沈大師,您別一杆子拍死呀,咱再聊聊!"

  屋子一空。

  我站在原地就剩委屈了。

  從我有記憶起,看到的就全是笑臉,聽到的,也全是鼓勵的話。

  舞蹈老師說,栩栩身材比例特別好,是練芭蕾的好苗子。

  武術教練說,這孩子學動作快,你們看這才幾天,就打的有模有樣了!

  體育老師在運動會時看我扔壘球,一球飛出去直接躍過操場把校門口的煎餅攤差點砸了!

  他誇張的握住我手,"梁栩栩,你這是天生神力,就是為體育而生的啊!"

  專業教練給我做了力量測試,發現我右臂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相當與一個健壯的成年男性。

  而我那時才8歲,隨著年齡增加,力氣必然也會增長。

  陰差陽錯的,我沒練成標槍或鉛球。

  但體育老師的表情我記住了。

  他們看到我,都是滿懷期許和希望。

  怎麽到了沈叔這,就不行呢。

  我可以選擇不學,但討厭聽到'不行。'

  熱氣嫋嫋,我束著頭發,後腦靠在木桶的邊緣,伴著熱氣,撥弄了兩下花瓣,水波緩緩的蕩開,思維不自覺的開始飄遠。

  額頭上的汗一層層的出來,久了開始暈,睜開眼想起來透透氣,一看到水就懵了。

  清澈的水被我泡的如同黑墨水一般!

  兩片花瓣也由淡粉變成鮮紅!

  我站起身,忙不跌的看向手臂,挺白的啊。

  水咋這麽黑?

  是我身上的泥嗎?

  這麽髒?!

  "我進來了啊!"

  許姨喊了聲進門,手上推著個略小的木桶,放好桶就往裏倒入幹淨的水,撿出大桶裏的花瓣,示意我到小桶裏麵泡。

  我坐到小桶裏還很不好意思,"許姨,我是不是太髒了,水都黑了。"

  許姨沒答話,將大桶裏的黑水倒幹淨了才看向我,"是毒!"

  我哦了聲,轉過臉又是一驚,"許姨!"

  小桶裏的水又被我泡黑了!

  多少毒啊!

  "喊啥!"

  許姨橫著眼,"再進到大桶裏!"

  "哦。"

  我顛顛的爬到大桶,腿都泡軟了,幾乎摔進去的!

  許姨等我進去又把那花瓣兒扔回來,我這才發現,花瓣兒好像更紅了!

  換了三四次桶,水逐漸透明,花瓣紅的也越來越紮眼。

  我汗出的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許姨,可以了吧。"

  排毒。

  真排啊。

  許姨也累夠嗆,看了看我泡的水,"行。滾出來吧!"

  "謝謝許姨……"

  屋裏都是霧氣,我徹底沒勁兒了,各種低血糖症狀,想趕緊出去透透氣,誰知腿剛拎出來,許姨就拍了拍我後背,"站好!"

  我搖搖晃晃的看她,"還要幹啥?"

  "搓呀!!"

  許姨不耐道,"清完毒就好了!"

  "啊?"

  沒等我拒絕,許姨就上手把我衣服妥了!

  二話不說!

  戴上澡巾手套,上來就對我一陣禿嚕啊!

  我疼的直抽,想跑還沒勁兒,熟蝦一般躬身,"許姨,疼疼疼……"

  許姨咬著牙。就像俺倆有啥深仇大恨,"忍著!"

  "別……"

  我麵容扭曲的,親姨啊!

  許姨這戰鬥力真是讓人佩服,全身的力量都匯聚與澡巾之上,腮幫子一股,眼睛一瞪,以一種要掐死我的架勢,從脖子到腳,一陣忙活!

  我最後都哼哼不出來了!

  全身火燎燎!

  就義了要!

  許姨也沒說安慰安慰我,搓完就拿我當火鍋配菜,在兩個盆裏一陣神涮!

  動作慢了她就用搓澡巾拍我!

  嫌我磨嘰。

  就在我以為今晚可能要死在這屋時,許姨終於點頭,"排幹淨了。"

  "謝謝許姨。"

  我拚著最後一口氣換上幹淨衣服,坐到旁邊就癱了。

  ……

  "栩栩,排完毒就是不一樣!"

  二哥背我回去的一路還在念叨,"擦啥了?太香了!"

  我扶在他肩膀,沒力氣回話,到院子中間一回過頭,見許姨拿著那兩片被我泡的血紅的花瓣,用紅紙包好,在院裏的牆根處燒了。

  為什麽要燒?

  進屋後我想到了,花瓣也是用來吸收走我的毒性。

  變紅說明我餘毒沒了。

  花瓣也就沒用了。

  坐到炕邊,我灌了兩瓶子水,也沒精力和二哥多聊什麽,人很疲憊,躺倒被子裏就睡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沒多久就開始做夢,是個極美的夢。

  我在夢裏穿著五彩斑斕的長裙,踏著著雲彩,很愜意的飛。

  山川湖海皆在腳下,風很輕柔的拂過臉頰,我嘴角笑著,右手小臂還挎著一個籃子,很漂亮的花籃,籃子裏是空的,但我左手卻從籃子裏往外鞠著什麽,隨著風灑出去,鞠出來的空氣瞬間就變成了雨露,熠熠生輝。

  雨露落到青山,草木崢嶸。

  落到溪畔,野花豔燦。

  我在夢裏不停地重複這個動作,鳥鳴聲聲,一派祥瑞。

  直到來到一片花海,我驚喜的左看右看,心曠神怡。

  霞光照耀過來。每一朵花瓣上都沾著晶瑩的露珠,其中一朵好像是牡丹,花朵很大,花瓣層層疊疊,我忍不住出手觸碰,卻見花瓣微微搖晃,花蕊中升起一個冒著光暈的妙齡少女!

  "你是……"

  花成精了!

  我慌忙後退,一時之間,花海裏升騰起了無數少女,每個都臉龐喬豔,身穿錦衣,對著我驚詫的眼,她們笑著行禮作揖,聲音婉轉動聽,"眾小仙恭迎娘娘……"

  "……"

  我嚇蒙了。

  雖然是夢吧。

  一眼都是花和一眼都是古代人的感覺天差地別啊!

  誰……誰是娘娘?

  我嗎?

  她們對著我。笑的親切而又恭順,領頭的就是那朵從牡丹花裏升騰出來的粉衣少女,看向我,粉衣少女半低著臉繼續,"娘娘願力以答,即日起,娘娘每種一朵花,便可發一念力,種萬萬朵,發萬萬念,我等接收念力,可助娘娘重生。"

  "什麽?"

  我沒聽明白,"萬萬朵是多少朵?"

  重生是啥意思??

  粉衣少女笑而不語,其它的姑娘亦然低眉淺笑。

  我剛要追問,天邊忽的烏雲密布,小腹一陣酸脹,雙眼登時睜開,"嘶……"

  水喝多了。

  得去洗手間!

  屋子裏並不黑,廚房的燈亮著,我急匆匆的下地,沒等開門,就聽二哥的聲音從廚房傳進來--

  "你能不能懂點事兒,我在山上是陪栩栩又不是胡混,離婚離婚,你當我怕啊!!"

  二哥語氣不遜,"咋的,不就掉個胎嘛,你又不是頭一回,要離你就去起訴,朱小玲,誰離了誰都一樣活……"

  我見狀就想出去勸勸,下一秒,動作卻是一頓--

  "你管我騙沒騙栩栩,破產了怎麽的,全賠算個嘚兒啊。"

  二哥壓著音兒,"朱曉玲,你要是怕受苦,你就滾,別扯我妹妹,我爸的投資跟她沒關係,是陳叔和孫叔外加那趙叔求著我爸要入股那地產項目的,然後他們仨錢還不夠,我爸才給做擔保的,現在那項目拉跨了,我爸是看他們三家都要上吊了,才把酒樓門市賠給他們的,哎你說我爸不是受害者嗎?我家六百萬打了水漂不說,回頭還因為做擔保賠的兩腳朝天,我爸比誰都想哭,輪的到你叫屈呀。"

  "房子?房子不好使,給你我們全家住馬路去啊,栩栩回臨海住哪,住農村嗎?"

  二哥狠著音,"朱曉玲,你跟我結婚三年,我對你們老朱家怎麽樣,現在看我家破產你鬧上離婚了,你特麽可真讓我長見識,明告訴你,離婚我同意,房子不能給你,我現在也回不去!行了,掛了,我要睡覺了!"

  手機一按,二哥冷著臉轉身,"……栩栩?!"

  我怔怔的看他,"我要去上廁所。"

  "哎,你那個……我陪你!"

  二哥愣了兩秒就從後麵追上來,"栩栩,你啥時候醒的啊?剛醒吧,你說你二嫂也夠煩人的,這胎掉了她心情不好,找茬兒跟我吵架……"

  我沒言語,解決完出來二哥還顛顛的跟著我,"栩栩。是不是睡覺前水喝多了?以後可別喝這麽多水,農村這廁所都在外麵,大晚上多嚇人,對,好好洗洗手,等明個我就去和沈純良一個屋,讓老許太太跟你一個屋,到晚上你屋裏就放個桶,這樣省的你……"

  "二哥。"

  我坐到炕邊,"我全聽到了。"

  "啊?"

  二哥撐著笑,"聽到啥了?是不是多想了,栩栩,哥跟你說,哥這叫……"

  "你戴假金項鏈就是為了騙我?"

  我對上他的眼,忍著酸澀。"根本沒有一千多萬的存款,咱家啥都沒有了,是嗎。"

  "也不是。"

  二哥坐到我旁邊,半低下頭,"不還有房呢麽,現年這房價長得快,咱家那小樓還趁個百八十萬的……"

  我眼前模糊起來,聲音梗住,眼淚控製不住的湧出,不想哭,可是憋不回去,隻能抬起小臂,用力的堵著眼睛,"你太煩人了,二哥,我太煩你了……"

  "栩栩!是哥不好!"

  二哥打了打自己的嘴,"我以為你睡得沉……擦!怪我,我這嘴上沒個把門的,都是讓那朱曉玲氣的,栩栩,不哭啊,哥就是不想你上火,你說誰能想到都動工的項目居然有問題,爛到那了,咱爸還給人做了擔保,這不就……沒事兒!咱爸就是不想你知道,特意讓我瞞你,我這……嗨!"

  他手足無措的抱住我,"栩栩,不哭了行嗎。不就是破產嗎,咱奶都挺住了,人這一生誰不經曆點風浪啊,你這樣哥心裏成難受了!"

  我並不想哭,很清楚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是在聽到二哥說我家破產一無所有的時候,腦子裏浮現很多爸爸帶我四處找先生的畫麵,光給那些先生的醫藥費,前前後後就花了能有十多萬了。

  如果我不這麽糟踐錢,家裏不會這麽雪上加霜。

  二哥也不至於戴個假項鏈出來忽悠人!

  他比誰都好麵子啊!

  "二哥,所以你才要我學道的,是不是?"

  我顫顫的看向他,"你怕咱家做不了我後盾,怕我出門會受欺負,對嗎?"

  "我是……"

  二哥紅了眼。臉別了別,喝出口氣,"人窮誌短,咱家以前啥光景,現在呢?都怕咱爸上門呀,就怕咱借錢,栩栩,哥沒啥能耐,就想你過得好,別矮誰一頭。"

  我握住他的手,擦了擦淚,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兀自張口,"二哥,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裏我可神氣了,穿著仙裙,在雲彩上揮灑雨露,帶金光的,後來我到了一片花海,好像看到了很多花仙子,她們叫我娘娘的……"

  "??"

  二哥有點懵,:"啥意思?"

  "也許,我真的是神仙轉世。"

  我看向他,"二哥,她們讓我種花,種上花了,我就會好。"

  "啊。"

  二哥苦笑了聲,"挺好,你要是喜歡啊。就種,哥支持你,種幾十億朵,繞地球種!"

  "所以我會沒事的。"

  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二哥,我相信,我是有福氣的,你明天就回家吧。"

  "嘶,你……"

  "我是神仙轉世,誰都害不了我。"

  我摘下他那礙眼的金項鏈,"爸爸年紀大了,媽媽還住院,更不要說二嫂了,哪都需要人,你在這。也是陪我幹等,二哥,我已經長大了,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回去吧,你要是不走,或讓大姐再過來操心,那我還保什麽命,不是把你們都給攪合了麽。"

  "栩栩,我能把你自己……"

  "我行!"

  我對著二哥的眼,壓著淚,"你別忘了我還會武術,沒人能欺負我,你要是不走,我真生氣了。"

  "栩栩……"

  "就這麽定了。"

  我回身躺倒炕上。背對著他,扯過被子蓋好,"我明早再給爸爸去電話,哥,你們越這樣,我越難受……"

  "那哥明天走時給你買個手機。"

  二哥小聲地回我,"你不一直想要嗎,哥給你買個現年最好的平板手機。"

  "我不要。"

  我睜大眼,不讓眼淚出來,"我不喜歡手機,對眼睛不好,沈叔這有電話,有事兒打座機就行。"

  "別強。"

  二哥在炕梢那邊躺下來,"手機錢哥還有,一定要給你買。"

  我悶在被子裏沒在說話,嘴裏都跟著鹹,事實上,我對有錢沒錢的概念並不深刻,從記事起我就沒吃過苦,家裏破產了,我依然沒苦著,難受的是家人對我的包容,對我毫無保留的關愛。

  想到崔文娜,她受了欺負,可家人卻埋怨她找了麻煩。

  我呢?

  找的麻煩豈不是更多?

  但我的家人沒有一個責怪我,他們生怕給我一點壓力,生怕我有一絲不好的情緒,明明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們仍像什麽都沒發生般的待我。

  我的人生還沒有遇到過什麽挫折,甚至從來都不需要我去思考什麽,很多事,在我先前看來,都是理所應當,家人嘛,就應該對我好,我是老小,他們就該讓著我,寵著我,圍著我轉。

  而崔文娜,她像是一麵鏡子,將我人生悉數照亮。

  家人沒有拋棄我。

  世界也沒有拋棄我。

  我發生了最不幸的事情,卻又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如果沒有他們的關懷,那我即便活下來了,是不是也會變成個陰鬱沉悶的人?

  聽到二哥呼吸漸沉,我才敢轉過臉去看他,雖然他有很多的缺點,卻是最疼愛我的二哥。

  晨曦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我撐著微腫的眼皮看向這一道從縫隙中進來的陽光。

  它就像我的希望。

  窄窄的。

  卻也透著無限的光亮。

  ……